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贵妃设宴御花园,除了四位官家小姐作陪,众位妃嫔也前来赴宴,一时间,整个静谧的庭院变得热闹起来,莺莺燕语不绝于耳,银铃般的笑声也久久不息。

宫中摆宴是极为讲究的。御花园的当中,正对小湖的正南方有一片青石铺就的空地。空地上面西座东摆了首席,乃是祁贵妃端坐其间。以首席为央,东西又一字排开摆设主位宴桌。每席只坐一人,配了软垫和矮几。西边从头桌开始分别坐了淳妃,姚婕妤以及余贵人和两个常在;东边几桌分别坐了林妃,陈贵人和两个常在。另设陪宴四桌,分别坐了四位官家小姐。

因为有宫中其他妃嫔在,秦如月等人是见惯了市面的,倒也乖巧懂事,觥筹交错间都表现的落落大方。许书颜则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宫中夜宴,紧张是难免的,倒也进退有度,谈吐风雅,让祁贵妃颇为满意,连连赐酒。

还好此时撤下了凉菜,端上来几样热食,分别是干连福海参、花菇鸭掌还有莲蓬豆腐以及山珍刺龙芽。祁贵妃招呼大家吃菜,书颜才赶紧挑了几筷子吃下肚,免得空腹吃酒,醉在宫里就不好了。

“话说,这水葱儿似的姑娘是哪家小姐呀,以前从未见过呢?”坐在西边头桌的淳妃开了口,上下打量了书颜几眼,冲祁含烟问道:“怎么个也该来敬敬酒,一一认识了才好。”

“哟,瞧本宫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竟忘了给姐妹们介绍。这是我娘家的四姑娘,唤她一声书颜就行了。”祁含烟扫了一眼下首众人,懒懒又道:“今日本宫这侄女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各位姐妹就暂且放过罢,改日本宫专程召了她进来,再给大伙儿陪酒。”

知道祁含烟怜惜自己,书颜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从席上起身,端了酒盏过去一一相敬。只是这一轮下来,不免觉得双颊发烫,微微有些醉意。

“书颜,你可曾许配了人家?”离得书颜极近的陈贵人年纪有些大了,身材有些消瘦,面色也掩不住的发黄,只是柳眉细眼间还能看得出当年的姿色。

“回贵人的话,书颜还在孝中,未曾婚配。”许书颜赶紧立起身来福礼答了话。

陈贵人与许书颜这一问一答间,其余妃嫔听了竟个个面上有些欣喜,说话声也变得大了些,纷纷找她闲谈。只是秦如月有些看不惯许书颜在妃嫔间出风头,悄悄靠了过去,低声道:“书颜妹子,姐姐之前不知你时贵妃娘娘的侄女儿,这杯算是赔礼酒,先干为敬。”说罢一仰头,将满满一杯酒系数灌了下肚。

“秦二小姐客气。”许书颜不想喝的太多,只是唇边轻轻沾了沾酒杯的边缘。

瞧着许书颜竟不愿与自己干杯。秦如月心头一股无名之火窜了上来。一把拿过跪在身后宫女手上地酒壶。作势就要给书颜斟酒。却故意一斜:“啊——”

感觉半跪地腿上一片沁凉。许书颜埋头一看。黄昏之下。水色地裙衫中竟染了拳头大地一片酒液。此时还在慢慢晕开。眼看已经把这新做地衣裙给毁了。

“书颜妹子。这黄昏沉沉。姐姐确实没太看清。真是对不起了。”秦如月故意大声地嚷了起来。接连道歉。

“燕官儿。掌灯!”上首地祁含烟看了。吩咐宫人取了灯笼过来。又对着身边立着地宫女道:“你过去扶四姑娘到本宫殿里。换上一身新衣裳再过来。”

“是”燕官领了吩咐就来到了陪宴。告诉许书颜贵妃娘娘让她先去换下衣裳。便领了她离开御花园地宴席。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宫里好些地方都掌了灯。许书颜任由那个名唤燕官带着自己匆匆而行。因为衣裙沾湿。也没什么心思打量难得一见地后宫景致。

