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尸身妆容肃穆,并无发现特别的异常。

赵夫人直接拿起二公主的手,将她的指掌扳开,只见手心里居然有几个字,虽然很凌乱,但仔细辩认之下,竟然是“羽杀我”三个字。

很明显,她是说,凤羽杀了她!

韩勤和唐瑞都把目光转到凤羽的身上,见他沉默着,似乎不打算分辩。

韩勤于是道:“看手臂上的抓痕,二公主的确是上吊而亡,上吊死可是很痛苦的,死者在死前都会因为过于前苦的窒息感而用力抓自己的双手,所以手臂之上才会有那么多细密的伤口,都是二公主自己抓的。”

“可上吊之人,不会立刻死亡,一般若吊者在一柱香的时间里得救,甚至还有侥幸能够救过来的,二公主自知难逃一死,于是拼死用指甲在自己的手心里刻了字,说出了凶手的名字。锎”

韩勤又道:“入敛的时候,众人并未仔细分辩手心里的字,因此给忽略了?”

这二人一唱一喝,分明是说,凤羽就是凶手。

赵夫人听闻二人的分析,又替二公主叫起冤来,“二公主,都是老身不好,没有教导好儿子,竟然让他做出这种事。如今他虽然贵为太子,可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只能大义灭亲,让唐大人和韩大人查清真相了。”

这时候,又陆续来了些人。

却是司礼部和大理寺卿的人,一来便听说羽太子是凶手,他们微微地震惊了下,就继续各忙各的事了。

凤羽从头到尾,像是被赵夫人给伤得头脑空白了,一直沉默着。

段樱离忽然明白,原来这次的事情,是窝里斗……

只怕这赵夫人,今日便是想借此事,将凤羽置于死地。

后来者则有人道:“赵夫人,向来听闻您对羽太子的好,甚至可以豁出命去,如今怎么仅凭这几个甚至都看不太清的血字就下这样的结论?这要对羽太子太不公平。”

“可赵夫人说的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大家议论纷纷起来,韩勤与唐瑞虽然说了前面的话,引导了舆~论,但二人到底还是官场里打滚多少年,什么风险和情境都遇到过,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二人对视了眼,韩勤向凤羽道:“羽太子,公主是死在您的院子里,好歹您得说句话。”

凤羽最近总是被段樱离给掺扶着,这时候他的左臂凌空,似乎想要人掺扶的样子,段樱离见他面色苍白,似乎很需要人支持似的。

她犹豫了下,还是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便觉得他身体微微颤抖,很悲伤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的悲伤,绝不似伪装。

段樱离感觉到他的手,触手冰凉,显然他此刻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怔怔地望着赵夫人,眼眸里有些散不去的雾气,但他终是没有流泪。

这时候,又有小兵前来禀告,说在院子里找到了一个奇怪的荷包。

唐瑞连忙把荷包接过来,查看了下,从里面取出个小纸卷,上面却书:“二皇姐,若你不来,后果自负!”落款当然是羽太子。

这个纸条的语气,便是威胁的语气,让人觉得二公主到了这里,必然没有什么好结果,现在二公主真的死了,十有八~九是确实脱不了干系了。

唐瑞也道:“羽太子,有什么话您可直说,此时此刻,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再不能沉默以对了!你得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待。”

凤羽的目光终于从赵夫人的脸上移走,道:“我父皇呢?他为何不来?这是她最疼爱的女儿,他应该过来见最后一面的呀!”

听到这句话,段樱离忽然意识到,凤羽就算再是悲伤,他的脑子依然是清楚的,他还是想知道明帝的病危传言,到底是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韩勤道:“羽太子您糊涂了,陛下病情严重,无法出宫,怎能来这里探望二公主呢?不过等二公主大敛的时候,陛下肯定会来的。”

凤羽又向赵夫人道:“既然连我娘都说我是杀人凶手,那我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呢?你们不如拿了我去吧!”

这时候秦妙梧和秦柄玉也来了,秦妙梧在凤羽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而秦柄玉则看着段樱离,段樱离见凤羽点点头,忽然明白了什么,只怕他今日绝不会被人带走的,只是他在观察,在场的这些人,到底会如何处理这些事?

秦柄玉站了出来,道:“听说昨日凶手已经被抓到,只是被他跑了而已,凶手就是慕风。”

韩勤沉吟起来,看向唐瑞,唐瑞道:“羽太子,此话可当真?”

