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约法三章

申父跑了之后,小申帅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乡亲们虽然救了小申帅的命,但是,却没有一家愿意收留他。

刚开始,乡亲们只是认为申帅只不过是个倒霉孩子,随着申帅渐渐长大,人们慢慢发现不光是他自己倒霉,凡是和他有接触的人都倒霉。

小孩子和他在一起玩耍,不是磕着了就是碰着了,多多少少都要带点伤回家。大人们和他在一起,不是掉坑里了,就是被车撞了。就连动物们有时都不能幸免,有一次,一条疯狗连续咬了几人,要冲向申帅时,后腿却卡在了石缝里,狗腿当时就折了。

上学的时候,和申帅同桌的毛蛋最倒霉。

村办小学质量差,更重要的是乡村教师的素质也不高,再加上农村小孩缺乏家教,老师打骂学生那是家常便饭。尤其是汪老师,上课时看谁不顺眼,拿起粉笔或者黑板擦就砸了过去,但每次要砸申帅的时候,往往砸中的都是毛蛋,每天毛蛋的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毛蛋为此又气又恨,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对申帅是一肚子怨恨,就写了个“衰神”字样的木牌插到自家的粪坑旁,每次受伤后就朝着木牌撒尿,在心灵上多少是点安慰。

后来在毛蛋父母的坚持下,老师给毛蛋换了桌。但谁挨着申帅谁倒霉,没办法,申帅最后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墙角。

有一天,申帅上课时看小人书,被汪老师看见了,随手一个粉笔头就像子弹一样朝申帅飞了过去,没砸着,汪老师又拿起黑板擦砸去,还是没砸着,汪老师开始较上了劲,抬腿脱掉一只鞋子就丢了过去,“咣当”一声,窗户玻璃被砸烂了。

同学们看着都笑了起来,这下可把汪老师的火给点燃了,一个跨步就下了讲台,结果落脚时没站稳,一下摔了狗啃泥,嘴唇都摔破了。汪老师爬起继续向前冲,结果腿又磕到了课桌腿,连续的出丑让汪老师颜面尽失,他忍着痛走到申帅面前,一脚就踢了过去,申帅一躲,汪老师哎呦一声,坐到地上,他踢到了墙,更不幸的是他还坐在了碎玻璃上,顿时,裤子都被鲜血染湿了。

几个村民闻讯赶来,赶紧找了个木板抬着汪老师去乡卫生所。去的路上,村民就询问事情的经过,汪老师把情况说了一遍,结果,村民大笑不已,其中一个笑的手吃不住劲,把木板脱手了,汪老师摔掉在地又把手臂摔断了。

后来,五尺高的汉子嚎啕大哭一场,出院后再也没回学校,听说到南方去打工了。

汪老师走后,新来的支教吴老师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吴老师是学哲学的,血气方刚不信邪,村里的人就和他打赌,说吴老师敢和申帅呆上一天,就请吴老师喝豫河大曲。

于是,吴老师就带着申帅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休息,总之,吴老师到哪,申帅就跟着到哪。

果然,一天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下,乡亲们彻底对吴老师折服了,特别是学生们,看吴老师的眼神都流露出一丝崇拜,村支书赵有田的女儿赵花花还一个劲地对吴老师抛媚眼。到了晚上,愿赌服输的人心甘情愿地请吴老师大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后,吴老师摇摇晃晃朝自己的住处走去,走到鱼塘边,吴老师左右一看没人,就掏出“小弟弟”对准鱼塘撒尿,随着一条白练出去,吴老师一声惨叫,捂着下身就倒在了地上。

后来才知道,当天晚上,一个外村的贼人带着电鱼设备到鱼塘来偷鱼,看到有人靠近鱼塘,贼人就躲了起来,但电源机导线开关没关,吴老师尿尿的地方正好对准导线开关,导致漏电,把小弟弟打伤了。

刚开始,吴老师以为没多大事,就是把小弟弟给电硬了,但这玩意硬一、两个小时是本事,硬一、两天肯定有事,到了第三天实在受不了,就去了县医院去诊断。医院给吴老师打了一针,他的小弟弟才软了下来。但,从此再也没硬起来。

山村人迷信,有人说申帅是扫把星下凡,有人说申帅祖上没有积德,有人说申帅生辰八字不好,还有的说申帅是名字没取好,申帅二字倒过来不就是“衰神”吗?不管怎么说,大家再说起申帅时,都用“衰神”替代了申帅。

所以,鉴于申帅的种种霉运以及让他人倒霉的能力,自然没人敢自找苦吃。但申帅毕竟是村里的人,还是一个孩子,于德于理于法于情,村里都不能不管他。

于是,村里开了三天的讨论会,终于找出了解决的办法。

一是,为避免申帅的霉运祸及乡里,将申帅的住处安置在二里外的老君庙。申帅所用一切日常用品由村委会代为办理,每家每户按星期轮流给申帅送口粮。

二是,申帅家里的地归村里所有,申帅十八岁之前所有的开销由村里支付,但生活自理、文化自学,在申帅年满十八岁时必须离开本村,另谋生路。

生活自理好办,有人送吃的,只要自己热热就行,但文化自学却违反了义务教育法,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村里就把这个皮球推给了村办小学的校长,校长也怕沾霉运,就时不时地送点书应付一下,

三是,对申帅约法三章:不准随便进村窜门,不准参加村里的任何活动,不准与村民接触,特殊情况,与村民之间的距离必须保持十米以外。

申帅就一个要求,要读书。村长一听难住了,同意他读书,约法三章等于作废,不同意读书,又违反了义务教育法。幸亏村长的儿子在镇中华书店当经理,每个月就把一些处理不掉的书籍拿来给他,这才让申帅安顿下来,从此,他就与书相伴,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亲人们的离去和乡亲们的排斥,使申帅的性格变得愈加的自卑和忧郁。

明天就是申帅十八岁生日了,少年毫无睡意,睁大了双眼,回忆起种种往事,想起自己的命运,陷入了深思当中。

我是谁?命运是什么?是谁在主宰着我的命运?如果说父母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我是父母的生命的延续,那么,我的命运是谁安排的呢?我是扫把星转世吗?为什么别人都不愿接触我?我为什么是申帅而不是别人?既然我这么倒霉,为什么还让我生在这个世上?

想到这里,申帅心情越发地暗淡起来,他甚至消极地想到了死,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但是想了又想,他还是有些迷惑,都说天堂是极乐世界,人死了会上天堂,但为什么人人都恐惧死,那么死是好还是不好呢?现在的我是申帅,死了的我还是申帅吗?我究竟是谁?是我的躯体?还是我的思维?

乱七八糟的问题像潮水般的向申帅脑海涌来,越想越理不清头绪,尤其是哲学范畴的问题,想清楚了你就能看透事物的本质,想不清楚你就好像得了白内障一样。

越想脑子就越痛,想着想着,少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