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突兀的喝声确实让所有黑衣人都停顿了下动作,方鱼便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冲到慕风的身边将他扶起来,往那喝声处跑去,近了才发现,却原来对方居然也是一身黑衣,与之前那些黑衣人不同的是,他们拿着亮闪闪的鬼头刀,行动更加整齐划一,邻头人是站在他们之前的,后面的人甚至还排着队列。

方鱼猛然停住了脚步,“风大哥,现在如何做?”

对方似乎也看清了慕风和方鱼,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并没有任何的行动。

慕风心念电转,忽向他们道:“你们来的正好,替我杀了他们!”

之前的黑衣人听慕风如此说,只当是慕风这边来了帮手,领头之人咬咬牙,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举起了剑,往拿刀的黑衣人冲去。方鱼扶着慕风一直向拿刀黑衣人而去,然而却在离他们尚有几丈距离的时候,扯着慕风跌入到旁边的树丛里窀。

后面追上来的黑衣人却因为冲得太猛,眨眼间已经与后来者战为一团。

方鱼艰难地扶起慕风,“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妲”

慕风道:“他们本来就是宫里的人,甚至有可能便是侍卫,他们在这里有事做,却看到有人在打斗,想必只是出于习惯和本能,才会喝了那一声。不过他们肯定会反应过来,去做他们该做的事。”

说到这里,却哧笑了声,“不知宫里的谁要倒霉了。”

方鱼道:“那我们走吧,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好。我们走。”

却在这时,忽然见到持刀黑衣人,迅速地分出一小队人来,穿入一条小路,慕风见状,不由地顿住脚步,方鱼道:“风大哥,怎么了?”

“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樱离回宫的方向,我怕樱离出事。”

方鱼也有点担忧,他小的时候可是一直把她叫娘子来着,现在长大了,这样的玩笑也不好开了,但他却始终记着那段快乐的日子。犹豫了下道:“少主,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不,我们还是一起去。”

二人顾不得自己也是被追杀之人,也往那个方向而去,到了的时候,果然见到凤青鸾与段樱离的轿子已经被黑衣人围住,段樱离此时还缩在轿子里,洪婵则被其中一个黑衣人紧揪着,刀便架在她的脖子上,使她动弹不得。

而凤青鸾则赤手空拳与这些黑衣人战在一处。

凤青鸾出征四年,果然不是白白历练的,对方人数虽然重多,而且各各都手持凶器,他却依然镇定,没有任何的惧怕,那些黑衣人暂时还没有占到上风。

忽然,黑衣人中有人打了个手势。

立刻有两个人放弃了凤青鸾,大刀直奔轿子,慕风吃了一惊,“方鱼,救樱离!”

只见方鱼如同离弦的箭般,冲到轿前,挥刀格住了对方二人的大刀,段樱离此时也知道轿子中不安全了,干脆也出了轿子,因为大雨,转眼间她就被淋湿透了,抹了把眼前的雨水,她背靠在的轿子上,努力地想要看清这些杀手是什么人。

蓦然却见到圈外的慕风,他此时早已经湿透,乌黑的长发贴在背上,二人没想到刚刚道别完竟然又在这里见面,所以心情都有些复杂。

段樱离打了个手势,意思让他快走。

慕风却是摇头,发现凤青鸾已经渐落下风,为躲一计杀着,整个人仆倒在地,好在方鱼在旁挡了一下,他才有机会起来再战。原来今夜,凤青鸾为了与段樱离来天牢,根本就没有带侍卫和任何多余的人,因为害怕走露风声,以后不好处理放走慕风的事儿。

而凶手似乎知道今夜正是他防卫最薄弱的时候,竟然就在这时候动手。

慕风这时候已经明白,找帮手才是最重要的。当下也不顾自己逃犯的身份了,立刻往内宫苑跑去,边跑边喊,“来人啊!有刺客!”

宫里的夜里,都有侍卫在巡逻,这一喊叫果然有作用,有一小队人从雨中跑了过来,见到慕风也不问他是谁,只道:“刺客在哪里?”

慕风指了个方向,他们便冒雨往前冲去。

这时,后头的一个人,似乎发现慕风出现的也奇怪,于是又转回来道:“你是谁?”

慕风像没听见他的问话似的,忽然向雨中跪下,“参见陛下!”

