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出击,全军压上!”

眼瞅着撒拉部族兵已在城头上牢牢地站稳了脚跟,正在后方压阵的赫茨赞登时大喜过望,也没去细想为何尚不见所谓的伏兵出现,哈哈大笑着一挥手,下令原本在阵后充当督战队的一千余吐蕃重装步兵全部投入进攻,打算就此一举击溃唐军的顽强抵抗。

“杀!杀!杀!”

张明武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刀下究竟砍倒了多少人,手臂早已酸软不堪,整个身子一动便是咯吱吱地作响不已,宛若随时会散了架一般,饶是如此,他也不肯轻言放弃,依旧在乱军中拼尽全力地厮杀着,嘶吼着,如同地狱里闯将出来的煞神一般,然则一待吐蕃大军出动的号角声响起之际,张明武的心便已是彻底沉到了谷底,一股子绝望的情绪不可遏制地涌了上来,挥刀的手臂不由地便缓了下来,一名与其对战的撒拉族百户长见状,自是不肯放过这等拿下张明武的大好机会,大吼着挥刀全力一劈,瞬息间便已突破了张明武的拦截,刀光只一闪便已劈到了离张明武脖颈不足一尺之距上。

完了!张明武久战之下,反应已是迟钝了不老少,待得对手刀到,张明武压根儿就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是眼睁睁地望着如虹般的刀光杀将而来,心底里的绝望之意瞬间便浓到了无以复加之地步。

“大人小心!”

就在张明武静待死亡降临之际,一声暴吼突然在其身后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地闪了出来,一扬手,一柄三尺青锋剑已斜劈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劈向张明武的那一刀,但听“锵然”一声脆响,青锋剑不动,而那劈杀过来的大刀却被震得倒飞上了半空。

“李掌柜?”

张明武死里逃生之下,顾不得后怕,定睛一看,见救了自己一命的是李耀东,惊喜交加之下,不由地便唤出了声来。

“张大人,先将贼子压下去再说!”

眼瞅着战况紧急,李耀东哪敢怠慢,匆匆地招呼了一声之后,嘶吼着率领着涌上了城头的百余名商队护卫冲进了乱战丛中。

论及战术素养,商队护卫自是比不得唐军官兵,可说到个人武艺,这帮子护卫皆是好手,随便一个拿到江湖上,不敢说是一流高手,可二流却绝对是有的,更别说其中还有李耀东这么个一流高手中的顶尖人物在,这么百余护卫一冲上城头,原本胶着的平衡之势瞬间便成了一边倒的大屠杀,早已战得力竭的撒拉部族军哪经得起这等凶悍无比的冲击,交手只片刻而已,便已被杀得丢盔卸甲不已,乱哄哄地全都滚下了城去,这令刚率部冲到了城墙下的赫茨赞气得鼻子都歪了。

“上城,快,冲上去,上!”

赫茨赞乃是打老了仗的人物,自是清楚这会儿若是就此败退了下去,再想鼓勇攻城的话,少说也得两、三天的调整,真到那时,天晓得唐军援兵会不会赶了来,万一要是夺取河州的计划破产,回头噶尔•钦陵又岂能轻饶了他去,自不肯就此退兵,甚至顾不得去严惩败退下来的撒拉部族兵,嘶吼着下令冲到了城下的吐蕃步兵即刻投入攻击。

“快,加快速度,抬上来!”

城下的赫茨赞忙着调度兵力,城上的李耀东也没闲着,除了安排商队护卫分散掩护各处要点之外,他自己则急匆匆地跑到了楼道口,对着一群扛着数十个大木箱的商号伙计以及城中百姓大声呼喝着。

“李老哥,这些是……”

张明武先前一战中颇受了些伤,这会儿也顾不得包扎上一下,匆匆地巡视了一下城防之后,也疾步赶到了楼道旁,满脸子疑惑地看着抬上了城门楼的那些个大箱子。

“贼子要上来了,张大人,请您指挥防守,后头的事便由在下主持好了。”

李耀东人虽不曾转身,可一听到云梯搭上了城头的声音响个不停,便已知晓敌军又杀将上来了,顾不得多做解释,有些子不甚客气地回答道。

“那好,就这么定了。”

李耀东如此下令显然有着越俎代庖之嫌疑,不过么,张明武可不敢以寻常眼光来对待这名英王特使,没有丝毫的犹豫,干脆无比地同意了李耀东的提议,也没再多废话,领着所剩无几的亲卫冲回到了城墙前,指挥着一众将士拼力抵挡吐蕃步卒的强行冲城。

