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筱曼没有想到,许逸辰再次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人,那人衣衫不整,狼狈的微垂着头,嘴角边有明显的淤青,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看起来,令人不由得心揪起来。

“邢晨阳?”顾筱曼看清来人后,捂着嘴惊呼。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没见到过邢晨阳,期间听许逸辰提起过,据说是被邢父关在家里闭门思过。

杨笑笑闻言下意识地朝着门口望去,她没见过邢晨阳,但那么狼狈的样子,也着实吓了一跳。

“坐吧。”许逸辰侧头对他说着,然后关上门,和邢晨阳来到长长的沙发前坐下,长出了一口气。

顾筱曼赶忙过来,端详邢晨阳片刻,抓住许逸辰望着的胳膊,问:“这是怎么了?”

许逸辰没有说话,只是习惯性的抿了抿嘴唇,黝黑的眸子有意无意地飘向顾筱曼身后的白色身影,暗暗表示有旁人在,不方便开口。

顾筱曼瞬间心知肚明,但实在不好意思赶人家出去,只好委婉的朝着杨笑笑点点头,轻轻勾起唇角。

“哦……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哥哥姐姐,今天谢谢你们了。”杨笑笑也不傻,知道顾筱曼笑容里的深意,便朝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后小跑着离去。

待房间里只剩他们三个人后,顾筱曼才深出了一口气,注视着沉默不语的邢晨阳,正色:“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逸辰淡淡地看了一眼邢晨阳,略显无奈的摊摊手,又看向她:“抢婚失败,还被人打了。”

抢婚?!

听到这个词,顾筱曼的眼皮猛跳几下,她抚住眉心,眼神里隐隐透着担忧和无奈:“……晨阳,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人家都已经结婚了,而且都有孩子了,你现在才想抢走人家,可能吗?别太天真了。”话罢,她无奈地摇摇头,坐到沙发上。

邢晨阳一直沉默着,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隐隐觉得,那紧抿的唇线下,含带着一丝丝冰冷,那样的他让顾筱曼感到陌生。熟悉的温暖早已不见,只剩下锋利如刃的冷漠。

其实顾筱曼觉得,最纠结的应该是许逸辰。毕竟他妹妹和邢晨阳有着婚约,很快邢晨阳就会成为他的妹夫,如今未来大舅哥亲眼目睹妹夫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心里做何感想?

顾筱曼猜测,许逸辰波澜不惊的面具下,是不是一张冰冷的脸,正考虑着一些重要的事情——到底该不该让这份婚约持续……

身旁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来,把顾筱曼的思绪拉了回来。

许逸辰依旧面不改色,眼神直视前方,可嘴里的话,却像是给另一个人说的: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请不要伤害到无辜的人。其他的代价我来承担。”

许逸辰拉着顾筱曼离开这个房间,留下邢晨阳孤独的坐在沙发上,黑色的碎发挡在脸前,看不清他的表情,连眸光,都黯淡不已。

……

顾筱曼一阵小跑跟上步伐匆匆的许逸辰,望着那张好看却冷冰冰的侧脸,心下一沉。

人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许少对待妹妹许蒙蒙那是格外的好,都宠到了天上!如今家妹已到了该嫁人的年龄,许逸辰为了挑选一个信得过的妹夫,可谓是煞费苦心。

如今,准妹夫心里装着别的女人,是否还能容得下许蒙蒙?其实,许蒙蒙对邢晨阳的感情,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更何况是精明通透的许逸辰呢?

顾筱曼不知道,许逸辰接下来会做什么,但她明白,这件事情,还有那个杨笑笑,他们之间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反而只是个开始。

突然,许逸辰停下了脚步。正在想事情的顾筱曼没注意到,一下子撞了上去。刚好是鼻梁骨,酸酸的,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她闷哼一声,揉揉鼻子,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再抬起头时,发现许逸辰正定定的望向她,四目相对,下一秒她的脸就红了。

“……你看着我干嘛?”她别过脸去。

许逸辰睫毛一颤,荡出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轻轻握住她的肩头:“抱歉,刚才我在想事情,不自觉就停住了。”

“撞得疼吗?”

