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

古代的官宦人家大门外都有两根柱子,左边的称“阀”,右边的叫“阅”,于是人们就把世代为官的人家称为阀阅、门阀世族、士族,并由此诞生了一种制度的名称:门阀制度。

西汉武帝崇尚儒学,之后官僚多以经术起家。这些官僚授徒讲学,门生故吏遍天下,形成一种势力集团,其子孙又承家学继续为官,久而久之,到东汉中叶出现了世代为官的大姓豪族。至东汉建立,刘秀大封功臣,造就了第一批的豪门贵族。

东汉后期,农民大量破产,土地兼并严重,造成了一大批的大地主。这个世界在东汉末年虽然没有了三国时期,但同样是在相当一段时间里陷于战乱,农民大量破产,土地兼并进一步加剧,更是促进了门阀势力的形成。

而门阀制度的形成在另一方面也和国家的人才选拔制度有关,东汉选拔官吏以宗族乡党的评定为主要依据,在这个世界里,这种选拔制度在成朝发展成为九品中正制,官员选拔的途径同样被大地主大豪强把持,直接导致了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来自于豪门世族。

门阀势力在成朝末期发展到巅峰,甚至影响到了皇权。后来玄清君起兵谋反,战争在客观上破坏了北方的门阀势力。淼朝建立之后,玄清君接受谋臣的意见,借战争的余波制定了一系列政策——主要包括了限制蓄奴、均田制和一定程度上的制科取士——用来限制、削弱门阀势力,这种打击发展到玄沐羽父亲那一代已经颇见成效,除了几家大门阀还对朝政有着影响力,其他势力已基本不足为惧。如果当年玄沐羽没有因为山皇后过世而疲懒,依他的才智,或许这个问题根本不会留到现在来为难玄澈。

大淼现存的几家大门阀分别是河清崔家、幽阳卢氏、荥湘元氏、行原戴氏。

几朝来,为了安抚这几家大门阀皇帝的后宫中从来不缺这些姓氏的妃子,有时可能只有一家,有时却是四家俱全。就算是玄沐羽也没有超脱其外,他的德妃就是来自行原戴家,而元贵妃也是荥湘元氏的旁支。

不过这两年戴氏已经没落,元氏在太子八岁那年也逐渐被逼上了末路,崔氏虽然还是望族,但也大不如前,只剩下卢氏一家独大。

现在轮到玄澈纳妃了,他居然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云姓女子,而且几年下来根本没有纳新妃的迹象,这下这些没落的和没没落的士族们都坐不住了。

玄澈也承认自己只娶一妻的举动欠妥,他这种举动在那些士族眼中绝不会是“忠贞好丈夫”的举动,而是要清除士族的前奏!

士族们当然知道自己的势力已经为皇帝所不容,一直以来都还算安分守己,但要他们就这样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势那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太子妃三年不出,他们马上就找到了一个好借口要求玄澈纳妃,在大臣百般劝谏无果的情况下,他们甚至胁迫了当朝尚书令!

晏子期是在玄沐羽的父亲淼安帝当政时得到一名权贵推荐步入政坛的,但很快那名权贵就失势了,他也因此受到牵连,后来虽然又慢慢爬了上来,但因为是寒门出身一直得不到重用,年到中年却意外得到当时还是皇子的玄沐羽的赏识,在夺位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玄沐羽登基后他也在短短两年里从尚书爬到尚书令,接下去因为玄沐羽的懒惫和信任,同时也因为于他自身的忠心不二和才能出众,他就在尚书令的位子上稳稳握着大权坐到了现在。

晏子期都七十多了,前几年开始权力就在慢慢地向下分散,后备的班子也培养起来,如今他在朝堂上虽然还是说一不二的角色,但一般情况下他都不再开口,尚书令这名称几乎成了挂名。当然他也是有点私心的,想等自己的孙子再成长一点,想让能帮衬自己儿孙的人再多一点,他就可以完全放心了,但就算是现在,只要皇帝或太子开口他也会欣欣然地引退。

偏偏就是在这当口,竟然有人用他最疼爱的孙子作饵,逼着晏子期做那逼迫太子纳妃的事。

故事很老套,无非就是一出仙人跳的戏码,不说也罢,但终归那晏家小子是杀了人,还是一个贵族,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平时压下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如果让哪个门阀势力抓住了作把柄——这起码就是流放——即使是尚书令也没有用。

晏子期很愤怒也很苦恼,太子什么性格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么,当初他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想让太子取皇帝而代之,没想到被太子冷眼一扫,老命都去了半条,从那之后他就再没有二心了,一个玄沐羽就已经让他不敢动弹了,再来一个玄澈,他连想都不愿意去想了。

