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琳绝对相信他对先皇的基情与忠诚,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当下脸色也变了,但越是惊慌和不安,她越是要逼自己冷静下来。

做深呼吸。一遍又一遍。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后,她才勉强冷静下来,走进藏画室:“你这么聪明,我也不算太傻,咱们好好想想,一定能找到那幅画,而且,丢失的这份圣旨也未必就是真的,所以,咱们都不用慌。”

夏公子已经三十年不曾离家,不曾过问世事,这会儿突然遇到这样的惊变,都慌掉了,但夏雨琳的镇定令他感到惊讶,而后,他不再颤抖,眼里闪过笑意:一个小女孩儿都不慌,他都这把年纪了,慌什么呢?

天下之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也只需要努力去办就好,何必执着于某个结局?

当下,他抓了抓猫须,道:“丢失的那卷画,是婉婉给我画的唯一一张画像,那道圣旨就藏在那卷画的轴心里。我已经看过了这里的每一幅画,真的就少了那一幅。如果盗画之人只是出于仰慕我才拿走那幅画,这倒还好,就怕是知晓了这幅画的玄机才拿走的,那样就麻烦了。”

夏雨琳道:“那幅画原本置于何处?”

夏公子跳到角落里,指着摆在那里的大大的画筒:“这里,我觉得不满意的作品,全丢在这里。”

当时他还在气头上,就把那幅画丢进这里来了,其实,他可宝贝着那幅画呢,他至今还记得婉婉给他画画像的表情,含情脉脉,缠绵悱恻,除了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可是那时,他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和补救呢?

遇到了处于最美好时代的她,得到了浓烈完美的爱情,而他却处于人生最年少气盛、最不懂得把握和珍惜的时期,于是,错过一次,便错过一生,痛悔一生。

夏雨琳走过去打量那个画筒,画筒已经空了,里里外外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灰尘。

她仔细回忆,她初见这个藏画室时,这只画筒就已经空了,也就是说,在她到来之前,那幅画就已经失踪了。

她问夏公子:“除了这幅画,可还有其它画作丢失?”

夏公子憋了一下下后,站起来,对着她的小腿就是一阵抓扒,嘴里骂道:“都过去三十年了,我怎么记得这里的每一幅画?难道你三十年后还会记得这里的每一幅画么?别问那么愚蠢的问题!你蠢死不要紧,别连累我被气死!”

夏雨琳一脸黑线,他只要回答一句“不记得”就行了,说这么多?

她让他抓,自己只管思考:“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幅画就已经丢失了,依我看,很有可能是打理这里的神秘人拿走了,他也许真是你的仰慕者也不一定,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比较乐观地看待这件事。”

夏公子停止抓她,跳上画筒的边沿,优地“走钢丝”:“本公子也这么想,不如我们就守株待兔,等着那个混蛋回来如何?我看这屋子又快有灰了,偷画贼也该回来扫地了。”

夏雨琳叹气:“这当然是个好办法,不过,我就怕香血海的杀手会先回来……”

夏公子虽然脸是黑的,但这会儿似乎更黑了:“……”

半晌后他跳上她的肩头,对着她的头发一顿狂抓:“那你还不快点想办法!你是死是活我不管,反正那份圣旨事关天下安危,必须找到不可!”

夏雨琳苦着脸道:“我在想啊,你给我一点时间嘛,至少,不是还有一位女侠在暗中保护我们吗?”

夏公子继续抓,把她的头发抓成了鸡窝:“快想,快点想,想不出来你就以身殉国吧!”

夏雨琳任他闹,自己走出去,观察起四周来。

四周全是坚韧摇曳的竹林,秋风吹来,竹影曼妙如少女轻摆腰肢,说不出的诗意,她忽然想到:她是不是可以在四周设下陷阱?

师父曾经带她进山玩野外生存什么的,她也学会了一些利用大自然来设计陷阱的技能,只是,这些陷阱会不会将打理这屋子的人也给整死了?

有什么办法在不伤害“义务清洁工”的前提下,能暂时阻止“香血海”的杀手?

她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踱步,夏公子等她想办法想得犯困了,伸个懒腰,打个呵欠:“我出去散散步,等你煮好饭就回来。”

他才走了几步,夏雨琳就大叫一声:“有了!”而后抓住他的脖子。

夏公子恼怒地给她眼色:“你做什么?别对本公子动手动脚的,本公子是你这样的俗人能碰的吗?”

