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青鸾想了想,道:“第一个问题,我只能这样回答你,这次我来,是务必要将你带走的,你不走,我肯定是要滞留一段时间,你现在这个状况,若不跟我走,我又怎能放心地将你扔在这里。所以樱离,这件事请你不要为难我。”

“至于第二件事,其实答案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不管他是什么原因这样做的,他总归在那一刻,是打算送你走的。”

说着,他拿出信,放在她的手中。

段樱离将信打开,才知道那便是慕风给凤青鸾的信。信中说,段樱离即是他的皇后,便应该回到他的身边。又特意注明,段樱离与其之间清白,又嘱凤青鸾好好照顾段樱离。语气很官方,看不出一点儿对段樱离的感情。

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地落在信纸上,段樱离忽然将它撕碎,将手伸到窗帘外,让它的碎片随风散去窠。

蓦然觉得身子被挥到温暖所在,原来是凤青鸾再次将她捞到了他的怀里,“你别太伤心,他即是如此绝情,你又何防潇洒一点。想想当初的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是多么的快意恩仇?何偿将这些情情爱爱的放在心上过?”

是啊,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可是是慕风改变了她燔。

可是他改变她后,他自己却变了。

她想哭,可她不能在凤青鸾的面前哭,他见她伤心,必定又要为她操心,为她伤神,她只觉得这辈子欠了凤青鸾的情再也还不清,却又分明明白二人不可能有结果,一时间硬是忍下那哭意,冷着脸道:“以前是以前,青鸾,我变了,你就把我当成是一个,没有自尊的女人吧,就算他这样对待我了,我还是放不下他。”

她的话,让凤青鸾眸子如冰裂开,最后却全部都化成痛与暖,只将他好好地护在怀里,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会儿,听到车顶的衣袂翻飞声。

凤青鸾神色一变,在她耳边道:“你悄悄的儿呆着,万不可出声,我去会会他们。”

段樱离也感觉到,有人是在他们的车上面,于是点点头。

凤青鸾一翻身也上了车蓬的上面,才刚刚出去便听到金鸣交击声,车蓬的上面,竟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独臂上,黑色的斗篷在夜风中飒飒作响,手中长剑已经出鞘,看到凤青鸾,他微微一怔之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忽然便毫不客气的下了杀手。

他的杀意浓烈,凤青鸾亦是久经风雨的人,如何能感觉不出,袖中两只短刃寒光闪闪,在狭小的车蓬之上以短搏长,不但不弱于独臂黑衣人,甚至还刷刷刷几刀将他逼得后退了好几步。

“你是谁派来的!为何要杀朕!”

黑衣独臂人不说话,只是一声呼哨,忽然从两侧的暗影中,又飞奔出十几个黑衣人,看起来个个武功都不弱。凤青鸾也不示弱,一双匕首相交间,发出的刺耳声响,也已经惊动了跟在不远处的暗卫,人数并不多却也是个中好手,双方刹那间混战在一处。

黑衣独臂人见状,再次向凤青鸾出招。

二人再出招,果然都是步步追命,毫不留情。段樱离听得四周打斗声,也不由地苦笑,她现在有点怀疑,自己难道就是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争纷的祸水?她不想让他们争,不想让他们斗,可是总是避免不了?

她倒是相信凤青鸾,他能够走上最高的位置,又安安稳稳地执掌南诏这几年,文滔武略本就在别人之上,一般人哪会是他的对手。

便是这时,一个黑衣人忽然掀开车帘,“吁——”

段樱离看向他的眼睛,不由自主怔了怔,黑衣人赶紧拿下自己的面巾,却是脸色有些发白的官红俏。

“怎么是你,危险,你快走!”段樱离小声道。

“不行,我答应圣上,要将你找到,我一定要做到。”

段樱离不想见慕风,至少现在不想。

可若是叫出来,凤青鸾和车蓬上那人,不知道又是谁的人,会不会对官红俏不利?她犹豫了下,忽然拔上头上的钗,抵着自己的颈子,“你不要逼我,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见他了,你便替我告诉他,我们之间是断不可能了!”

官红俏怔了怔,却在这时,觉得后脑勺一痛,眼睛一黑,官红俏便跌倒在车里,而另一个黑衣人却出现,不由分说将段樱离的钗夺下,并且把这个人也抢在怀中,然后迅速地退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惊动到了凤青鸾和独臂人,二人一起掉转矛头,往这个黑衣人攻来。

黑衣人退得极快,并且他也带来了人,迅速地将他护在后面,挡住了凤青鸾与独臂人的去路。

段樱离只听得凤青鸾唤了声,“樱离!”

