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孩子们,两口子也洗了洗上床。WwW。QUAbEn-XIAoShUo。cOm

方有德对方嫂(方家这边都把林嫂叫方嫂)说:“阿健这一天天拎个刀子,见谁都和仇人似的也不行啊。”

方嫂便把阿健要报仇的话说给方有德。

方有德听了直摇脑袋。“你看他那天的架势,非要把大国整死不可,那是有大人拉开了。万一边上没有大人怎么办?咱们总不能成天看着他吧,哪天非得惹出事来。”

“那可咋整啊?”

“不管咋整,不能这么下去啦。”

“你就想想办法吧。”

“还是你想吧,深点儿浅点儿都行。”

“我个妇道人家有啥办法啊!老林没了,你就算替我想想吧。”

“要是实在不行,就给找个地方规矩规矩得了。”

“行,你就看着办吧。”

越怕越出事,一天中午,方嫂打发几个孩子上学走。刚哄阿玉睡着,想去收拾饭桌的当儿,大国呼哧带喘地跑回来。

“妈,妈,老师让你这就去一趟。”

“啥事啊?”

“阿健杀人了。”

“别胡说。”

“真的,你快点儿呀。真的。”

看大国那样不象是假的,方嫂也顾不得阿玉,就往学校跑。

“看看你这孩子吧,昨天就打一架了,今天又打起来了,还动刀子,扎了四个,都送医院去了。我们想了解了解情况,他还不说,你看怎么办吧?”校长看上去真有些生气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清楚地看出,阿健给他的印象应该说非常的差。“几十年了,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学生,刚来几天,就出这么多的事,真没见过。”

“咋回事啊,阿健?”

“他们抢我刀子。”

“谁呀?”

“我不认的,都六年级的,不给就打我,今天还领好几个人来。”

“你们家长也不管管,怎么能让学生整在带把刀子上学。”校长拉开抽屉,摆弄了一下那把刀子。

方嫂忙陪好话和笑脸。

“你先把孩子领回来,好好管教管教。药费啥的等有了处理结果再说。到时候我通知你们。”

“那这孩子的课...”

“先在家呆几天,据教师反映,他上课也不注意听讲,心思不知道放哪去了,你们家长一定好好开导开导他他。”

“谢谢校长,谢谢。”方嫂拉着阿健往外走,阿健没动地方。

“怎么回事?”校长问。

“把刀子给我。”

“什么,你说什么?”

“把刀子给我。”

看到阿健那坚定的态度,校长也给气蒙了,方嫂则更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子呆住了。

“给我。”阿健的目光让校长感到可怕,谁会想到一个四年级的孩子的目光会那么凶狠。

校长气急败坏地拿出刀子,举手想扔出去,阿健伸出手到他面前,“给我。”

“给你,你这哪是学生,滚,滚,你被开除了,臭...”但没骂出来,他怕面前恶狠狠瞪着他的孩子会冲上来捅他一刀。

阿健接过刀子转身就走。等方嫂醒过神来,阿健已经走远了。任她怎么哀求,校长铁了心把孩子开除了。

据大国,二国回来说,六年级的学生和阿健要那把刀子,阿健不给,就打起来了,没赚到便宜,那天中午找了校外的几个野孩子报复,结果让阿健给捅了。

方有德第二天到医院去,几个孩子伤的不太严重,赔了些药费也就解决了,回来不免生了一回气。

“给他送孤儿院当学徒去得了。”

“行吗?”真要把孩子送走,当妈的心有不忍。

“当然行啊,那是法国人办的,人家洋人有科学的管理方法,肯定能把孩子拘管成*人,在孤儿院里可以学门手艺,将来也有个出路,还管吃管住。”

方嫂是个没主意的人,也就依了男人。可跟阿健商量,说啥都不干。方有德清楚阿健的脾气,他不答应的事怎么开导也白搭,索性不劝。第二天绳捆索绑就送去了。

方嫂一直打算去看看阿健,求男人带她去趟孤儿院,方有德推三阻四的,不是这个原因,就是那个理由,到头一年多了,也没去成。

腊月的一个星期一,男人,孩子都不在家,她忍不住对儿子的思念,就自己打听着去了。可连门都没进去。一个修女告诉她要有证明介绍信,否则不让见。

“谁知道你是哪一位,对不对。这里是有规矩的地方,谁来了都随便看孩子,还不得乱套。”

方嫂说了半天好话,还是不行,只好目光越过围墙看看那些工棚屋顶和一幢漂亮的洋楼。

第二天求了一纸介绍信也费了好多话才见到儿子,要不是阿健叫妈,她真认不出来自己看到的这个死孩子精似的怪物。

“妈。”阿健穿着单裤褂,哆哆嗦嗦来到三层木洋楼门口站在她面前。脑袋大大的,眼睛也大大的,见这情形,她还能说出啥来,抱着儿子哭开了。

阿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竟没掉下来。

“会见时间到。”一旁的监学喊道。娘俩儿才想起来连一句话都没说呢。

“先生,我要带我的孩子走。”

“那可不行。他以前是你的儿子,现在是我们的,你无权把他带走。”然后理也不理押着阿健就走了。

方嫂找到院长,院长拿出方有德签了字的“送徒习艺据”,指着一条念道:“‘学徒应受师管教,如有违拗犯规,任凭训责惩儆,倘有不测,听天主上命,家中不得枝节生言’。方太太,您听明白了吗?希望您不要提无理地的要求,我们一切按约定办事,对不起。”

方嫂这才明白是上了方有德的当了。

“我怎么才能领回我儿子?”

那个院长滚了几圈眼珠:“除非您能补偿我们为他付出的伙食费,服装费,培训费。”边说边煞有介事地扳动手指算了半天又说:“大概是八十元,否则请原谅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对不起。”

方嫂一路哭回家,求方有德把阿健赎回来,他听了直摇头,讲了大堆不能赎的理由,从社会秩序到家庭生活。“赎回他谁制得住?早晚惹出大祸来,还不是你我的麻烦,这事趁早别提。再说跟洋人打交道净等着吃亏,他说八十块,没准到时候又出什么岔头,弄不好,还要吃官司。铁马路桥边的王家,以为有钱有势,因点地皮,得罪了洋人,巡捕房当天就抄了家,连官府都不敢过问,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方嫂见男人铁了心不管,只好暗地里揽些活计,积些钱。心里掂着儿子,连年都没过痛快。又去看了儿子几次,告诉他再等些日子。

“妈攒够钱,就来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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