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兴得跳了起来,拉着陈云意的大手说:“要啊!要啊!我要去公园玩啊!”

陈云意憋笑:“男人最怕听到的就是‘我要,我要,我还要’了,你……”。他的身段长长的,身姿总是有种随意洒脱的风流,此刻,他身姿一僵,顿住了,不好意思地转话题说:“好的!今天我这人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去吃午饭。我看我钱包里还有多少可以阵亡的人民币先。”

霍作作听惯陈云意经常脱口而出的“内涵句”了,知他嘴坏心无邪,倒也不是很在意。只觉得陈云意说那一声“好的”是那么好听,那么有气势。沉迷在其中。

忽然见陈云意脸色凝重,四处摸口袋,说:“哎呀!去不成了!我的钱包不见了!”

霍作作也急了,两人把陈云意搜了个遍,又搜霍作作的背包,也没找到。霍作作把自己钱包里的钱留出车费,其他的都给了陈云意。

陈云意问霍作作:“你把钱都给了我你怎么办?”

霍作作笑说:“我有办法的,你别管。”

陈云意面色凝重:“你觉得我花你的钱不管你死活合适吗?”

霍作作很大度地把钱塞给他,说:“还没到死活的程度啊,我是龙市人,那么多朋友,我怎么混不混得过一个月?我们学校消费低得多,饭又随便打,大不了我叫薛芙多打点饭,每人吃她们一口菜就过了。放心吧。”

陈云意犹豫了一会说:“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霍作作假装生气:“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你要是不拿我的钱,我就不要你的磁带了。”

陈云意伸手过来:“好的,拿我磁带来。”

霍作作死死把磁带抓紧,藏到身后,把钱包递过去。

陈云意笑意盈盈地看着霍作作,从她的钱包中抽出50元,说回去买箱方便面,剩下的他无论如何不肯拿了,悻悻地说:“本来出来计划好请你吃饭的,没想到还要拿你的钱回去吃方便面。”

霍作作说:“朋友之间,有难同当,说这些见外了。……我,我也喜欢你欠我的,不必还。”

两人“分赃”完毕,陈云意怪霍作作刚才不让他买随身听,否则损失还更少些。说到随身听,霍作作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年轻店主会那么惊异地盯着他们,原来他惊异的不是他们的表演艺术,而是“钳工”的钳包技术。

霍作作回到宿舍,杨峥嵘等待已久,冲上来劈头就问她领个包裹怎么花那么多时间。霍作作正想得意地说要是去公园的话回的更晚了,突然反应过来对象不对,所以只说了陈云意钱包被盗,耽误了时间。

杨峥嵘这下平衡了,笑说:“你真晦气,我们宿舍那么多人,他不该叫你去领包裹。”

杨峥嵘一直追问霍作作为什么没有给她带回陈云意送的磁带,霍作作不敢实说,只推说陈云意本来要补买给杨峥嵘的,但是钱包被盗了。杨峥嵘更恼火霍作作这个一身晦气的人了,于是她就要先拿霍作作那盒英文歌磁带,说以后等陈云意给她买的就算霍作作的,霍作作这下明白了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赶紧撕开包装,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们从包裹里倒出上次去610开“坐啖会”的照片、610录的磁带、阿赖私送杨峥嵘的磁盘,存着他画的漫画和他喜欢的漫画、还有一盒自录磁带,上面写着“to dear kitty

form cyy”,霍作作的英文名就是kitty, cyy是陈云意三字的开头字母。霍作作的英文名是高中实习老师取的,她签在各处表示她的所属物品的名字,都是她的英文名。霍作作爸爸妈妈是老师,天天改作业,取名时一个一本作业本,就叫霍作作了,又嫌zuozuo过于铿锵,就叫她zuozuo,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从小都“作”得很。她妹妹倒不叫“业业”,因为地方口音“业”和“爷”是一个音调的缘故,她爷爷不让。所以霍作作就独自扛着这古怪的名字,经常要纠正读音、解释妹妹为什么不叫“业业”,干脆一律写英文名。

