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观止冷笑:“打了七年交道,你先生何许人也?沙某若不清楚,也就不会赏你那记耳光了。”

长谷川笑了笑,做了个手势。一名日军把沙观止的枪还给了他。沙观止低头装弹,身后何莫修推着一辆车通过,四道风隐在车后。四道风进了锅炉房,揭了地道盖就往里钻。何莫修也钻了进去。四道风看见欧阳就嚷:“仗没法打了,大家全撤,咱们换个地方打鬼子!”

欧阳皱眉:“你能不能把话讲清楚?”

四道风摇头:“飞机来了,开飞机的,全小孩样的鬼子!我叔叔也来了。你要我去杀毛孩子吗?杀了毛孩子再被我叔叔一枪崩了?”他又急匆匆地上去了。

欧阳瞠然看着,突然道:“扶我起来。我得上去。”何莫修愕然:“你要杀了沙观止?”欧阳摇头。沙观止已经在劳工营里逡巡了几圈,看着工棚后的一个人影走了过去,那是六品,眼前弄了一堆土,插了几根草,在祭拜死去的亲人。

沙观止看了一会,目光颇为苍凉:“祭谁呢?”六品头也没回:“七年祭,祭家里人。”沙观止愣了一下,向那堆土敬了个礼。六品终于看清跟他说话的是谁,愣住。沙观止转身进了工棚,他发现自己面对着棚里的近百号人,龙文章、赵老大和邮差都在其中。

沙观止朗声道:“我知道四道风在这,我不找四道风的人,单要四道风这个人。我要你们捎个话,我不想给鬼子办事,你们放心。所以四道风的人现在请站出来吧。”自然没什么动静,沙观止又等了等,然后伸手把身边的廖金头揪过来,枪口对准了他脑门:“说,谁是四道风的人?”廖金头目瞪口呆:“老爷子您搞错了!我是廖金头!”

沙观止一声不吭,只是把左轮的安全栓打开。龙文章脸色阴沉,低声道:“他没搞错。廖金头跟谁都有一腿。”

此时四道风已经跑到机场边的山上,他往劳工营回望了一眼,发现何莫修和欧阳正走进劳工营的大门,这让他目瞪口呆。沙观止仍用枪指着廖金头:“四年找不到四道风,不是你姓廖的一直跟他通气又何至如此?”

廖金头立刻说:“我这就说!他……”身后一个人把他给打断了,那是六品:“你要带什么话?”沙观止把廖金头推开,枪指着六品的额头,但六品被另一个人推开了,欧阳出现在沙观止面前:“沙老爷子,老四不在,您要带什么话?”

沙观止的瞳孔都缩小了:“其他人出去。”他阴沉地看着欧阳:“我只想你们跟姓长的鬼子一起死。”

178、亲情与仇恨

劳工们从工棚里散了出来。工棚内,欧阳看了看枪口,又看看沙观止:“老爷子这又是何苦来的?就算杀了我和老四,那股怨气也还会在老爷子胸口积着。”

沙观止一枪砸在欧阳头上:“用不着你来可怜!沙门会完了,我老婆也快死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老子就要站在你们的尸首旁边,让笑话我的人瞧一瞧,老子还是沽宁王!我本来没打算杀你,留着你跟姓长的鬼子作对,我只想杀了四道风,再把自个杀了!”

欧阳看着他:“其实您该恨的是我呵,为什么只惦着老四?鬼子没来时就是您叔侄相依为命啊……”话未说完,他又被沙观止打倒在地。

欧阳晕晕沉沉从地上爬起来,发现伤口又破了,却仍继续道:“不是我要说,是老四一直想和您说……”

沙观止眼看就要开枪,廖金头和几个帮徒一头扎了进来:“老爷子,四道风的人要杀我们!”沙观止一脚踢了过去,手却被一个帮徒一把抓住。廖金头狠狠一拳砸在沙观止脚掌上,沙观止痛得顿时摔倒,一支枪也被抢了过去。

廖金头凶相毕露,一脚踢中沙观止腹部,龙文章和十几号劳工也冲了进来。大家对沙门会积怨已久,几十双壮小伙子的拳头挥舞之下,沙观止连还手的余地也没有。廖金头从怀里掏出一根棍子,表情很狞恶。何莫修瞧见廖金头一棍对沙观止的后脑狠狠敲下,想也没想伸手去拦,手被打得几乎断折。廖金头一把将何莫修推开,第二次对沙观止出手,忽然整个人腾空飞了起来。四道风红了眼睛在旁边站着,他一头扑在沙观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