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所管理的三十八座书院分布在河东各处。位于京城境地的仅有三间,分别是“慧眳”,“点墨”,以及“之砚”。

慧眳书院位于皇城正南侧,专为仕途之士所设,书院殿阁巍峨,亭榭错落,师生云集,俨如学城。教习内容均是治世之道与国政之策,秉承“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条信。因讲学先生多为朝中退役大臣,得了闲散功夫会来点拨一二,所以甚得求宦之士的追捧,每年纳生时,书院大门都会被围的水泄不通,连后门都会被围上个里三层外三层。

而“点墨”则与“慧明”全然不一。

点墨书院当初创立的时候,不过有讲堂三间,斋室十五间,院内松柏交翠,花草争芳,环境幽静秀丽。教习内容多为诗词歌赋,丹青墨笔,偶尔开设诗会,倒引来了不少的文采风流之士驻足,着实另辟蹊径。原本这京城之地饱学之士就甚为集中,多数为那官场奉迎而去,剩下的却苦无清净之地可以遣怀。正好点墨书院不为闻达仕途,只为揽尽群书,却也对了这些潇洒学子的胃口。不多时,点墨书院就又开了讲堂六间,斋室二十,正应了那句话,一时文风士习之盛济济焉,彬彬焉!

最后,便是这“之砚”。

本朝民风开放,世家千金、官家女儿,抑或是小家碧玉都时兴外出听学。供男子听学之所称为书院,而供女子听学之所则称之为书坊,而这“之砚”便是一所不折不扣的书坊。

之砚书坊位于点墨书院的西南侧,两两相隔不过一截河口,但建筑风貌却全然不一样。院中遍植时令鲜花,一弯溪水流淌过境,几座小院散布其中,均是玲珑精致,粉纱妆点,香薰袅袅。

书坊教学也和书院有所不同,女红簪花一类是必须的,其余则是琴棋书画都有涉猎。

虽说本朝民风开放,可女子听学毕竟也是需要慎而重之的,所以官家会严格控制书坊的数量,之砚书坊作为朝廷唯一批准的女子的京城书坊,就成为了官家千金们争相入学之所。偏偏书坊所属祁家,所以本族女子自然可以直接入学,勿需另求门路。

两柄小轿“吱吱嘎嘎”而来,缓缓停在了之砚书坊的门口,一顶宝蓝,一顶绛红,轿身绣了“上锦”二字,后面还跟了一辆丫鬟乘坐的车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祁家女儿来了,纷纷避开两旁。

只是不知为何上锦园除了三姑娘还有谁也来听学。几个刚迈步入内地世家闺秀都停住了脚步。低首交谈。猜测着轿中之人到底是谁。

宝蓝一顶中徐徐而下地正是祁玉悠。蓝色小轿衬着翠色地衫子很是惹眼。只是神色同样惘然慵懒。透着一股幽幽凄恻之感。几乎看呆了在书坊门口落脚地各门家丁。

“书颜。快些下来吧。时辰差不多了呢。”祁玉悠在水潋地搀扶下落轿。对他人目光似乎毫不介意。只是侧头看向身后地小轿。轻声唤了唤。

听见祁玉悠唤那后面一顶小轿之人。大家都面面相觑。对那“书颜”二字毫无印象。不知是哪家千金能得到祁三姑娘地亲自邀请。均睁大了眼。想看看稀奇。

“小姐。奴婢扶您。”一直跟在小轿后面地翠袖和水莪早已从车撵上下来。赶紧上前。一个撩开了帘子。一个伸手去扶了许书颜下轿。

一袭月白素衫。不过裙角点了几株墨色玉兰。纤腰一束。身姿绰约。许书颜刚一下轿。就明显感觉到了四周人对自己地好奇。只好保持着面上淡淡地笑意。上前靠在了祁玉悠地身边。

眼看着不过是一个衣貌素雅的女子下来小轿,书坊内打望的各家闺秀则明显有些失望。有些心气儿高的,不过扬了扬下巴便转头走了。多数人却还是羡慕的紧,冲两人颔首一笑,走时还不忘私下交谈,猜测着到底是谁家女子,素衣如常,面色恬然,生的也不过中上之姿罢了,虽然举手投足颇有些大家之风,可放眼京城,倒也没什么人能和祁家三姑娘比肩而来。一两个有心人瞥见书颜身后跟着的翠袖和水莪,倒点头欣赏,暗道这女子的丫鬟倒是姿色惹眼许多。

“书颜,不用理会她们。”祁玉悠侧眼看了看书颜的表情,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似是诚心要给那些看热闹的人一个下马威,眼光冷冷扫了过去,虽然慵懒依旧,却多了一两分凌厉。

“三姐姐,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自然有些紧张。”书颜所言属实,虽然许家在高阳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家父又是地方官员,可毕竟从未去过书坊听学,也从未和如此多千金小姐们打过交道,自然有些忐忑一二。

“四姑娘,今日是去丹青院学画呢,走这边。”等二人迈步进入书坊,水莪看到前方一个分岔路口,赶紧上前两步伸手指了指右边的方向。

正好此时从书坊深处传来阵阵清脆的铜铃之声,众人听见声响均加快了步伐。

走在前头不远处的几个女子听见水莪口呼“四姑娘”,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头望了望相携而来的祁玉悠和许书颜。其中一个长相颇为丰腴的在手中捏了张绢帕,半遮住心口,竟扭着腰过来了:“祁三姑娘,您今日带来的这位小姐是谁呀?怎么没见过,觉得眼生呢?”

“书颜刚从高阳而来,如今在暂居我家。”祁玉悠淡淡的答了,眼神中有些冷漠:“秦二小姐快些走吧,铜钟都催了呢。”

“哦,原来如此。”丰腴女子满意的点点头,想着自己刚才许是听错了,那丫鬟叫的是“三姑娘”罢了,祁家哪里来的“四姑娘”呢,这才扭着蜂腰转身而去。

一路而去,铜铃声都在书坊内回响着,清澈通透,只是越来越急,似是在催大家快些进入讲堂。

祁玉悠也有些急了,一手拉了书颜的柔荑,低声道:“画楼公子的课不能迟了,书颜,我们也走快些吧。”

点了点头,书颜有些意料之外,没想到那画楼公子口中所言的丹青院竟是在之砚书坊内。就要再见,莫名的,心头竟有些淡淡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