霍作作见到kitty大名在上面大喜过望,她立刻去抓,但是杨峥嵘也看出来了,也去抢,霍作作火起了说:“这是陈云意早就答应给我的!录给我一个人的,里面是他对我说的悄悄话,你要这个干吗?”杨峥嵘才不管,虎虎地叫嚷着一定要翻录,直到霍作作答应翻录一盒给她才作罢,林冰月见状,也要翻录一盒,霍作作也答应了。

霍作作开心满足。几乎忘了那个为某龙城扒手的幸福生活,将吃一个月方便面的家伙。

翻录了两盒磁带给她们之后,霍作作就一直躺在**听陈云意给她录的磁带,她根本不去计较电池成本,只恨自己本身不会放电。

反复听陈云意那无比令人惬意的声音,饭也不想吃。

林冰月接电话回来说:“黄德纲真搞笑,老是给我打电话,每次他打电话,我就专门问陈云意的事。开始他不说,刚才被我问多了他就说前几天陈云意约会流产,正在以方便面度日。陈云意真可怜啊,不知被谁害成这样。”

大家一致发出心痛惋惜的同情,杨峥嵘号召大家捐款给陈云意吃饭。

霍作作不但不肯捐,还躺在**听着陈云意的磁带,阴笑着说:“嘿嘿,捐什么钱,倒霉的人那么多!他自己倒霉干吗要大家跟着他吃素?他吃方便面怎么啦,他吃的方便面一块二毛钱一包,我们早餐、午餐才一块,晚餐才一块五,我都想死方便面的味道了,你叫他捐两包方便面过来给我改善一下生活。”

杨峥嵘简直要气炸了,说:“你这还是人话吗?!”

杨峥嵘和霍作作一向互相捧场。反对杨峥嵘的号召,霍作作这是第一回。

而且杨峥嵘的号召还那么正当,这霍作作还是陈云意被偷钱包的罪魁祸首哩,居然那么小气!简直没人性!杨峥嵘差点要和霍作作翻脸,骂道:“霍作作,你现在就是个废人,就会躺在**听磁带,但愿你变成另一盘磁带!”

杨峥嵘的愤懑不平,只因为她不是霍作作,她不懂,霍作作虽然拿到陈云意专门为她录制的磁带,但是心中完全没有欢喜,她知道陈云意的意思:磁带顶上,他撤!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吗?

不过变成另一盒磁带是个好主意。霍作作躺在这盒磁带边,扮演另一盒磁带,一点一点地翻录陈云意的磁带。

陈云意录的磁带里,有他自己的清唱,还有他邀请610每个舍友在他的专辑里客串演出,请阿赖当《焦点访谈》主持人访谈他的焦点问题,折腾许多节目,为了录满一盒磁带,陈云意卑鄙地录了他冲马桶的声音。

当然,最后是很多声“晚安”。陈云意没有忘了,他的“晚安”是她的药。

听着“晚安”霍作作泪水顺流而下,她也懒得擦。

霍作作最喜欢的是陈云意唱的那曲《分飞燕》,她喜欢所有老物事。

听着陈云意悠悠地唱粤剧,霍作作恍如跌入另一个时空里,跟一个绝色的青衣在共舞水袖,在情意缱绻地唱:“分飞万里隔千山,离泪似珠强忍欲坠凝在眼……”当霍作作意识到不懂粤语的自己,已经把这《分飞燕》“翻录”得字正腔圆,忽然有种邪魔入侵,六神烦乱,肝胆俱裂的感觉。

最后有20分钟,陈云意在磁带里说,这是他的个人时间,是他特意等宿舍人都走光了,只讲给她一个人听的故事,霍作作听着陈云意用媲美电台主播的声音,娓娓地述说着他的小故事,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夜里听电台,那悠悠然的声音里,时光静静流淌,就好像亘古不变的陪伴……

听啊听啊,哭了笑了,笑了又哭了。霍作作觉得自己快变成另一盒磁带了。

两盒磁带,互相陪伴,已经很够,很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