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袁佑三十多了,儿子袁承术也有了七八岁了。

袁佑承认自己是个失败的江湖人,因为他和江湖实在脱节太严重了,好几次术士间的交流他都没去,而是在家陪郭雨灵教孩子读书。

法术正宗在手,便是天下法术的总纲,去不去和人交流都一样,实在没什么意思。

只是第九层,袁佑怎么也没摸到头绪,不过他也不在意,随缘吧。

这天,袁佑在庭院里,看着袁承术舞着木剑。

木剑是老桃木削成的,一面刻画了一条青龙,另一面刻画着一只白虎。这是张和谦亲手开光,赠与袁佑的信物,斗法时能催出一道雷霆,平时佩戴能静心安神,对凡人能调和血气,益寿延年。

对于袁佑来说,无论斗法还是养生,其实自己都会,会的也比张和谦好,所以这桃木剑有些鸡肋,但毕竟是人家一番心意,所以收下做收藏。正好小儿体弱不宜施药,用桃木剑调养一番,算是物尽其用了。

突然,桃木剑黯淡了下来,原本栩栩如生的一龙一虎也失去了灵性。

“怎么了?”

袁佑看了看剑尖所指,又看了看日影,掐指一算,叹了口气。

“孩儿他妈,照顾好铁柱,我得出去四五天。”

铁柱,就是袁承术的小名,取屹立不倒、坚强挺立之意。

“什么事啊,这么急……”

郭雨灵走过来,却发现小铁柱拿着种花的小锄头在地上挖土,袁佑则毫无踪影。

“铁柱,你在干什么呢?”郭雨灵温和地问道。

“我在找爸爸呢……”

“找……找爸爸?”

“是呀,爸爸刚才往地里一钻,就不见了,一定是在和我捉迷藏,我要把他找出来。”

“什么!”郭雨灵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栽倒。

她和袁佑已经是十几年的夫妻了,袁佑在她心中一直都是那个有些傻傻的小少年,所以她没发现过什么问题,只是很奇怪,这家伙,似乎怎么都不会发火呢……

她不知道,袁佑一直在悄悄施法抹除她的一段记忆,就是活鬼老人那一段,那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心理阴影。

巨大惊吓之下,郭雨灵脑子里莫名地又冒出了那段回忆。

在面对强大而邪恶的术士的时候,在自己最无力和恐惧的时候,一道身影仿佛从天而降,与恶势力作艰苦的斗争……

那个人的身影,好熟悉……他到底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原来记忆从来不曾远去,只是封印在心底太深。

多重疑团涌来,直觉告诉郭雨灵,此事与袁佑脱不开关系,袁佑,也绝不是普通人。

但是,他对我真的好,他的臂弯也是如此温暖……这就够了。

郭雨灵抱起小铁柱,道:“爸爸有事出去了,过两天回来,要乖乖的哦……”

三个小时后。

袁佑出现在风云山脚下,一步一步往上走。

天师道,就在风云山顶。张和谦遇上麻烦了,但要解决这麻烦,还不能直接用遁术上山,还得一步步走上去。天机之微妙如是。

一路直上

,就到了天师殿。

袁佑直接穿过前堂,准备打开一扇大门。

“居士!”两个道童拦住了他,“后院是诸位道长清修之地,还请移步!”

“哦。”袁佑点点头,“可我不是外人啊,你看,我这还有道长的信物。”

袁佑拿出桃木剑,俩道童一愣:“原来是道长至交,请进!”

袁佑进入了后院,首先见到一个广场,有许多道人各自练习法术。

有用符咒引火的,有双手拍击练雷法的,也有步罡踏斗感应天地之力的。

这些道人看到袁佑到来,有小部分停下了练习,好奇地看着袁佑,其他人继续练习。

广场后面是一个大殿,一群穿着华贵道袍的人在议事,张和谦赫然坐在上首!

“和谦,致远掌教外出已有二十年了,至今音讯全无,我等是不是先推举一人,暂代这……”

“平言长老言之有理,我看致纯侄儿才华出众……”有一道人附和道。

“放屁!”又有一道人,破口大骂:“谁不知道你李平雄和张平言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张致纯是那张平言的亲……”

“平梗老鬼!你上回欠我二十张符箓……”李平雄打断了他的话。

空气突然安静,片刻,有个矮小的道人问道:“平梗,你告诉我……我儿致纯,到底怎么回事!”

“哼!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家娘们为什么三年都没能怀上,拜了个祖师就怀上了?祖师有这闲心临幸你那婆娘?你再想想,张平言,那可不就是祖师殿的执事!”

