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海子?”书颜和翠袖面面相觑,却不知幻雪说的是什么东西。

“红海子就是海棠花儿的果实呢!”幻雪赶忙解释道:“适才奴婢一一送了小姐们的绣品给陈嬷嬷看,个个虽说是绣的大富大贵花色各异的海棠花样,但总归挑不出什么稀奇的来。奴婢看四姑娘手上这个花骨朵儿的花样,若是完好无损的倒也能脱颖而出,但毕竟毁了,要想在两日时间里再绣出个一样的肯定来不及了,若是绣花儿,更是没得说,不仅要耗费多一半的时间,而且绣出来的花儿哪里能在一众花色里跳出来呢?”

“所以”翠袖似乎很是看好这小绣娘的说法,不禁插嘴问了道。

“所以,四姑娘干脆绣个红海子。这果实的绣法简单得多,虽然不一定有着花骨朵儿好看,但果实的寓意却好过花苞儿千万倍呢!”幻雪一口气下来,脸颊已经微微泛红,眼巴巴地看着许书颜,就等她一句话。

“三姑奶奶如今正有身孕,小姐,您若是绣个海棠果实花样的荷包送入宫里,就算是手工粗略些,想必也能从一种绣品里让娘娘喜欢呢!”翠袖也忍不住激动,赶忙附和着幻雪的说法。

“幻雪,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许书颜徐徐点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绣娘的肩膀,示意一边的翠袖掏出两三个银裸子,亲手塞到了她的手里:“无以为报,这打赏虽然不很丰厚,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若这红海子的花样真能讨得贵妃娘娘欢心,下来我一定再用厚礼报答。”

说罢许书颜起身,示意翠袖跟着自己离开书坊,好早些回拢烟阁动手开始绣新的荷包。

刚走到门口,却听得身后幻雪怯怯地喊了一声“且慢”!

转头,望着一脸憋得通红的幻雪,翠袖跟着停下了脚步,代许书颜问道:“怎么了,你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家小姐说?”

“奴婢”双颊烧的火烫,幻雪很是拘谨地半埋着头,似是在纠结着该不该将话说出口,两手交握着,双脚也不停地左右相交,一改平素里娇憨洒脱的样儿。

收到许书颜递来的颜色,翠袖点点头,过去半蹲下来,拉了幻雪的小手,轻声在她耳边道:“小幻雪,别怕,有什么要求或是什么话就告诉我家小姐。若是能做到的,她定然不会推却。”

听了翠袖地话。幻雪好半晌才扬起了小脸。看着许书颜含笑立在那儿。咽了咽喉咙。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就那样双膝跪地。埋头伏在地上:“求小姐收留幻雪!”

许书颜大惊。赶紧过去和翠袖一人一边扶起幻雪。忙问:“怎么。陈嬷嬷待你不好吗?”

双目含着些水雾。幻雪扁了扁小嘴儿:“陈嬷嬷待奴婢很好。可是奴婢地卖身契在潇湘馆里。等满了十四就得回去潇湘馆所以”

听着幻雪断断续续地叙述。许书颜这才知道了个中原因。

原来潇湘馆每年都会从民间买一些十岁以下地小姑娘。从小就培养她们琴棋书画。女红诗文什么地。好让她们以后长大能出落得与众不同。不过也并非每个小姑娘都能学这些。祁冠尉只是让手下人挑选一些机灵乖巧。长相貌美地送到之砚书院当个小丫头。有地分在其他院子里。这幻雪便被分到了陈嬷嬷这里。平素下课后她们会被集中起来听课。潇湘馆负责给教习地先生们额外给赏银来教这些小姑娘。务必不耽误小姐们地课习时间就行。

而长到十四岁左右。这些小姑娘们就得被接回潇湘馆。接受如何陪客卖笑地课训。之后便能正式挂了牌子出场。虽然大家都知道潇湘馆是个清馆。但每日抛头露面。强颜欢笑却也并非是人人都乐意地。所以幻雪这才大着胆子求了许书颜。盼着她祁家四姑娘地身份能在祁冠尉面前替自己说句好话。免得落入烟花柳巷地下场。终生只能被恩客玩弄于鼓掌。

听完幻雪半抽泣半带怯意的叙述,许书颜和翠袖心里都酸的不行。

特别是翠袖,她从前也是从青楼里出来的,虽说从小被狠心的叔叔给卖了,好歹竟碰到许之山为其赎身,那时候她不过才十一岁,和这幻雪年纪相仿。忆起以前在青楼里的遭遇,都觉得万分庆幸能有个机会出了那火坑。

想到此,翠袖拿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也朝着许书颜跪了下来:“小姐,您就帮幻雪赎身吧!”

“翠袖,我明白你的心思。”许书颜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哪里会见死不救,可她又不是祁家正儿八经的四姑娘,到底能不能说得上话,还是只有见了祁冠尉才能知道:“幻雪你也起来,今日这事儿我算记在心里了,回头到了上锦园一定帮你问问,若是能带你出了之砚书坊,以后便是我许书颜的丫头,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奴婢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四姑娘的恩情!”说着幻雪竟砰砰砰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吓得翠袖一把起身,过去将她拉了起身。

“两日之后,无论有没有接过,我都给你一个答复。”许书颜铁了心要救这乖巧可人姑娘逃离火坑,心想大不了出了银子替她赎身,怎么着祁冠尉也不可能不放人的。

“幻雪,你在这书坊呆了这些年,可曾求过其他小姐帮你赎身?”翠袖伸手替她弹了弹身上的灰,又掏出张手帕擦了她脸上的泪痕。

“奴婢求过三姑娘,还有祁家的表姑娘们,她们都说没法子。”幻雪低了头,声音小小的,可见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怕许书颜也像其他祁家姑娘一般,不能相帮。

心里明白祁玉悠的性子不可能会理会幻雪,而玉冷玉晴甚至黄杏儿一流,更加不可能为了她这个小绣娘去找祁冠尉讨卖身契,毕竟潇湘馆做的那样生意,清白人家的小姐避还来不及,谁有肯施以援手呢。想到此,书颜正色道:“只有些话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我虽有心帮你,却也不能承诺什么,知道么?”

幻雪懂事的点点头,银牙紧咬着唇瓣,努力憋住眼泪,又朝许书颜做了大礼,这才退了下去。

许书颜也只得怀揣着心事儿,带翠袖离开了绣房。

绣房侧屋。

“好孩子,四姑娘怎么说?”陈嬷嬷伸手摸了摸幻雪的羊角辫儿,眼中滑过一滴老泪。

“嬷嬷,奴婢照您的意思给四姑娘说了绣果实去讨喜,然后求了她收奴婢为丫鬟,她也答应帮忙问问,可是”幻雪眼神有些黯淡:“四姑娘也说不一定能成功呢。”

“没法子,四姑娘看着就是个心软的,老生想来想去,也只有她才能帮你一把了,如果她还是不行,恐怕你就得乖乖回去潇湘馆了。”陈嬷嬷舍不得似的,拉了幻雪入怀,小心地拍着她的后背。

“嬷嬷对奴婢好,奴婢是知道的,就算将来去了潇湘馆,奴婢也会抽空来探望嬷嬷的。”幻雪懂事的点点头,也伸手环住了陈嬷嬷的腰际,暗自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