那人不知道身后的情况,见慕风冲着自己身后跪下,当真以为是皇上来了,立刻也转身跪下,慕风便在他的后脑狠力一敲,那人闷哼一声倒地。慕风连忙将那人拖到树丛后面,换上他湿辘轳的侍卫服饰,又从树丛里冲了出来。

生怕救驾的人不够,又连续往前跑喊了好几个巡逻的队伍过来,心想这下差不多了吧,于是又混在侍卫队中,回到刺客出现的地方。果然发现黑衣人多数已经跑了,方鱼也不见了,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被抓到,此时,凤青鸾正黑脸看着那些黑衣人。

亲自把他们的黑面巾扯下来,入目都是陌生的面孔,冷冷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只见被缚的黑衣人相互看了眼,忽然嘴里一动,接着便唇角淌血,几个皆脑袋一歪断了气。

凤青鸾道:“拖下去凌迟!”

人死了,还要凌迟尸体,这对死者是大不敬,是对死者的污辱。

凤青鸾又向惊魂未定的洪婵道:“明天,让所有文武大臣都到南门,观瞻凌迟之刑。”

“是……”洪婵答得有点虚弱无力。

凤青鸾将段樱离亲自送到了凤鸾宫,二人都换上了干的衣裳,段樱离还是有些发抖,凤青鸾将她裹在锦被里,才道:“对不起,朕不该让你受到惊吓。”

“我不害怕,我只是有点冷,况且,还是你保护了我。”

发觉他的手很凉,段樱离将锦被掀起一角,示意他也进来,凤青鸾没有扭捏客气,很自然地进入了锦被,将段樱离搂在自己的怀里,虽然隔着衣裳,但二人的体温还是地激发出温暖,凤青鸾竟是希望这个雨夜能够再长些。

“刚才,你看到了慕风?”凤青鸾道。

“是。”

“我们又欠他一个情,是他及时叫来了侍卫,我们才会得救。”

“嗯。”

“不知他怎么样了。”

“他会没事的。”段樱离笃定地说。

凤青鸾微愣了一下,忽然道:“你对他很放心,你相信以他的能力与聪明,定会没事的,是吗?”他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抹羡慕,他出征四年,从未让段樱离如此放心过吧?而且与车师国的战争一度胶着,是段樱离的计策打破了那个僵局,南诏从此才可以反败为胜。

不过段樱离似乎并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醋意,只是很自然地靠在他的怀里,“我觉得凶手是冲着我来的,我得罪了太多的人。”

“没有关系,从明天开始,朕会派更多的人来保护你。”

其实人多有什么用,说不定这些人中,就有人是凶手。

段樱离已经从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中看出来,这些人肯定是宫里的人,凤青鸾肯定也看出来了,否则不会邀请群臣去看凌迟尸体这种事。

第二日清晨,果然群臣都到了刑场。

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凌迟尸体这种事,心里头都在叫晦气,没想到到了刑场,看到的却是一排排被绑着的活人,足有上百个,大人,老人,小孩等等……

原来一夜之间,凤青鸾竟然把已经死去的黑衣人的家人三代都揪了出来,黑衣人的尸体被剥光摆在刑台之下,而活着的人则在刑台之上,他就是要让他们看到,这件事的后果到底有多严重,让他们连后悔的资格都失去。

凤青鸾亲自监斩,洪婵见状,心头发凉,还是找了个机会,悄悄地溜到了凤鸾宫。见到了段樱离,马上道:“郡主,陛下要杀人了!那些人中,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他们都是无辜的呀!”

段樱离清晨醒来,发现凤青鸾早已经离开,她默然坐起身来,如常梳妆打扮,用了早膳,此时听闻洪婵如此说,只道:“为君者,杀几个人算什么,他所杀的人,便也是该死之人,哪会有无辜者。”

洪婵愣了下,接着解释道:“这几个黑衣人,显然是杀手死士,他们的行为与其家人有何关系呢?他们的家人,甚至很多都不知道他们所做的勾当?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以让他们连座?”

“杀鸡敬猴,正该如此!难道你希望,昨晚的事再发生一次吗?”

洪婵震惊地看着她,似乎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只能做凤青鸾的女官,而段樱离才是他的心头肉,根本世上再没有他们如此合拍的人了。

但她还是要做最后一次的努力,“今日,将有一百二十八人在刑台之上身亡,午时一到,便要行刑,奴婢话已至此,郡主自行决定怎么做吧。”

洪婵说完,便出了凤鸾宫,却正遇上太后。

太后这段时间病得很厉害,整个人有些憔悴,洪婵见她,赶紧施礼,却听闻她道:“那个妖女在吗?”

太后很少用这么刻薄的语气说话,洪婵觉得有点难以应对,只道:“郡主在内。”

见太后身后跟着钦天监,洪婵忙道:“太后有何事?奴婢可禀告陛下。”

“钦天监算出,那天煞孤星便居于此处,果然就是段樱离这个妖女!听说今日,皇上还要为她斩杀一百多个无辜的人是吗?”