“于平梗!你……你你屎口喷人!”张平言脸色涨红。

于平梗唯恐天下不乱,继续揶揄嘲讽;张平言一直在跟矮小道人辩解,妄图洗脱罪名;其他人议论纷纷,都是幸灾乐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张和谦一阵头大,在场的都是自己的长辈,说也说不得,避也避不得,实在恶心。

“不如,我为大家调解一下?”

有一个声音,穿破人群嘈杂,到达所有人耳中。

所有人见到来人,皆一脸惊愕,只有张和谦有些惊喜,随后流露出担忧。

“你怎么来了?”

“你这话说得,不欢迎么?”

“当然欢迎!但今天不太方便,要不改天……”

“我去,你又不是姑娘……还来个亲戚是咋?”

“好吧。”

二人对话,忽略了在场的道士,于平梗第一个跳了出来:“小子!你好大胆!我天师道内部议事,岂容你外人插嘴!”

袁佑笑了笑:“内部议事……没事,我可以加入嘛!你们吵架的根源不就是天师道谁来掌管嘛!这样,我支持张和谦,好了,你们都回去,吃斋的吃斋,念经的念经吧!”

“你……”于平梗要发作了。

熟悉于平梗的人都知道,这货根本不可理喻,斗法如疯狗一般,认输也不行,非得打到对方头皮发麻,打到自己心情舒畅。

“你不服么?”袁佑看了他一眼,于平梗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双膝深深地陷在了汉白玉石板里。

“小子怎敢在我天师殿行凶……”

在旁一道士出言指责。

“为什么?”袁佑冷笑,“因为我能!”

说着,袁佑右手往下一压,所有人齐刷刷跪下。

“跪我干啥啊?跪你们掌门哪!蠢货!”袁佑一甩手,所有人都面向张和谦,四肢着地,十分狼狈。

“这……”张和谦呆呆地看着袁佑,十数年不见,这家伙已经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沉默了很久,张和谦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术宗。”

果然!张和谦有些嫉妒,但他很快释然,机缘这东西,可遇不可求。

在场跪着的道士听到术宗二字,也都充满了苦涩,如今天师道的术宗只有三名,一个是老天师,外出游历未归;一个是老天师的师父,也是云游四方;最后一个,老天师的师叔,如今苟延残喘,闭着死关,非存亡大事不出面。

还有谁,能再制住袁佑?

还有谁,能阻拦张和谦成为天师道新任掌教?

张和谦见威慑效果已经差不多,便向袁佑讨个台阶:“此处诸位都是我的长辈,这样跪在大殿未免失态,还是让他们先起来吧。”

袁佑点点头,两手掐诀,往上一提,众人头顶冒出一团团幽蓝的光,聚合一处,化为一块令牌,晶莹剔透。

袁佑将令牌递给张和谦:“这令牌中是他们的命魂,诸人生死,在你一念!滴血即可掌控,好生使用吧!”

绝,真的够绝!年纪轻轻,做事狠辣,而且手段诡异,张平言等人竟生出无力抗衡的感觉。

如果说之前袁佑只是让他们惧怕,那么此刻就只能臣服了。

所有人,齐声道:“恭送五十二任天师道掌教!”

张和谦出了大殿,袁佑也跟着离开了。

“喝一杯?”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问道。

“走!”袁佑揽着张和谦的肩膀,一个土遁就走了。

去时逍遥来时急,不过一时三刻,张和谦已经被带到了袁佑的家。

郭雨灵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见到袁佑,自是欢喜,又疑惑身穿道袍的张和谦的身份,就看了一眼袁佑,不说话。

“哦,雨灵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当代天师,张和谦。和谦,这是……拙荆。”袁佑笑眯眯的,一点都不避讳张和谦的身份。

张和谦行了一礼:“见过袁夫人。”

郭雨灵温婉一笑,走进里屋:“我去拿点钱买菜,要酒吗?”

袁佑哈哈笑道:“这位天师虽然修道,但不戒小酒,只是吃肉吃得比较多,哈哈!记得切上三四斤熟牛肉来!”

张和谦摇摇头,也不禁露出笑容。

菜买来了,袁佑和郭雨灵去了厨房,张和谦陪着小铁柱玩耍。

张和谦发现,小铁柱的悟性极高,资质也是上等,不得不感叹有其父必有其子了。

半夜。

袁佑和张和谦还在喝酒。袁佑问张和谦:“这些年过得还行吗?”

张和谦苦笑:“也就那样吧……今天的事……”

“不用谢,咱们是兄弟。”

“我……”

“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