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空,碧湖两岸除了水阁之外均是一片漆黑,只有点点昏烛燃在各房门口,乃是守夜下人们所留。

“先包上手指吧。”冷冷的话语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许书颜看着递到眼前的一张深紫色的男子手帕,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举动竟会是那个冷漠不羁的祁家二爷会做出来的。

“爷可不想你说着话就晕过去。”祁渊解释着,眼神却飘向一边,难掩面上浮起的尴尬表情。

“女人绣花被针扎一下很平常。就是有些疼,倒也不会流很多血,二爷不用担心。”许书颜可没什么心思与祁渊再斗了,更不敢接受他所谓的好意,淡淡的拒绝了,只将指尖放在唇上,轻轻啜干了血痕。

夜色,繁星,碧湖,美人素衣淡唇,轻咬指尖许书颜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看在男人眼里竟有三分妩媚,七分诱人。祁渊不自觉的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庆幸这是在夜里,否则让她看到自己的样子,指不定会冲过拿着绣花针扎了他的双眼泄愤。

看着祁渊侧头过去以手掩住唇角,许书颜蹙了蹙眉:“二爷若是有心归还碧钗,就请快些,如此夜深,你我二人单独待得久了也不合适。”

听出话中的冷意和排斥,祁渊也收起了胡思乱想,转头过来看着她,冷不防,竟迈了两步上前,趁许书颜还没反应过来,捉住她的手腕就开始包扎起那只受伤的手指。

“你”许书颜被他这个举动吓坏了,下意识的想要抽开双手,却发觉腕处被他握得死死的,一动就生疼,只好开口低声道:“我说了不用包扎,不过是绣花针扎了的伤口,我也不是身娇肉贵的祁家千金,你就别费这个心思了。”

祁渊根本未曾理睬许书颜的挣扎,一边麻利的包扎,一边告诫她:“你可别乱动,要是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你不是就爱欺负我么!”书颜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话音刚落才发现两人的对话怎么充斥着浓浓的暧昧之意,不由得脸上一臊,紧抿住薄唇,不再吭声。

感到许书颜手腕儿上传来地淡淡温度。又听了她小女儿家埋怨似地话。祁渊手一滞。最后只好草草给手绢打了个疙瘩结。赶紧放开她地手:“好了。以后别说我欺负你了。”

“二爷。你这样给我包着。还怎么绣花。”书颜抬起手来。看着手上被祁渊捣鼓出地“硕大”一团。竟有种想笑地冲动。只不过再瞥见对方隐忍地怒气之后。才收敛了笑意。

“你就这么想要入宫陪宴么?”祁渊见许书颜这么晚了还拿着荷包绣花。连手指被扎破了也一副无所谓地态度。蹙了蹙眉。总感到有些不理解。

“入宫陪宴怎么了?”许书颜知道祁渊看不起她们这些“攀附权贵”地表姑娘。脸色也冷了下来。不再陪着笑意:“三姑奶奶让陈嬷嬷收了姑娘们地绣品入宫。若是绣地好了则能沾光陪宴。若是绣地差了。不但污了贵人地眼。连带着祁家地小姐也会被人看不起。我认真做了女红功课。难道还错了不成?”

“你这个女人。还是对你凶一些地好。不识好歹!”看到许书颜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祁渊本想讽刺两句。可脑中闪过画楼那夜撂下地狠话。说是不来给这嚣张女人道歉就不认自己这个兄弟。只好眉头倒竖。硬着头皮道:“算了。懒得与你争那些个道理。前夜里抢了你地头簪。是我不对。但若不是你屡屡挑人怒气。也不会自讨苦吃了。”

“深夜来访。二爷是来道歉地吧?”许书颜总算听出了他话中地意思。竟是来给自己表达歉意地。但听到后来怎么又变作了对她地斥责:“既然是来道歉。就请二爷有些诚意。先把簪子还给我吧。”说着伸出另一手素手。掌心向上。寓意明显。

祁渊蹙了蹙眉,觉得自己有些太纵容这个女人,一把将碧簪从怀里掏出来,狠狠地放在了许书颜的掌心:“以后做人切莫太过自作聪明,像你昨夜那样悄悄潜入男子房间,要是换了别人,定然会将你送官的。到时候别说进宫了,就是锦上园你也别想再呆住。”一挥袖,鼻端闷哼一声,与许书颜擦身而过,只留下一袭薄淡的香樟味儿,便径自回去了水阁。

没想到祁渊竟真的会主动将碧簪归还,许书颜哪里还会计较他的几句斥骂,只当作疯话一耳听了一耳出,赶紧将碧簪斜斜别入了发髻中,欣喜的样子似乎忘了这乃是祁渊强取豪夺过去的东西,本来就该归还。

“四姑娘,二爷呢?”说着话,水清和芜菁端了茶从后院出来了,见湖边就剩下许书颜一个人在那儿笑的合不拢嘴,不由得问道。

“二爷?”许书颜收起了笑容,眼神飘向对面水阁:“兴许刚才是梦游了吧,不知为何来了,又不知为何走了,真真闹不清为什么。”说着摆摆额首,给芜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随,便回去了拢烟阁中。

端着热茶,水清倒真有些闹不明白了,这二爷急匆匆的深夜前来,又没见说什么做什么悄悄走了,难不成真是着了梦魇的道儿?摇着头,顺手放下了托盘,心中怀着疑虑,也自个儿回去了。

吩咐芜菁去睡,许书颜一路回到三楼顶,嘴角都还有一丝笑意挂着。翠袖打了个盹儿,终于还是被刚进屋的主子惊醒了,睡眼惺忪间揉了揉眼:“小姐,您怎么从外面回来了?可绣好了?”说话间,无意中瞥见了书颜发髻上碧簪,这下什么睡意也没了,起身赶忙过来拉住她仔细瞧了瞧:“天哪,小姐您什么时候将老夫人的簪子给要回的?啊!莫不是刚才您又偷偷去了水阁?二爷发现没有?要是又被他发现了,岂不是”

许书颜被翠袖慌乱的样子逗得“咯咯”笑了出声,拉住她的手:“好啦,看你着急的样子,那祁渊又不是一头饿狼,你家小姐我也不是什么小羊羔,哪里那样容易被他一口吃掉。”

看着翠袖一脸的好奇和担忧,许书颜才又轻声道:“不知他哪根筋不对,竟深夜过来将簪子还给我了。”

“真的是二爷主动还的?”这下轮到翠袖不相信了,一双杏眼睁的大大的。

“真的!”书颜重重的点了头,抬眼看向荷包:“只是可惜了我的荷包,被他一惊,手指刺破了点血迹在上面,还不知能否洗干净呢。”

“呀,奴婢才看到,小姐的手指怎么了,为何包了那么大一个结?”翠袖吓得连都白了,心想不过是绣花针刺的,难道很严重不成!

这才反应过来,许书颜抬起被祁渊给包扎的手指,用另外只手扯开了那个结,仔细就在灯下看了看,不过微微一点血红罢了,倒也没什么大碍。手中捏着那张柔软的手绢,似乎又是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樟味儿灌入鼻息之间,蹙蹙眉,一手揉了塞入袖兜里,转头看着担心不已的翠袖,扬扬手指:“看,好好的呢,还得继续绣花才是。”

正说着,心中却突发奇想,书颜赶忙抬首吩咐翠袖:“你去把绣蓝拿过来,再分两缕殷红色的丝线,要那种最红的。我突然想到个法子,说不定能补救补救。”说罢过去挑燃了灯烛,许书颜捏着荷包,脑中飞快地想着,神色间也有些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