洪婵只得答道:“回禀太后,今日的确是要杀了那些人,但那些人是……”

太后闻言,恨恨地跺了下自己的拐仗,已经打断洪婵的话,“这个妖女,果然是要害南诏啊!南诏新帝初立,怎能如此动血腥啊!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啊!”

她的话音一落,便见段樱离已经从门内出来,向太后施了礼后,淡然道:“太后口中的妖女,指的是否是我?”

“正是!妖女,你害得哀家终日卧病在床,你就是那颗天煞孤星!你是妖女!”

太后被身体病痛折磨的久了,修佛积下的气度和蔼都被消磨光了,此时看着段樱离的目光里仿佛含着毒,恨不得段樱离立刻死在这里。

段樱离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我即是妖女,又怎会同时是天煞孤星?太后,您真是老糊涂了。”

“你——”太后被气得眼前发黑,差点就要昏倒。

段樱离又问那钦天监,“这位大人,是否您对太后说,我乃是天煞孤星?”

她目如寒星,那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但想到自己是太后的人,不该怕这位郡主,又鼓了鼓勇气道:“本来还是有所怀疑,但听说陛下竟然为了郡主要斩杀无辜之人,可见郡主便是那天煞孤星,残害旁人性命,刑克太后之体,使大病久不渝。”

“那些人的死与我何甘?他们杀我不成反被人杀,乃是因果报应。”

“你,你这个妖女!”太后被气得风度全无,冲上来就打了段樱离一个耳光,下手颇重,段樱离的面颊上,马上就出现了五个红指印,不过她一点都不生气,只是抚着自己的脸颊嘲讽地看着太后。

“太后,一块破石头,就做文章至今,一场病,也能够通过钦天监栽到我的身上,我知道你想让我死,可是我偏不死。从小,就有算命大师告诉我,我能够活很长很长时间,你死了化成灰,我还依然傲然天下,太后,你若再不收手,我保管,陛下不会再认您这个母后!”

“你,你——”太后气急,忽然喝道:“来人啊!”

立刻有几个人冲上来道:“太后请吩咐!”

“把这个妖女给哀家抓起来,她不是说自己命长吗?今日哀家就让她认清楚,她的命到底掌握在谁的手中!”

洪婵一听,惊住了,连忙跪下求情,“太后,太后,请太后三思!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哀家不信,如她这样的孤女,死了谁会来替她出头!把洪婵这丫头也抓起来!”

“太后,为何要抓奴婢?”洪婵急问。

“这样,你就不能去给皇上报信了。他现在正忙于带着文武大臣斩杀那无辜的一百二十八个人,哀家便让这段樱离去给那些人陪葬!”

“太后,您执意如此,恐怕陪葬的另有其人,而非樱离。”段樱离依旧镇定,唇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废话少说!给哀家带走!”

段樱离与洪婵被带到了暴室,那里的刑具比较齐全,可不单纯是打板子这样简单了。洪婵道:“太后,您不能如此待郡主,郡主可是陛下最爱的女子,您将她打伤了,只怕陛下是不会原谅您的。”

“天下哪有真正生娘亲气的儿子?”不过洪婵的话,倒真的让她想到了什么,毕竟是凤青鸾最爱的女子,若是被打得满身是血死了,确实凤青鸾面子上也过不去。

犹豫了下,她冷酷地说出几个字,“就算哀家的儿子真的要怪哀家,那哀家也认了,不过念在你到底是段将军的女儿,之前皇上才给段将军建祠立碑,哀家倒不能不看段将军和皇上的面子,留你个体面的尸首吧。来人呀,给她执行‘跳加官’之刑。”

洪婵一听,便觉得眼前一黑。

这跳加官之刑,又叫“贴加官”,实际上是一种闷刑。将潮湿的桑皮纸一层一层地贴在人的脸上,使人口鼻不能呼吸,直至死亡算是结束。以前洪婵倒是听说过,宫中有这样的刑法,常常是用于秘密处死一些知道太多事情的宫女、太监和妃嫔,死之后不留痕迹,太医常会开出“暴病猝死”的证明。

洪婵道:“太后三思!不能杀死郡主啊!”

“住口,你懂什么!”

太后是铁了心要杀段樱离,不一会儿,就有人抬出柙床,段樱离被迫躺在**,四支皆被控制在柙床的四角,此时太阳已经升高,明亮的眼睛刺着眼睛,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唇角却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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