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熏火燎外加十二个时辰不曾间断的经文诵念,整个锦上园被这道场做得颇有些鸡犬不宁的味道。

亏得许书颜搬离了拢烟阁,不然那三层的精巧楼宇就真成了“拢烟”之地了,前前后后都是青色雾气呛人口鼻。道士们又整日轮流念诵法经,就算是远离碧湖的梅子林也能听得见声音。

对于此事,居于西厢的祁玉容祁玉悠两姐妹还好,因为是给自己亡母做超渡法事,并未说什么,祁渊又和画楼躲了别处,自然也不会抱怨。只是二姨太四姨太,还有玉冷玉晴等人却暗地里叫苦不迭,颇多埋怨。

奈何事关宅子安宁,大家也只好默不作声,但这样声势浩大的“驱鬼”,也让众人心里渐渐起了疙瘩。还好大家都系数将怨气撒在了那白日作祟的“太太”身上,对许书颜倒没什么埋汰,反倒觉着她走了背运,不过来了宅子里几日,就遇到了这个事情。四姨太更是为了示好,又巴巴送了些压惊补身的药材过来,一件一件堆得小山那么高,让黄杏儿和姚文绣她们见了,一边眼红又一边腹诽,惹得书颜吃尽了白眼。

第二日一大早朱嬷嬷就遣了丫鬟来催,说是撵子备好了,请姑娘们移步去书坊听学。今日是丹青课,想着要见到画楼公子,书颜倒是心中有些欢喜,早早梳妆打扮。换上了一身霜黄色染了绯紫花样的裙衫,又梳了个利落的垂月髻,别上两支绿檀木簪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干干净净,这才吩咐水莪准备好文房四宝,赶在黄杏儿她们前头就出了梅子林。

“四姑娘,不如今日让翠袖一个人陪您去书坊,奴婢……就不去了。”趁着丫鬟们都在收拾东西,水莪却悄悄过来寻了许书颜。

抬眼看了看水莪的脸,许书颜心想这黄杏儿的手也真是下的狠。一夜过去了竟还有个淡紫的印痕浮在水莪娇花儿似的左脸上。知道她是爱面子,不想别人发现脸上淡淡的五指印迹罢了才请辞不去书坊。想想也对,免得别人看到了以为是自己虐待丫鬟就不好,便到:“你好生休息,等伤好全了再出去走动吧。”

“多谢姑娘体谅。”水莪顿时心中一热,乖乖的又退了下去

许书颜身边只得翠袖一人陪着上路,经过碧湖正好遇到祁玉悠,见她脸色不太好,心想定是道场给吵着了,颇有些愧疚不安,上前轻轻挽了她:“三姐姐看起来有些疲惫,是给道场扰的吧。”

“我没关系,只要母亲能安心回去天上享福就好。”祁玉悠摇摇头,却反过来体恤许书颜,拍拍她的手背:“倒是你的身子怎么样了,我看你脸色还是白白的,不如帮你给公子请辞,今日就不去了吧。”

“痴睡了一下午并一晚上。今日起来精神也恢复地差不多了。才不敢怠慢功课呢。”书颜有些心虚。顾左右而言他:“对了。上次听画楼公子说今日要描人像呢。不知是什么样地内容。”

提起画楼公子。祁玉悠果然娇俏一笑。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顺着便道:“公子倒也有趣。常常让我们对镜自描呢。”

“是么。这倒是没听说过地。就是不知道讲堂里有没有那么多铜镜呢。”书颜乐得捂了嘴。祁玉悠也随着“咯咯”笑了起来。一路走到锦上园门口。两人都还是在边说边笑。看得一边正准备上撵地黄杏儿等人有些愣了。

和玉冷天生性子凉薄又出身庶女不同。表姑娘们都知道。祁玉悠向来爱拿本家小姐身份。素来对表姑娘们都是礼度有加却态度冰冷。如今见她和书颜不但有说有笑。还相互拦着手臂。一副亲得不得了地样子。大家自然觉着异样。看向许书颜地眼神又多了几分复杂地意味在里面。

因为只有本家姑娘才能去丹青院听学。祁玉悠和许书颜单独一人乘了一顶小轿。与其余姑娘们打过招呼便先被抬走了。留下玉冷玉晴还有三个表姑娘都上了车撵。一并去听女书女戒课。因为没机会在一块儿。倒也没有起什么口角。

丹青院。

“书颜,你来了啊。”几日不见,那朱素素倒是还记得许书颜,见她和祁玉悠携手而入,赶紧挥了挥手,让她坐过来。

和祁玉悠分开了,书颜这才渡步过去,等翠袖帮自己布置文房四宝的空挡,便去了朱素素边说话:“素素,你倒是来的早呢。”

“那当然,公子为师严苛,若是来得晚了就要被罚留堂,岂不亏了。”素素一张圆脸上满是笑意,见许书颜几日不没瞧着,眉眼间有些疲惫,又问:“书颜你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不太舒服的样子。”

“没什么,昨晚窗外的蝈蝈叫声太大,没睡好罢了。”书颜摇摇头,总不能说自己让祁家闹鬼,有道士在做法场吧。

“蝈蝈?这又不是大夏天,哪里来的蝈蝈呢。”素素歪着头,好像有些想不通。

“我也觉着奇怪呢,可能做梦罢了。”书颜回头看翠袖置办好了画桌,赶紧和朱素素笑了笑就坐回去,免得她再继续追问。

不一会儿,书坊的铜铃就响了,先从侧房出来的照例是那个名唤盈袖的小书童。今日他着了一身月白色的小衫,下面露出一截翠色绸裤,配上两个羊角髻,乖巧伶俐的样子倒有着三分女样儿。讲堂里有些个刚刚及竿,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小姐们倒忍不住偷偷瞄着他,私下还议论,说是将来等这小书童张开了,定然要比画楼公子还要俊上三分的。

小女儿家的心事自不必多言,等堂上安静下来,从来一身青袍的画楼缓缓从二楼渡步而下,只是看到书颜时有些意外,不理会满堂的小姐们,上前低声问道:“四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公子关心,学生大好了。”书颜赶紧起身来回话,觉着画楼公子关心自己,胸中暖暖的,但同时又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辣辣的刺刺的,心里颇有些别扭。

“嗯,若是觉得累了或者不舒服就说一声,我让盈袖带你上楼去休息。”画楼公子点点头,也不再多言了。

回到师座,画楼给盈袖示意了一下,盈袖便摇着脑袋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脆声道:“今日诸位都画自个儿的小像,一个时辰后必须交上来,公子会逐一过目,再作点评。”

“平素里我常让你们回去对镜自画,今日虽无铜镜镜,可心却是一盏最好的明镜。”画楼公子又补充了两句:“画的像不像倒不重要,自己对自己的了解,自己看自己是什么样儿,一定要有神髓出来,不然就白画了。另外,盈袖,你宣念一下这个。”说吧画楼从袖里取出一个小小布轴递给书童。

缓缓打开,盈袖看着看着,脸上竟扬起了欣喜的红晕,赶着赶着便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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