顾筱曼一怔,原先的不快荡然无存,她讪讪地摆摆手:“没事没事……”

许逸辰也只是慢慢的抱住她,像个孩子一样,静静地把脸靠在她的脖颈处,微微合上眸子,眼睛下面带着明显的黑眼圈。

“你又熬夜了?”

顾筱曼心疼的蹙起眉头,想要责备他,却在一瞬间变了语气,放柔和了许多。

“嗯。”许逸辰也没有意思要撒谎,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缓缓睁开眸子,直直的望着洁白的墙面,轻声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顾筱曼怔然:“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他轻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令人讨厌了。”

即使再无所谓的语气,顾筱曼却还是听出了几分端倪,她抿着嘴唇,沉默片刻,然后对上那人暗淡的眼睛:“别担心,有我在。”

别担心,有我在……

“有我陪着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许逸辰的脸上终于显露出坦荡的僵硬和怔然,他就那么呆呆地望着顾筱曼,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长久,才回过神来,收起自己快要喷发出来的暖流,由衷的露出笑容。

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拉住她的手,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眼里的冰山,却在悄无声息的融化。

……

而远在另一边的法国,在耸入云天的三十层大厦里,一名中年男人正颤抖着指着面前的年轻男子,气得直打哆嗦:“……你个孽子!”

对面的安撒切尔闻言笑之,仿佛还掺杂着几分不屑:“父亲大人,您要我做的我都如约完成了,反倒是您,没有兑现任何承诺。”

有着和安相似双眸的男人冷冽的看着他,终还是把怒气收了回去,却转过身去,不再看他:“随你说好了。”

撒切尔不屑地在心里冷笑,望着落地窗前,这个所谓的父亲与他相似的背影,想起母亲常年的郁郁寡欢和那眉间永不再落的孤寂,他垂在体侧的双手紧紧握拳,指骨泛白。

安明翰认为,这么多年来,自己对他们母子已经算是不薄了,他既没有提离婚,也没有在外面彩旗飘飘,他只是不怎么爱回家而已。而且每月的赡养费用他都一分不差地打进妻子的卡里……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儿子会这么恨自己。

安明翰知道,自己不愿意回家,和妻子感情不好才是导火索,但是他每次看见自己那位法国妻子倾国倾城的面孔,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么多年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和妻子结婚。

当年,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豪门子弟,在法国遇见了商业大亨皮特撒切尔,在与他的合作当中,安明翰深知自己需要一个经济靠山,而皮特则需要他来支撑在中国那边的合作,所以,他们彼此盘算着,终于还是在皮特女儿凯瑟琳的出现下,一拍即合。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凯瑟琳,她当时刚刚从中国留学回来,穿着一身素色碎花裙,金色的长卷发窈窕的堆在肩头,高挑纤细的身材,以及散发出的浑天成的高贵……这一切,在慢慢融进安明翰的眼里。

而眼前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那份独特的魅力和沉稳,也在吸引着凯瑟琳的注意。

渐渐的,两个年轻人走到了一起。值得庆幸的是,凯瑟琳能够说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他们沟通起来,完全不成问题。但是,异国的他们,生活习惯却是截然不同。

其实从结完婚的下一秒起,他心里就后悔了,不是因为讨厌妻子,而是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

后来有了儿子,安明翰在不断告诉自己,好好过日子,好好过日子。可是,却还是在心里产生了与妻子之间的隔膜。而且越来越深,以至于他们现在的关系如此僵硬。

“父亲大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国了。”撒切尔的话冷冷的打断了安明翰的回忆。

他一怔,终究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然后独自一人像往常一样,站在窗前,站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