“我有办法了!”夏雨琳将他举起来,“我要利用这些竹子设计厉害的陷阱,但为了不伤及无辜,我设计好陷阱以后,你要守在竹林入口处,如果发现有无辜之人要进来,就及时阻止。可以吧?”

夏公子冲她啮牙:“你想让我当看门狗?门都没有!”

夏雨琳道:“那你还想不想找到先皇的圣旨?”

夏公子:“……”

半晌,他凶巴巴地瞪她:“那你快点弄,本公子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是是是,”夏雨琳放下他,“我现在就去做饭,做完饭后就开始干。”

时间紧急,她迅速做完饭后就搬出一堆工具,细线,绳索,牛皮筋,刀子,钢丝……设计这些陷阱并不需要太复杂的工具,此屋基本都能提供。

她坐在小凳子削竹尖的时候,肉肉捧着一只大大的碗,坐在旁边,一边扒饭一边好奇地问:“十一,你在做什么?”

“我在设计陷阱抓野兽。”夏雨琳耐心地向他解释,“十一要把这些竹子削得尖尖的,然后绑在竹林里,如果野兽踩到机关,这些尖尖的竹子就会弹出来,将野兽刺个透心凉……”

要将肉肉培养成武林高手是不可能的,但教他一些求生和谋生的技能,她还是做得到的。

“喔,”肉肉边吃边点头,“十一好聪明,肉肉也要帮十一的忙。”

他是真心的,可惜有心无力,吃饱之后就走不动了,就只是坐在地里,津津有味地看着夏雨琳在竹林里忙碌不停。

竹林暗处,那个武艺高强的女子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总是淡漠的脸上泛起笑意: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难怪老大对她这么上心,不惜动用左膀右臂保护她!

不过,这样一个养在深闺,据说从小就懦弱无能的女子,怎么会懂得这些技能?又哪来那样的见识与胆量?

夏雨琳一直忙到天黑,这才算忙完了,几个人坐在屋里的空地上,烤鸡吃。

吃饱喝足后,实在没什么娱乐活动,夏雨琳带肉肉进屋认字去了,夏公子则无声无息地往竹林入口走去,准备值夜。

猫本来就是夜行动物,他白天已经睡得很足,这会儿精神得很,守一个晚上毫无难度。

夏雨琳这天晚上一直没睡好,她甚至趁肉肉睡熟后将他藏到画桌底下,自己拿着木棒,躺在**装死,就怕“香血海”的杀手深夜来袭。

但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次日早晨,天色大亮时,夏雨琳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走出来,坐在门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啃馒头,心里郁闷得不行:早知如此,她昨晚就好好地睡了,搞得她现在没精神,连走路都没有力气……

“叮铃铃——”竹林外头传来铃声,那是她专门给夏公子设计的警铃,这是有外人入侵的信号。

“肉肉,马上躲起来!”她跳起来,冲正在里面吃早饭的肉肉大叫。

肉肉很怕被坏人抓到和欺负,立刻丢下饭碗,像颗球一样往她为他专门设计的藏身之地跑去,很快没了影儿。

夏雨琳抓起门边的木棒,往竹林入口处狂奔而去。

她不敢说她这次一定能逃得掉,但有陷阱,还有那名侠女的协助,说不定她能熬到抓到“清洁工”为止。

竹林的入口处,出现了一条模糊的人影。

虽然已经早上九十点钟的时候了,但因为这里是山上,到处是树,水气特别大,雾气尚未散尽,人影走在雾气里,停停走走,鬼鬼祟祟,一看就很可疑,但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隐隐看出对方是一个男子。

她已经将四周的环境、地形和陷阱都记得清清楚楚了,当即躲进一处竹影里,静静地等待那条人影经过。

没过一会儿,那条人影就走到了她面前的小径,然后从她面前走过去。

她摒住呼吸,举高木棒,慢慢地踏出一大步,再往前一大步,猛然朝他的后背击去。

男子还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有人拿木棒砸他,惊得大叫“什么人——”的同时转身就跑。

夏雨琳的木棒打中了他,但只是棒端触到了他的屁股,他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夏雨琳跳上去,将木棒抵在他的脖子上,大声道:“投降不杀——”

男子真不敢动了,生气地看着她:“想打劫的话就将我身上的钱财拿去,莫要伤人性命。”

夏雨琳觉得他不是“香血海”的人,“香血海”的人哪有这么不济和庸俗的?

她蹲下来,捏住男子的下巴,抬起来,仔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