凤羽道:“慕风是来过这里。”

唐瑞道:“此人丧心病狂,看来定是他做的无疑。”

韩勤也道:“那还犹豫什么,不如展开全城搜索,一定要把他给找出来!”

赵夫人却道:“可是二公主手上的字……”

她轻轻一句话,又把事情扯到本质上来,就算慕风来过这里又如何?没有办法抹煞二公主有可能是死于羽太子手上的推测。

凤羽忽然向段樱离道:“樱离,你认为呢?”

段樱离心里已经闪过好几个念头,在想凤羽的最终目的,然而她无法确定。而且知道凤羽一定有了解决的办法,只不知他这个办法出来后,要害死几个人?想到这里,段樱离道:“我觉得此时判断谁是凶手为时过早,因为有几处蹊跷之处,没有解决。”

她没有人云亦云,而是很有自己的想法似的。

凤羽很欣赏这一刻,她这种似乎很有些独立主见的样子,“哦,不知有什么蹊跷之处?”

“现在说几个假设问题。

首先是第一个问题,假如二公主确实是被慕风所杀。

那么慕风的目的是什么?他本可以在二公主从公主府来到这里的路上,就想办法将她围杀,为何却要将她吊在这棵树上?这对于他来说,非常冒险,这个买卖根本就不合算。

第二个问题,假如二公主是被羽太子所杀。

羽太子若是杀了二公主,以他如此仔细的人,必不会让这个装有纸卷的香囊丢失,给人留下把柄。况且羽太子杀了二公主于他有害无利,陛下是最疼爱二公主的,陛下并不知道,昨日羽太子的眼睛已经复明,再加上如果真的坐实羽太子杀死了二公主,恐怕气愤之下,两厢一合,要废太子,这么吃亏的事,羽太子怎么会做?”

段樱离说出了事情的关键之处,有些话是别人心里清楚但是不敢说的,这下分析的得很道理,切中要点,众人都凝眉想了片刻,最后还是唐瑞先开了口,“照段小姐如此说,慕风和羽太子都不是凶手?那么,难道是二公主自杀于此?”

“非也,二公主深爱二驸马,怎忍心扔下他一个人?再说,若是选择自杀,以二公主的身份为了更加体面,也必不会选择如此的办法死去。”

唐瑞道:“难道见鬼了?

段樱离边说着,边在场内缓缓走动,这时候便走到了棺材前,目光落在二公主凤欢颜的脸上,虽然冬日里的尸体不容易产生异味儿,可毕竟是已经死了一天的人,所以整张脸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的诡异,多了几分恐怖。

段樱离道:“二公主真是可怜呢,有人在她死后还要伤害她的尸体,只怕她做鬼也不会瞑目的。”

这句话她说的声音极小,只有站在旁边的赵夫人能够听到。

赵夫人面色微微一变,“段小姐莫要乱说话。我知道你也是不想与我儿在一起,因为他太残酷,我虽然也很想所着我儿,可是天理昭昭,修佛之人,自然要遵从天道。”

段樱离听了这话,哧地一笑。

别人听不清这两个女子在说什么,有点焦躁。

唐瑞道:“段小姐,你们在说什么?”

段樱离道:“唐大人,其实我刚才所说的蹊跷,还没有说完。最大最大的蹊跷,就是赵夫人,向来他护着羽太子,甚至能不要自己的命,如今却直指羽太子是凶手,这就是最大的蹊跷!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解释这件事,那么二公主之死,根本就无法下定论!”

听到她的质问,赵夫人并不惊慌,只道:“修佛多年,自然有所悟。我疼爱羽太子的心从来未变,你安知我此刻不是为他好呢?”

“他若被确定这个罪名,有可能失去一切不说,连性命都可能失去,这样的情况下,你依旧不肯说出真相吗?”

赵夫人道:“我所说的就是真相。”

段樱离却道:“我昨夜到过这里,发现你竟私自打开了二公主的棺盖。二公主手心里的伤痕,分明就是你弄上去的。”

“你胡说!我当时只是想再看一眼二公主罢了。”

“你不必如此着急的分辩,旁的东西会骗人,但是尸体不会骗人。唐大人,您来的时候一定带了仵作来吧?现在请你让他去瞧瞧二公主的手心里,有何异样。”

唐瑞连忙命仵作去查看,仵作道:“手心里的伤口,的确有所不同,皮肉松驰翻开,应该死后被人弄上去的。若是死前的伤口,毕竟会肌肉紧缩,伤口发紫。”

唐瑞听闻,有些诧异,“赵夫人,难道真的是你划上去的吗?你可知你如此做是亵渎二公主的尸体,并且试图陷害羽太子,此罪名足以使你粉身碎骨!”