不一会儿,燕官停了下来,指着前方一个精致的宫宇道:“姑娘,这就是贵妃娘娘所居的鸾安殿了,奴婢带您进去更衣。”

书颜抬眼望了望,只觉得此处虽然雕龙画凤,却有一丝冷清的意味。转头望向燕官,虽然她只是个宫女,可记得适才在宴席上,她一直是立在祁贵妃身侧的,和那些个伺候宫人有些不一样,想来应该是贴身宫女一类的,便柔柔地道:“劳烦姐姐了。”

“姑娘客气,奴婢服侍娘娘多年,还未曾有哪个小姐能受了娘娘如此青睐呢。”燕官看起来年纪颇小,说话间却很是老道成熟。

进入殿中,再穿过花厅和一方内庭,燕官领了许书颜来到祁贵妃寝殿中的侧屋,先是掌了灯,再来上前拉开一个五尺见方的喜鹊闹枝头柚木雕花大衣橱,指着里面:“娘娘吩咐了,姑娘随意挑选就是。”

探头过去,许书颜借着烛灯打量了一下,那衣橱里挂着的衣裳皆是大红大紫,珠光宝气,华美非常。且不说自己尚在孝中,就是寻常的女儿家,哪里能穿了这样名贵的衣裳走出呢。

“姑娘,这件彩绣杜鹃算是素净些的,可好?”燕官在宫里呆了多年,自然会看人的脸色,便挑出一件衫子,只是月白的衫底上绣了五彩的杜鹃花,尚算清爽。

“燕官姐姐,我还在孝中呢,这些颜色是不能穿的。”这衣橱里不下百十来件衣裳,可一眼望过去,就没一件是素的,即便是偶尔一两件青或蓝,也有挑染的花朵儿或者鸟雀纹样在上面,绝非凡品,书颜只得苦笑着摆了摆手。

“贵妃娘娘的衣裳,怕是除了内衫,就没有一件是姑娘您能穿的了。”燕官也犯了难,脑中仔细搜寻着自家主子何曾穿过素雅的裙衫,好半晌却只好摇了摇头:“对不住姑娘了,娘娘的衣裳确实没有能给守孝之人穿的。”

许书颜却忆起来时所见的宫女们,有粉衫和蓝衫的,式样一般无二,蓝衫却颜色素净许多,倒也算适合,便开口问:“燕官姐姐,你这身衣裳,可是还有同样的蓝色?”

“奴婢的?”燕官明白了许书颜的意思,有些惶恐的摆了摆手:“姑娘可千万使不得,这是下人的衣裳,怎能给姑娘穿。”

“我一不是官家女子,二不是宫中妃嫔,如今又在孝中,你说是穿了红红花花的好,还是你们的素净衣裳好?”许书颜管不了许多宫里的规矩,只觉得即便是穿了宫女服又如何,总比那些大富大贵的衣裳合适许多。

“那……奴婢这儿还有绿色的,给姑娘拿去换上吧。”燕官想了想,只得作罢,让许书颜就等在此处,自个儿赶忙绕道后院的宫女房,拿了自己的一件宫女常服出来。

虽是宫女常服,这衣裳倒也精致玲珑,淡淡的绿色很是清爽,而且料子也是比之寻常百姓所穿的要名贵许多。书颜穿上后照了照那半人高的铜镜,虽然略有些大了,但束上腰带却也算是合身。

“姑娘,这身衣裳奴婢给您收起来,等洗干净了再派人送到府上。”燕官看着许书颜,觉得这身宫女服即便是套在她身上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宫女们大多低眉顺眼,她却气质上隽秀文静许多,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奴婢。

“等等。”书颜此时腹中略有些空空的,想起走时翠袖塞给自己的两块香糕还在袖兜里,赶紧掏了出来又放在这身衣裳的袖兜里。

“姑娘真是有趣。”燕官瞧着,不由得掩口笑了起来,对许书颜的印象也着实又好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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