纳妃这事他不能劝,也不能弃自己的孙子不顾,最后他只能用那种方式提醒玄氏父子:门阀势力们在躁动了。

晏子期相信这对聪明的父子能明白自己的心思,而太子体贴善良的心思也能为自己考虑一二。

不过毕竟将命送到了别人手里,晏子期在那天直谏之后就称病在家,每日长吁短叹,听到有人来访手心里都先攥了一把汗,可怜这老人的心脏饱受折磨,这辈子都没过得这么惶惶,直到皇帝的新口谕下达——

为太子广选采女。

大淼后宫的女人们分了五等,第一等自然是皇后;第二等就是四妃: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当年玄澈的母妃就贵为贤妃;第三等是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第四等为婕妤、美人、才人,最下等的就是采女。至于后来玄沐羽硬加上去“君”,等级上说只比四妃低半等,但为毕竟是男为女用,为人所不耻。

采女的地位比宫女高,但又还没有到嫔妃的程度,本是指那些从民间选上来供皇帝挑选的美女们,送到宫里接受培训后就留下做些轻巧的活,年限到后若是没有被皇帝临幸就送出宫。不过玄氏一族的男人们向来是雷厉风行,每次送来的采女最多只在宫中停留几个月,皇帝挑了喜欢的就把其他的送回去。所以后来采女也指那些刚进宫还在接受训练的宫女。

总之,说来说去,采女都是提供给皇帝的女人,也只有皇帝有这种资格广选采女,给太子选采女那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不说这是否合乎礼制,反正命令是这么发了,大家照做就是了。

这次送来的采女都是各大小门阀士族中挑选出的适龄未婚女子,年纪在12到15岁之间,将在宫里呆1-3年不等,因为太子说要纳贤良聪慧之妃,要“充分接触”,所以呆的时间特别长。

对于这次选送采女各大小士族自然是拍手欢迎,尤其是所待期限之长,无疑给了小士族们更多的机会,就算个别大门阀想要反对,面对群情激奋也要掂量掂量了。

玄澈要选采女自然不会是真的要纳妃,只是为了先安抚一下这些门阀士族们,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费了好大劲才说服玄沐羽,为了这个,他还多次牺牲“色相”将玄沐羽抱了又抱——无他,只当成孩子来哄。至于云昭——她早已接受与多人共享夫君的准备,虽然玄澈曾经海誓山盟,但毕竟……而且云昭就算心中难过也不会说出来,反而安慰玄澈不要在意她,弄得玄澈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在生活中更加呵护云昭。

太子选了采女,晏子期的危机自然也没有了,经此一吓的他匆匆辞去了尚书令一职,窝进了他的书房里逗孩子玩。

晏子期一走,尚书令空缺,玄澈提了左仆射崔秉上来,这崔秉正是来自河清崔家。而顶替左仆射的是那“傻子”班万,前几年他因为得罪了人被往下压了压——自然,其中也有晏子期希望他去磨练磨练的意思。班万这几年好不容易又爬了上来,资历老,政绩好,朝中晏子期留下的旧人也挺他,刚好还是出身没落士族,用在这个当口正合玄澈的心意。

选采女的消息颁下去之后,除了玄沐羽窝在未央宫里数蚂蚁和云昭略有些闷闷之外,最愤怒的就数还在边关的玄浩了。

广选采女的消息传到玄浩耳朵里,他气得直跳脚,发誓回去要把那帮大臣打一顿。不过大臣暂时打不到,怒火就被他往西善部落上发泄了。玄浩打着剿匪的旗号在草原上溜达,却被一股大匪盗给围了,最后是傅鸢带兵突袭给救他回来,傅鸢因此从一个在军中玩耍的将军之女成了朝廷特封的“巾帼将军”。从此傅鸢见了玄浩就跟猫见了老鼠一样,趾高气扬的。玄浩恨得那个咬牙切齿。

如此一番折腾完已经是五月了,大明十年就这么过去了一半,居然都耗在了纳妃的事情上。玄澈心情不爽,眼看着明年通川商行办的那些个学校明年就可以有第一批毕业生了,六月初的时候,玄澈抓着玄沐羽的手大笔一挥再次发布新敕令:明年开始春闱。

春闱就是科举,但这时候我们还没有春闱这个词,因为这时候大淼还只有制科没有常科。

所谓制科就是皇帝下诏临时举行用于选拔特殊人才的考试。制科在大淼是开过的,可惜由于某些原因没有继续发展成为常科,所以这时候官员的选拔仍然以九品中正制为主、名流豪士推荐为辅。

玄澈此次说的就是要开常科,将科举作为制度固定下来,每年举行一次,应举者不限门第不限身份,凡身世清白者皆可参与,而中举者称“进士”,又分若干等,授予荣誉并分配官职。如果说这些还只是让大臣们哗然的话,那么考试的内容却让大臣们目瞪口呆出现了短暂的失声——太子竟然要考核三项内容:诗赋、律法和时政!