眼前风景癫倒,她已经被黑衣人扛着上了马,随着驾地一声,很快就拐到了另外一条路上,再也看不到凤青鸾了。

很快,段樱离便被送到街道的中心。

可能是这里太显眼了,居然很安静,似乎刚才所有的打斗是她的在做梦。

段樱离被放了下来,才听他道:“我送你

到这里了,你想去哪里就自己选择吧。”

段樱离怔了怔,这几乎是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但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她刚要开口问他是谁,便见他已经斜刺里飞出,上了屋顶,转眼便不见了。

段樱离原地站了两秒,辩清了方向,然后快步跑了。

她依旧是由后门进入凤府的,这时,凤羽也如慕风及凤青鸾一样,都在外面寻她,虽然都不是光明正大的,总算也是广布眼线,暗战不断,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凤羽回府的时候甚至还负了伤,同样负伤的还有慕风。

慕风却是因为出来寻找段樱离的时候,看到一队可疑的黑衣人,然后迎来一场恶战,对方如同荒野里的狼,战斗力和机敏度让慕风着实吃惊,至最后竟然为对方所伤,而对方也没有恋战的意思,带着人匆匆地跑了。

后来,慕风查出这队人,却正是凤青鸾一直在追杀的秦氏一族。因这一耽误,慕风连段樱离的面都没见着,反而在一辆遣弃的马车里找到了昏迷的官红俏,便将她带回宫里。

回宫后,天色已微亮。

他换掉夜行衣,自己包扎了伤口,还要装成刚刚睡醒的样子,精神抖擞地上朝。

凤羽回府后,捂着受伤的手臂,跌跌撞撞地来到段樱离的房间,一眼看到她睡在榻上好好的,因为酣睡脸蛋显出微微的红色,凤羽又是惊奇,又是疑惑,到最后却是噗嗤地笑了出来,现在可真是怀疑,自己整晚都在忙活什么,这血失得也沁不值得。

另一方面,容清也是筋疲力尽地回到客栈。

他背上也多添了几道伤痕,好在都是皮外伤,但还是把阿沈吓了一跳,拿出药箱亲自给容清包扎伤口,顺便问了当夜的情形,容清倒是如实说了,最先跟踪到凤青鸾的便是他,与凤青鸾打斗的也是他,但是最终却没有抢回段樱离,反而段樱离被别人抢去了。

阿沈听到这里,倒想将他的伤口再开大些,郁闷地道:“我找段樱离,便也是为了让她和凤青鸾见面,即然他们已经见面了,你却在那里捣什么乱?现在反而不知道她被谁抢去了,你说你办得这叫什么事?”

容清颇不服气地瞪她一眼,她哪里知道他的心思,等他发现马车里的人居然是凤青鸾的时候,那还不甩开膀子和他斗上一斗。

不过这话,容清也就是想想,并不会说出来。

阿沈替他包扎完伤口后,忧心忡忡地道:“这下好了,恐怕更不易找到她了,这倒是如何才好?”

“只要段樱离没死,我迟早将她找出来。”

容清如此道。

当天,朝廷颁下禁令,但凡是入夜后,所有人等无生死之事不许在街上行走,而朝廷将派卫队整夜巡逻,不但是宫外,而且是整个上京,一旦夜遇行为诡异者可当场抓起来,若反抗则可以当场斩杀。

这条禁令无疑是慕风的亲令,而从那日开始,的确一入夜街道上便空无一人,巡逻队很是密集,每条街道上,每隔半柱香时间就会有巡逻队经过,可谓是警戒重重。一时间,无论是凤青鸾也好,凤羽也好,秦氏一族也好,还是慕府之人,都不见踪迹,安静了下来。

段樱离也有点发闷,昨夜的事儿她迷迷茫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凤羽追问她昨晚到底去了哪里的时候,她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说,忽然想念这张榻了,回来睡这张榻。

凤羽当然绝不会相信她的说词,不过他这一夜也累得够呛,在勒令段樱离替他裹了伤后,就靠在榻侧睡着了。

……安静的房子,安静的男子,安静的女子。

清醒后的段樱离,微蹙着眉,静静地看着窗外。

心中却隐隐生出山雨欲来风满来的感觉。

或许,这已经不是单纯只是她与慕风之间的感情事了。但是,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大约是七八天后的某日,这时候的段樱离又已经回到了凤羽为她买的清幽小院中。

段樱离忽然觉得有点心慌,就算是凤羽再三说没事,一切如常,但她还是无法心安。之后,她便发现了凤羽偷偷往她的茶里放药的事情,怪不得她这些日子,每天晌午都要睡好几个时辰,她本以为是这冬天的白天太短,现在看来,根本是她睡掉了大部分的时间。