吐蕃重装步兵的战斗力比撒拉部族兵不知高了多少倍,加之先前又始终躲在阵后养精蓄锐,战力始终不曾有损,比起久战之下的唐军来说,显然是占尽了优势,尽管城头上的守军冒着吐蕃骑军的箭雨,不停地往城下投掷檑木滚石,可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吐蕃军冲城的势头,若非有着百余名武艺高强的商队护卫在旁掩护,只怕一个冲击下来,这城防便已将告破了的,饶是如此,面对着吐蕃步骑的联手合击,唐军官兵的伤亡却是越来越大,渐渐地便有些子支撑不住了,好在此时李耀东总算是忙乎完了准备事宜。

“点火!”

一待所有手持陶罐的商号伙计们在城上一字排开之后,李耀东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运足了中气,高声嘶吼了一嗓子,旋即便见数十名商号伙计齐刷刷地用手中的引火绳点燃了陶瓷罐上的引火索,一阵吱吱的声响中,烟雾瞬间便腾了起来。

“投!”

李耀东在心中默数到了三,不敢再多耽搁,大吼了一声之下,立马便见数十名商号伙计齐齐挥臂,将怀中抱着的陶罐投下了城去。

“轰轰……”

正在冲城的吐蕃军是瞅见了城头上丢下来的一大堆陶罐,可也没人有空去理会,大体上不过将这些陶罐当成滚石看了,可却没想到这些陶罐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没等吐蕃军卒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见那些陶罐有的凌空便炸开了,有的则是落地方才炸响,一阵紧似一阵的爆炸声中,无数的陶瓷片、内置的碎铁片四下横飞,如割稻子一般地将不知所谓的吐蕃官兵们横扫在地,硝烟缭绕中,残肢断臂四下横飞,无数的惨嚎声响成了一片。

“再投!”

李耀东立于城墙的后侧,虽看不见吐蕃军的惨状,可一听便知己方的战果绝对极之辉煌,脸上立马便浮现出了一丝的笑意,但并未就此停手,而是呼喝着再次下达了投掷令,但见早已准备就绪的商号伙计们齐刷刷地再次抛出点着了的陶罐,霎那间,一阵阵爆鸣声再起,城下慌成了一团的吐蕃军再遭重创之余,终于吃不住劲了,哪还理会甚攻城的死命令,全都调转回身,撒开双腿,亡命地向后逃窜了去,至此,吐撒联军的第四次强攻再次惨败而归。

“混帐,废物,杂种……”

这一见原本已是将将得手的攻势再次无果而终,赫茨赞彻底暴怒了,手持着大刀左劈右砍地斩杀了几名逃兵,可却阻止不了己方乱兵溃逃之势,便是连他自己也站不住脚,被溃兵席卷着退回到了出发地,直气得破口大骂不已,一双眼红得如同兔子一般,没有谁敢与其对视上一眼,都唯恐成了赫茨赞泄愤的替罪羊,便是宁古思都也不敢往上凑。

“宁古思都,尔所言的内应何在?说!”

宁古思都想躲,可赫茨赞又岂能让他躲了去,怒吼着冲到了宁古思都的身前,刀一横,已是架在了其的脖子上,大有一言不合,便要砍下宁古思都的头颅之架势。

“大将军息怒,大将军息怒,某还有一策可破此城!”

宁古思都自己也想不明白本已安排好的内应究竟出了甚岔子,可却不敢当着暴怒的赫茨赞认错,眼珠子一转,忙不迭地呼喝了起来。

“说!”

赫茨赞深知拿不下枹罕城的后果有多严重,此际尽管对宁古思都已是痛恨到了极点,恨不得一刀劈杀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部落头人,可一念及败回军中的后果,还是只能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死马当成活马医地断喝了一嗓子。

“大将军,且听某说……”

性命要紧之下,宁古思都自是不敢稍有怠慢,赶忙贴着赫茨赞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述说了起来,直听得赫茨赞面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不已。

“传令:全军后撤一里,安营扎寨!”

赫茨赞呆呆地站了片刻之后,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丝狞笑,也没对一众茫然不已的众将多作解释,只是断喝了一声,直截了当地下达了收兵令。

“呼……”

正在城头上紧张戒备着的张明武一见吐撒联军向后撤了去,紧绷着的神经立马便就此松了下来,长出了一口大气,回过头来,本想说些鼓舞士气的话语,可一见到城头上还能站将起来的大唐官兵已不足五百之数,心中登时大疼,眼圈一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唯有两行泪水却是忍不住脱框而出,肆意地汹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