考诗赋不奇怪,考律法也能理解,然而要求学子们必须在卷子上写出自己对时政的观点——这完全颠覆了“莫谈国事”的传统。而且为了防止学子所写之言触怒某些大臣而蒙受不白之冤,此次科举又将使用糊名和誊录。

科考于明年三月份开始,在此之前,今年九月间将在地方上进行乡试,考核帖经墨义,合格者和由各地官员通过九品中正推举上来的人并称“举人”,共同参加殿试。殿试优异者即进入朝廷任职。

而在常科之后一个月,也就是四月份,还将举行武举,内容包括兵法、马术、箭术及剑术。考核优异者将进入军校开始为期半年的学习,半年后进入军队成为中下级军官。

御书房——

“将差役和审判权分离出来,成立公共安全局和司法院?”

玄沐羽看着玄澈给他看的折子,觉得自己的脑筋有些转不过来。事实上,在玄澈提出的各种新制度新事物面前,他时常觉得茫然,因为实在是——太离奇了!

玄澈说:“是的。衙门只剩下行政权力。”

“行政?”

“对。”玄澈耐心地解释,“儿臣认为,国家权力分为三个部分:行政、立法和司法。立法就是制定法律,司法则是根据法律裁决各种罪行和事件,行政则包含这三种职能之外的所有职能,主要是组织、控制、协调、监督各种社会活动。”

玄沐羽问:“为什么这个权力要分开?这样一来岂不是办事就慢了?”

玄澈斩钉截铁地说:“绝对的权力将导致绝对的腐败,官员不能一手握着所有的权力。”

玄沐羽一愣,却不赞同地摇头:“怎么能这么说……”

玄澈反问道:“父皇可认为官员都是读圣贤书的人,不会如此?”见玄沐羽点头,玄澈微微一笑,道,“可儿臣先前查处的贪官又有哪个不是读圣贤书的人?”

玄沐羽不语,心里还是不赞同,他虽然散漫任性,但面对国家改革他还是保留了一个帝王最基本的谨慎——哪怕眼前这人是玄澈。

“况且,”玄澈顿了顿,寻找措辞,“为官以民为本,官员若是连律法都背不熟,他们如何能为民伸冤?”

“所以你这次特别开律法科?”玄沐羽这么问,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又说,“官员怎么会不熟律法?”

玄澈并没有注意到玄沐羽的蹙眉,只是笑说:“不信父皇大可以抽几个命官来问问,儿臣保证他们十个里起码有五个答不上来,另外四个也是不熟,最后一个熟悉的品级绝对不高。”

玄沐羽想了想,对玄澈的话不置可否,又问:“你开科举是为了这次的改革?”

玄澈却摇头:“不完全是。现在的官员大部分是通过九品中正制推举上来的,然而推举的权力却把握在地方豪门手中,推举的官员不可避免地成为豪强门阀的保护伞。而科举给了寒门子弟晋升的机会,这将大大打击门阀势力。”

“啊……”玄沐羽张张嘴,本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却垮了脸道,“你居然要选采女……”

“……父皇,只是安抚之计而已。”玄澈颇为无奈,虽然已经解释了无数遍,这时候还是不得不再说,“进宫的都只是一些十三四的小女孩,儿臣怎么会喜欢她们?等……”

“我知道,我知道,等过两年门阀的问题解决了,就让她们出宫是不是?我知道……”

玄沐羽还在絮叨着什么,但声音太小,玄澈没听清,他看到玄沐羽哀怨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嘴角,眉目间填满了笑意。

玄沐羽念了一阵又想起刚才玄澈所说。

澈的话超出了玄沐羽的认知,按照玄澈的说法,人性本恶,即使圣贤书也无法教导,所以必须律法和制度进行约束——这个荀子和韩非子都有说过,玄沐羽自然也赞同,但那什么“行政”他却不明白了。如果把所谓的“司法权”分离出去了,那么还要郡守和县令做什么呢?还有差役就是差役,又要说什么“公共安全”?