那天中间,她亦是接过了凤羽端来的茶,轻轻地抿了口,唇并没有沾上茶水,却道:“我刚才让厨房做了几色糕点,这会子忽然想吃。”

凤羽道:“我去替你拿。”

凤羽一出门,她便将茶泼在花盆中,把空茶杯隔在桌上,便倒在**,凤羽进来后,手中果端着几色糕点,见她已经歪在榻上,笑了笑,将糕点放在桌上,替她盖上锦被。末了,又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这才出门而去。

待他出门,段樱离一轱辘爬了起来,寻着凤羽的背影,往后院而去。只见凤羽进入了一间平日里总是锁着的房间。

他推门进去,好半晌都没有出来。

段樱离悄

悄地走过去,伏在窗下,仔细向里头听着,却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感到好奇,便沾湿手指捅破窗纸,再向里头,只见屋内也只是寥寥几件家具,倒是墙角有几个大的古董瓶子,看起来很是漂亮。

可是,屋中并没有人。

段樱离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什么。

四处看下并没有其他人,她大大方方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不大,很空,表面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房间。

她在墙壁上摸着,却并没有找到机关,过去转转那几个古董花瓶,也没有用,摸了好半晌就快要泄气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其中一个花瓶的瓶底下,那块砖微微突起。她将花瓶狠狠地向下按了下,只听得一阵推拉声,墙壁上果然洞开一个不算太大的门洞。

段樱离连忙躲在一边,可是半晌没人出来,她再往里看,才发现这个门所连接的是一个长长的甬道,因为幽深而显得异常昏暗。段樱离小心翼翼地下了七八个台阶,到了甬道内,只觉得脚下踩到什么,墙壁上的门又关闭了。

段樱离努力地镇定了下,眨了眨眼睛,尽量去适应这里昏暗的光线,虽然每隔几十米,只有一个小小的油灯,不过这已经很好了,在黑暗中,才会明白,任何一点的光明都会令人感动不已。

她一步步地往前走,大约半柱香后,终于到了一处圆形大厅,里头倒是亮堂多了,同时发现大厅内大约有四五个门洞,每个门洞都通往不同的方向,其中一个门洞里有说话的声音,她走到离那个门洞最近的门里去,隐到暗影中,将耳朵贴到墙壁之上。

果然,不但能听到声音,而且还很清晰。

“这个计划不能说不好,只是行动起来会万无一失吗?若是一击不中,只怕国师便失了慕风的信任,再想动他那是不可能了。”这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并且段樱离亦是感到几分熟悉。

另一个声音道:“计划周祥,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将东夏纳入手中,到时候玉郡便是西凌国的,这种交易于西凌可是一点损失都没有。”

这正是凤羽的声音。

听到西凌二字,段樱离忽然想到这女子是谁了,能够与凤羽商谈这种大事的,除了西凌的皇后九扉便再也没有别人了。再细想当年的陈小仙,虽然她几乎要忘了她的声音,这时她的音容笑貎却清晰地在她的眼前浮现,更加肯定与凤羽说话的正是西凌皇后九扉。

又听他道:“你说的对,这事成功了,西凌得到玉郡,可以缓解西凌财政上的困难,若是不成功,需负责的也只是你这样的乱臣贼子,却与我国没有多大的关系。这是一笔好买卖,只是,我听闻,慕风并不好对付,他那八万铁骑直到现在,还是由他最信任的人与他自己共掌令玦,这块令玦一分为二,必须要合为一体,才能够调动那些兵马。”

“这事情,总会被解决的,而且就是近些日子,伏在宫中的暗线,也都该行动了。”

“那具体的时间有想好吗?还有,以何为信号?”

“第一声春雷之后,以虎山峰火为信……”

“这么快,你真的想好了吗?而且我还是想见见国师。”

“他老人家实在不方便。”

“听说,这个院子是段樱离所居之处。”

“正是。所以这里很安全,就算慕风找到这里也没有关系,他知我深爱段樱离,不会利用她,他因此只当这里是我藏娇之处,绝不会想到这里是我们谋划大事的基地。”

九扉所指却并非此事,微微地叹了声,“她算是我的故人,我倒是想与她一见。”

“她爱慕风至深,万一知道您已经到了此处,只怕……”

“你放心,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倒是凤羽,你倒真是一点没变,从我知道你的存在,直到现在,你从来都是那个凤羽,从未改变过。”

她语气平和,让人分不出是褒是贬。

凤羽只当是褒,“谢谢皇后夸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