赵夫人稍稍惊慌了下,就马上镇定了。

“老身只是看到二公主的手掌心里有字,老身修佛自然不能隐瞒此事,但是这字却不是老身刻上去的。昨晚来过灵堂的可不止老身一人,况且,对比起其他人,老身疼儿子的心情他们是不会理解的。”她说着,便把目光对着段樱离。

这是暗示段樱离也有可能是在二公主尸体上做手脚的那个人。

这时候,赵夫人缓缓走到羽太子的面前,眼泪花打转地说:“孩子,你不会怪我吧,之前,是我冤枉了你。”

凤羽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赵夫人又道:“你心里应该明白,谁才是那个想置你于死地的那个人,谁才是真正的从骨子里恨你……”

赵夫人说着,把目光狠毒地落在段樱离的身上,“据老身所知,这个女子,曾经居然想要刺杀羽太子!失败之后被慕风那个反贼给救走,现在又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回到羽太子的身边,分明就是居心不良。于是利用二公主之死,来陷害羽太子。而且,二公主最后所见之人,正是段小姐。”

这段话,犹如平地惊雷,众人都惊诧地看向段樱离。其实段樱离与凤羽之间的暗战,向来没停竭,但也没有公开,无论是凤羽还是段樱离,甚至是慕风,他们之间的纠葛更接近于私怨,从来没有如此大张旗鼓地被公之于众。

“奶娘,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向来都称赵夫人为娘,这次却叫成了奶娘,他声音不高,但语气淡漠,顿时所有人都住了声,把目光投向他。

凤羽接着道:“我相信这件事,与樱离无关。”

“我倒觉得,这事与她干系实在很大……”随着这娇俏的声音,一直在后面观察的段芙蓉一身华贵打扮的走了出来,就算凤羽将她轻贱到那个地步,就算她的左手很难看,依旧挡不住她把自己当成第一美女来对待的决心。

高昂着头颅,她给韩勤和唐瑞见了礼,才接着道:“其实一直想要羽太子出事的,正是段樱离,我就亲眼看见她曾经在羽太子的药碗中下药。她是想置羽太子为死地的,甚至还要迫~害我这个未来太子妃!”

秦柄玉惊道:“芙蓉,你怎么来了?”

段芙蓉得意地说:“我是跟在你们的后面来的,你们如此鬼鬼祟祟,却原来是这里出了大事,既然出了事,我这个未来太子妃自然是要来的。”

秦柄玉又道:“事情复杂,芙蓉你不要乱说。”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色示意段芙蓉赶紧退出来,不要再多说什么。

段芙蓉却道:“事已至此,我怎能沉默?这样的话太对不起二公主了。”

韩勤道:“段大小姐,之前你说的这些话,可是要有证据才好,否则就是污蔑。”

段芙蓉道:“要证据吗,好,我给你们!”

她轻蔑地看了眼段樱离,便要扯下自己左手上的手套,听得凤羽道:“你什么都不懂,不要在这里添乱。”

段芙蓉道:“我不懂,我添乱?呵呵,就算我今日死在了这里,也是为了羽太子你而死的,我要你看清这个蛇蝎女人的心是多么的恶毒!”

她说着毫不犹豫地扯下自己的左手手套,只见五个没有指甲的手指端,都已经结了巴,看起来非常的可怖丑陋,与段芙蓉这倾国绝色实在不能配套,反而在对比之下显出别样的诡异,众人都惊呼了声。

“段大小姐,你的手是怎么了?”

凤羽道:“她的指甲,是我下令拔去的!”

段芙蓉面色白了白,“不,是她!是她害我成了这样!”她那受伤的指头,直指段樱离。

唐瑞知道段樱离与自己的女儿是好朋友,可是这时候他又不可能因为这薄弱的关系而护着段樱离,便冷声问道:“段樱离小姐,此事可是真的?”

段樱离道:“是真的又如何?关键是,这件事与公主之死无关。”

“怎么就无关呢?你既然能够这样狠毒地对待自己的亲姐姐,那么害二公主还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再说了,你昨天才来这里,这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或许你自己觉得做得天衣无缝,但在我们看来,这实在不是说一声巧合,就能解释得过去的。”

段樱离道:“既然怎么解释,你都不会信,那我便不解释了。我只是想问羽太子一句话。羽太子,你告诉我,这个女子已经不再是你的未来太子妃,这件事是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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