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古晨曦别了古易安,向霍家走去,距离并不是十分遥远,可是心头却像有千斤重的重担压着,行一步都万分艰难。

有无数次看着那无辜的眼神,自己却不能出手相救,只能漠然不理,压抑着心间那波涛起伏的愤怒,却只能偃旗息鼓地后退。

刚才那女孩子的神色虽然不像平时看到的无辜,却是那样的恨,让人看了就不敢再看第二眼,所以远远地躲开。

霍家大门敞开,想也没想就一头走了进去,看到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却不想参加,只躲进了阒寂无人的后花园。

花园里秋色十足,果实累累,这霍家向来是注重实业的,连花园里都种满了果树。古晨曦在霍家已经是熟客,所以他一个人走进花园,并没有人问津。

正一个人走着,突然在花从中间听到歌声,那是一种从来没有听过的歌声,婉转,清丽,但又比别处听来的要利落许多,起伏跌宕,十分好听。

古晨曦压了步子,轻轻向声音的方向走去,却看到一个女子正在梳头,云鬓间带着一朵芍药,乌发如墨,亮似银光乍泄,那芍药也是刚刚开好,与头发相得益彰,份外妖娆。

心间突然狂跳,这个女子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呢?她是新来的绣女吗?从来都对选绣不敢兴趣的,可是今天突然间好奇心十足,想看看有如此歌喉的女子长什么样子。

阳光明丽,花园里一片安静,只有那歌声婉转,古晨曦再往前去,脚下踩了花枝,咔嚓一响惊断了那歌声,那女子匆匆回眸一瞥,慌乱而逃。

“姑娘,请留步,在下并无恶意……!”话出口时,那姑娘已经夺路而逃,逃进了花园一处拱门,消失不见了。

留下独自回味的古晨曦,刚才那惊鸿一瞥让古晨曦心神荡漾,那样明媚的眸子,那样温和的眼神,那样温婉的模样,像谁呢?又说不出来。

正在发呆间,霍家的管家霍奇走了过来说:“古少爷,怪不得我们家老爷找不着你,原来躲在这里沉思,选绣就要开始了,还是去前院吧!”

古晨曦叹息一声,然后跟着霍家的老管家霍奇走出了花园。

霍奇六十多岁,背微驼,说话的时候眼睛从来都是看着地面,让人总感觉他是低声下气的一个人,其实不然,他行事果断,说话铿锵有力,是霍家的得力助手。

“霍管家,今天的绣女有多少?霍老爷准备收几个?”古晨曦无话找话,心间却还想着刚刚那一幕,如果她是其中的一个绣女,那一会自己该是能见到。如若是霍家的亲戚,那就难了,到是可以问问霍奇。

霍奇低着头前行,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今天总共有二十六个绣女,都是从民间女红好的女子中选出来的,今天是终选了。霍老爷说了,得从这其中选出十六个连,霍家和古家各用一半,选用的名额抽签决定。”

古晨曦知道并没有什么花样,和往年是一样的方式,听完后无不失望,然后又说:“这其中有没有会唱歌的女子?”

霍奇直了直背,却没有抬起头来,听了古晨曦的问话,然后仍然风轻云淡地说:“唱歌这一项不在考核范围,所以我不知道。”

古晨曦又是失望,两人走到院落,看到院中站了一群女子叽叽喳喳,古晨曦皱了皱眉头,随即的一切流程,古晨曦并不在意,完全由霍家老爷作主。

霍建兴的兴致十分高,每年的选绣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节日一样隆重,为此惜财如命的他不惜在这日破费许多,张灯结彩,四处放贴。

选绣活动对于南亭县也就成了一个热闹的节日,在前十几天,人们都乐此不疲的传讼着,不知道今年会有谁家的女儿会被选中。

皇宫之中是选秀女以作嫔妃,而南亭县是选绣女,为龙袍缝制袖口,下襟,衣领等细小活计,虽然是细微之处,但处处得谨慎小心,一件龙袍大小工序几百次,最长的需要十几年的时间才能制成,而最短的也得十几个人赶夜加工两三年才能缝好。

这是一件十分奇特的事情,却也是一件十分神秘的事情,就算有些绣女因病残退了工,她们也是守口如瓶,有些人干脆就变成了哑巴,从此不再说话。

尽管结局如此悲惨,但许多女工还是前仆后继,因为不论是在霍家还是在古家,衣食无忧的前提下,还能快快乐乐度过二十几年,逢灾年苦难全都幸免,这在南亭县就传成了名言。

只要把女儿送进了霍家或古家,比嫁个好人家更现实,因为南亭的好人家太少了,数得见。可是霍家和古家用的绣女却是无计其数的,似乎每年都在增加。

此时霍家院内,人声鼎沸,你来我往,熙熙攘攘如在赶集,有二十六个女子站在当院,手里拿着自己绣好的刺绣等待选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