玄沐羽的脑子被玄澈搞得有点混乱,他不能理解玄澈的思想,想拒绝却又不忍心。他知道玄澈的理想,伟大得超出了他的想象,谈到那个理想时澈才是真正的澈,不用淡漠伪装,不用温柔掩盖,耀眼、神圣,强烈的令人无法直视。玄沐羽想支持他,却又无法接受自己无法想象的东西。

玄沐羽在犹豫,他毕竟是个帝王,不能那样放任一个人——不论他对这个人有着何样的感情,又或者这个人有着怎样的才能和抱负。

玄澈也知道玄沐羽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想法,虽说“三权分立”是后世资本主义的政体,超越了封建帝王的思考范围,但事实上对于中国古代的衙门来说,它们本身具有的就只有行政和司法权——哦,或许还没有完整的司法权。自己这样做,可以说只是强化了衙门的行政权,而将司法权独立出来作为一个完整的明确的政府部门存在,至于“公安局”也不过不是这种分化的副产品。

不过要说“三权分立”,也不见得就绝对超脱了这个时代。前世的隋唐时期实行的三省制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三权分立”:门下省——决策权,即立法;中书省——监督、反驳权,即司法;尚书省——六部事务,即行政。只是这种分立并不明确,而且其本意在于分化宰相的权利从而巩固王权。

现在这个世界虽然只有二省六部,将原本归于门下省的立法权分给了中书省和皇帝,但论其本质,倒也没有太大差别。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将几千年后的西方思想引入中国政体,玄澈自己也没有办法肯定这个做法是否正确,就算是前世的中国在实施这种想法的时候也是困难重重,中国的传统文化和民族惯性让这种思想举步维艰,根本无法取得权责分明的理想效果。

玄澈不在意这片土地最终会走上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但他在意社会主义或者资本主义究竟能不能适应或者说振兴这片土地。他的一个错误极可能将自己的国家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也在怕,非常怕,以至于他甚至在隐隐期盼玄沐羽说“不”!

两个人都在思考,书房里一度沉默,直到两个人同时开口——

“父皇……”

“澈……”

声音重叠在一起让两个人都停了话。玄澈微微一笑先道:“父皇先讲。”

玄沐羽道:“你先说,我想再听你说说。”

玄澈垂下眼帘,抿抿唇,道:“儿臣想说,还是先不要改革了,有点急了……”

玄沐羽怔了怔,却说:“为什么不改?我只是想说,要不要先在几个地方试行,看看结果如何。你说的我不太懂,但我想既然你会提出来,必然是有自己的思考,澈从来没有判断错什么,我相信澈的决定。”

玄澈心中一个角落小小颤动一下,说不出的感觉,有点酸又有点甜却还有些苦涩。玄澈抬眼捕捉玄沐羽的目光,似乎想确认什么,轻声说了声:“谢谢父皇。”顿了顿,他又正色道,“就在辽阳试点吧,那里的情况儿臣比较熟悉,有什么问题儿臣也好调整。”而且没有大门阀实力阻碍。后半句玄澈没有说,但彼此都明白。

玄沐羽道:“照澈的意思做吧。”

玄澈下意识地点点头,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绪,思考着这次变革可能带来的后果。

任何变革都不得不慎重,中国人有一种奇怪的牛劲,一旦什么东西第一次尝试失败,以后想要再试就会变得万分困难,这种执拗的惯性有时很让人烦恼。

注1:崔、卢、郑、王——四姓。四姓是指中国历史上某一时期非常有名望的四大望族(即门阀),由于姓氏不同,而称为“四姓”。(北魏孝文帝元宏时)范阳卢氏以卢敏为首、清河崔氏以崔宗伯为首、荥阳郑氏以郑羲为首、太原王氏以王琼为首。其四姓为当时望族,其女皆纳皇帝后宫,以示宠幸。因为不想和历史完全重合,所以把地名或姓氏改了改。

注2:科举分常科和制科,常科又分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和明算,其中明法、明算、明字等科不为人重视,俊士科不经常举行,秀才后来渐废。所以,明经、进士两科便成为唐之后历代的主要科目,这二科内容虽然历朝是有变化,但基本精神是进士重诗赋,明经重帖经、墨义。

注3:糊名和誊录在历史上是从宋朝开始的,故而这里设定大淼的科举没有这两制。

关于三权分立能否实施的问题这次改文之后我在正文中表述比较清楚了,基本上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你说三权分立这个一个体制有啥不能实施的?都说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但说到底,只要农民还被束缚在土地上,其他东西再怎么变化都没离开封建社会,而中国的封建社会一大特征就是高度的中央集权,皇帝集三权于一身。

事实上三权分立就是将一个人手中的权力分散了,从地方说,权责更加分明,从中央上说,这就是削弱相权增强王权。当然,对于这个说法我也做了一点保留,让玄澈对自己的改革仍然心存一点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