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镇书记编鸡笼

薄山镇确实很穷,以至穷的竟找不到一个镇长,原镇长唐虎已经干了十多年,身体被累垮,长期卧病在床,就因为没人去薄山镇任职,这镇长的职务就一直由一个病号背着。

谭宇下派挂职的职务就是薄山镇代理镇长,括号,享受正处级待遇。

带着市领导对他的期望,带着局里拨的育苗款,带着满腔的热情,谭宇踌躇满志地踏上了征途。

尽管有了思想准备,但通往薄山镇的山路还是给了谭宇一个下马威。

有一首歌叫《山路十八弯》: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水路九连环;这里的山歌排对排,这里的山歌串对串;十八弯,弯出了土家人的金银寨;九连环,连出了土家人的珠宝滩,耶……

谭宇不知道那薄山镇是不是弯出了金银寨,但这山路的弯道却远远不止十八弯,从山脚弯到山上,再从山上弯到山下,谭宇心算了一下,平均每一百公尺就得弯一弯,这里的山路要弯上三座山。

不过在远处俯瞰却是好看,弯弯曲曲的山路使大山变得婀娜多姿,仿佛跳着彩带舞的仙女手挥动的彩带一样。

但坐在车上就没那么舒服了,一会一个弯,肚子里的五脏六腑也被甩的七荤八素的,谭宇和司机连苦胆都快吐出了来了,却还未到达薄山镇。

翻过了几座山,又到了土路上,土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晕车的感觉比在弯道上有过之而不及,谭宇感到自己根本不是在坐车,而是在坐船,确切地说是坐在船上跳舞,不但身子跳,肚子里的五脏六腑也在跳,终于随着一声闷响,小车停了下来。

司机下来一看顿时傻了眼,小车底盘的油底壳被路面石头刮破,里面的机油正在往外面淌呢。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先不要说车的事,就连人的生存都是个问题。

正当两人发愁时,“突突”开来一辆摩托车,上面两个人,后面还托着一个大工具箱。

摩托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开摩托车的人问道:“要修车吗?”

真是走运,正瞌睡呢,有人送来了枕头,车刚刚坏,就来了修理工,这也太神了。

后来一聊天才知道,他们是当地人,从通往薄山镇的破路上看到了商机,就学了汽车修理,买了摩托,干起了流动修理工。

活不大,修理一下油底壳,加点机油就行了,但要价二千,而且不讲价,行就干,不行,他们继续流动。

谁说山民不懂经济学,这叫垄断,你别无选择,只能乖乖掏钱,而且谭宇自己还给了五百,算是路费。

一个修理工在这里修车,另一个修理工载着谭宇到薄山镇,分工有序,经营有道,既赚了钱,又帮过路客解决了问题。

好不容易到镇上后,他发现镇政府的小楼破烂不堪,前面的空地上杂草丛生,楼后垃圾满地,尿骚味冲鼻,竟成了公共厕所。

没有人接待他,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见到他淡淡地说:“来啦,陈书记在等你哩。”

来之前,谭宇已经做过功课,知道镇党委书记叫陈小平,冲老头点点头,跟着老头后面进了楼道。

镇政府很安静,带到二楼镇党委书记办公室,门墙上连个标识牌都没有,只是在门上用粉笔写了“书记”两字,门上的一角竟结满了蜘蛛。

房门没关,办公室里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一张破旧的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长条椅,再无它物。

屋内正间的地上坐着一个戴本山帽的老头,嘴里叼着个烟袋,双手不停地在用竹条编织着鸡笼样的东西。

“人来了。”看门老头冲里面喊了一声,扭头就走。

谭宇赶紧走进屋:“陈书记,我是来挂职的谭宇,请多多关照。”

“关照个啥,你来了就好,你来了我就可以休息了,这里所有的都交给你了。”陈书记一边说着话,手里仍不停地编织着竹笼。

“陈书记,我是来向您学习的,您可不能撂摊子啊。”谭宇以为老头误认为自己来是要夺他的权的,赶紧解释道。

“学球的习,有啥学嘞,这镇政府就是一个空架子,一分钱没有,谁理球你...”

“上面没补贴下来吗?”

“杯水车薪,还不够塞牙缝嘞,就说扶贫款,今年说好的二十万,到镇里就剩两万了,你说这两万能干啥,给学校大修了一下房子还欠着工钱哩...”

“那,机关人员的工资总会有吧?”谭宇迟疑地问道。

“妈勒个蛋,要不拖欠,老子会天天编鸡笼吗?”陈书记一边骂着,手里还没停下要干的活。

“呵呵,陈书记,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很多事,您还要多指点啊...”谭宇掩饰着尴尬,客气地说道。

“不瞒你,这书记镇长两手抓的日子我是过够了,你来了也好,你就边学边干,很快就会熟悉啦,正好,这一个星期我编了不少笼子,要去县里把这些编织品给卖掉,家里等着用钱哩。”

陈书记说着要收摊,谭宇急了,这是什么镇书记,光想着自己家里的事,工作也不要了,想到这,谭宇脱口而出道:“你这是像当干部的样子吗?你这是像镇党委书记的样子吗?你自己都在干私活,机关里的其他人呢?镇里的老百姓呢?我看,薄山镇之所以这么贫困就是你这样的带头人造成的,别看你比我年长,职务比我高,但做的不对,我就是要说...”

陈书记吃惊地看着谭宇,半晌没说话,看见谭宇不说了,才说道:“你看我今年有多大?”

“五十多。”谭宇没好气地回道。

“请问你多大?”陈书记问道。

“我三十四。”

“我比你小二岁。”

“啊?”谭宇大吃一惊,没想到陈书记这么年轻,到底是他面相老?还是为工作所操心的?

没等谭宇往深处想,陈书记提着自己的编织品走出了房门。

“哎”

谭宇张了张嘴,无奈地坐到了木条凳上,看来自己还是太乐观了,这里的情况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