方康这会儿已经彻底顾不上什么公子风范,他早就气得眼睛通红,一声怒喝咆哮,总算是将那些隐藏在各处的保护人马全部给喊了出来。堂堂皇子出行,怎么可能连个侍卫都没有?不仅有,而且还有很多,乌泱泱地一股脑钻了出来,走门口的,窗户的,转眼间便将整个熙和楼二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辜被殃及的小二与掌柜的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过这种事情,训练有素地丢下手中的东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缩好。爱钱的掌柜还没忘记冲柜台后面冒个脑袋,露双眼睛出来大量这群人的身份,随时准备计算有可能会被损害的东西,到时候账单才有可能找得到人赔偿。

只是今天这阵仗,格外的大啊!

那锦衣纨绔也是吓傻了,以前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有被这么围起来过的?但他已经不敢撒野了,他除非是双眼瞎了才看不出来面前的情形。

尤其是他身边的一名家仆,哆哆嗦嗦地指着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他们身上都挂着腰牌,那腰牌的样式已经吓得他们脸色苍白。

“少……少爷,是大内侍卫!”他压低声音小声说说道。

锦衣纨绔完全傻眼了,谁知道今天会招惹出这么一尊大佛出来!

而这群大内侍卫的侍卫头子对着那个被自己的酒壶砸了个头破血流的人,跪下喊了一声“二殿下”之后,锦衣纨绔迅速拨开家仆,扑通一声跪下。

他拼了命的磕头,再也没有丁点儿的纨绔风范,脑门十分实在地一下又一下地撞在地面上,没多久他的额头与地面就都见红了,可他仍然不敢耽搁,一个劲儿的磕头。

“求求二殿下开恩!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二殿下!请二殿下开恩!”

他父亲不过四品官员,还远远不到在燕京横着走的地步!

方康眼神阴鸷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锦衣纨绔,没有丝毫慈悲之心。

龙子就是龙子,张口就要吃肉要命的。

他也没说话,挥了挥手,就让人将这群人给拖走了。他总算是还顾及到沈晏在旁边,没有太过于嚣张,而是选择了与他不是很适合的低调安静处理方式。

沈晏怜悯的看着那个被拖走时还哇啦哇啦大叫的纨绔,虽怜悯,却并不同情,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而这燕京城中,通常也就是半罐水响叮当,真正的顶层权贵公子,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无比的低调,就是担心会给家里面招惹麻烦,到时这些高不成低不就的,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跋扈模样,总是会招惹灭顶之灾。

这个锦衣纨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谁能知道他在不过片刻之后,就彻底扭转了人生呢?沈晏估计,这人被拖出去之后,没命是肯定的。

她唯一意外的,大概就是方康的身份,竟然会是当今陛下的二皇子,他对自己……

沈晏眯起眼睛,挑了挑眉毛,面色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会儿方康已经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越过那白衣女子时,稍稍停留了一会儿,又很快看向沈晏,清了清嗓子,重新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今日让姑娘你受惊了,真是抱歉。”他也很明白地没有继续说那个假名,而是告知了沈晏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前为了方便,说了一点小谎,我不叫杨康,我叫方康。”

沈晏摆出一副这才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是二皇子方康!”

方康笑眯眯地点点头,等待沈晏因为他的真实身份而表露出不一样的态度,谁知道沈晏只是哦了一声,就转过头看向那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瞟见方康的表情,扑哧笑了一声。

沈晏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笑着道:“这位姐姐倒是性情刚烈,不知道我是否能够结交姐姐您,我叫沈晏。”

白衣女子并未对她的名字流露出什么不同的情绪,看来是并不知晓这个名字代表的含义的。她只是笑道:“我叫舒云珊。”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一群侍卫的包围圈子外,一个焦急的声音高声地喊着“小姐”。

舒云珊立马回过头,看着一群虎视眈眈的侍卫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却还是高高扬起手,喊了一声“铃铛”。没多久,就有一个扎着双环的丫头挤了进来,红通通的眼睛望着舒云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一样。

“小姐!可算找着您了!您这是去哪儿了啊,铃铛一个回头就不见您了!”她后怕地拍拍小胸脯,可算是松了口气。

舒云珊哈哈笑着拍了拍铃铛的脑袋:“你怎么这么胆小,小姐我不过是路见不平了而已。”她说着还自豪地抬了抬下巴,仿佛做了什么天大不得了的事情,一副侠女风范。

沈晏看得好笑,便兀自拉着舒云珊说要和她一起吃饭。

方康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反对的话,和两个美人坐了下来,看着艳福不浅,偏偏他就单单对沈晏热情,对舒云珊却是不假辞色。

舒云珊长得很美,虽然不及沈晏那般惊艳的样貌,但也是如水莲花般不胜娇羞的清丽容貌,柔弱中混合着英气的矛盾气质,明亮的双眸充满了自信,一看便是很有主见的女子。

可方康就是对舒云珊一点儿也不感兴趣,连眼神儿都没有多瞟她一下,一个劲儿地对着沈晏献殷勤。不过皇家的教育让他到底还是不至于太过于谄媚,反而很是周到,若是换在别人身上,肯定是如沐春风的感觉。

但沈晏早就心神警惕,自然不可能陷进去。

她倒是想要感叹方康的不简单,果然并不如外界传的一般莽撞无脑,在那暴烈冲动的性格下面隐藏着怎样的一颗心,恐怕除了他自己,其他人也不得而知了。

还有这位名为舒云珊的姑娘,一番谈话之后,舒云珊毫不顾忌地告诉了沈晏自己的情况,也让沈晏得以知道,原来这舒云珊也是官家小姐,最近父亲来京述职,她跟着一起来的,今天不过是到燕京的第二天,对燕京还不怎么了解,听了别人介绍才来了这熙和楼一尝美味的。

舒云珊性子大气,并不矫揉做作,言语谈论之间又很有自己的想法,随口说话便能够引经据典,一眼便知她定然是从小饱读诗书的才女,这让沈晏对她更是生出几分好感。

尤其是舒云珊在明明知道方康身份的情况下,也没有主动去搭讪方康,而是正襟危坐,神色庄重,这一点让沈晏颇为意外。

最后舒云珊也没有坐太久,便起身带着侍女铃铛匆匆离开。

既然舒云珊也离开了,沈晏也不打算久留。

她道别,方康也不好挽留,只能看着沈晏离去。

沈晏抱着雪团儿走出了熙和楼,看到怀中忿忿不平地闹腾着的雪团儿,无奈地扯着嘴角笑笑,对怀中雪团儿低声说道:“谁让我们偏偏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呢?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还没有吃饱,这就带你去另外一家。什么?别家没有熙和楼好吃?那我回家让厨子给你做一大桌子的菜好不好?”

在雪团儿不满地抗议声中,沈晏抱着雪团儿慢慢悠悠地走上了回府的路。

在接下来几天,沈晏为了弥补雪团儿这一段时间里面因为萎靡不振而错过的美食,便吩咐厨子每天都给它变着花样儿弄吃的,每天都让雪团儿吃得肚子涨得饱饱的。

而沈晏也总算是问出来了方康被咬了一口,却没有中毒的原因了。

根本不是方康福大命大,或者身上有什么可以克制赤焰草毒的物品,而是因为雪团儿这几天的萎靡,给它带来最大的一个收获,便是它终于可以对自己身上的毒收发自如了。只要它不想要伤害别人,就不必释放毒素,无论是被咬到还是被抓到,除了会特别的疼痛,但实际上是不会中毒的,除非它真心想要毒死别的人。

这样的变化当然是好的,至少沈晏很高兴再也不用担心雪团儿会误伤人了,因为雪团儿作为自己的宠物,娘亲也经常抱去玩耍,每每沈晏都会担心雪团儿的指甲不小心勾到人什么的,别人又不似自己吃了万毒丹可以百毒不侵。

为了嘉奖雪团儿的努力,沈晏又为雪团儿加了几道菜。

可这样的情形还是没有持续几天。

好几次沈晏闲下来之后,开口找雪团儿的时候,侍女们都对她说没有看到。

这种情景让沈晏想起了之前雪团儿总是不见踪影,回来的之后又是一身伤的那时候了。沈晏忽然想到,雪团儿之前受伤就是因为和别的兽去打架了,这次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机遇,一不小心变强了,按照它争强好胜的性子,恐怕很难忍耐住不去寻仇吧!

很显然,雪团儿成长并没有改变太多的局面。

当晚沈晏偷偷摸摸去看看从外面回来的雪团儿,见它又是一身凌乱伤痕,仿佛被狠狠**过一样,没有丁点儿雪团儿自己描述时候的威风凛凛,大杀八方之类的,看它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输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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