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四月末,天气偶尔还是有一丝凉意。

一大早,翠袖推门而出就发现外间下着蒙蒙细雨,赶紧拉着挽歌一起到后院,想着替许书颜烧一壶姜茶祛寒,免得以自家小姐那样的身体,在雨天里若是惹了风邪就不好了。

两人一个碧衫一个红衫,这边托了热气腾腾的姜茶,那边托了温在食盒里的早膳,一并去了三楼顶的寝屋,服侍许书颜早起梳洗用膳。

懒懒地从床榻起身,许书颜倒真觉得头有些重重的,觉着有丝凉意从窗隙灌了进来,便随意披了件袍子过去推窗一看,果然是下了场夜雨。路边的青石板湿漉漉的,到此时雨都还没停下,淅淅沥沥的落在湖面上,氤氲起层层水雾,感觉一股潮湿扑面而来,不由得拢了拢肩头的衣裳。

“好小姐,您身子骨儿本来就弱,怎么还站在窗子面前吹冷风呢,你可是要急煞奴婢们啊!”翠袖一进来就看到许书颜倚在窗前,鬓角的垂发微微扬起,小脸儿白白的,心中一揪,赶紧放了托盘就过去关上窗,再取了件厚些的袍子披在她身上,拉了过来端坐在屋中的茶桌前,又让挽歌赶紧拧了热帕子过来给小姐擦脸。

“瞧你紧张的,我不过吹吹早风罢了,祛祛闭了一晚的秽气。”许书颜嘴上埋怨,心头却暖暖的,接过挽歌递上的热帕子,轻轻擦了擦脸,双手捧上一杯热姜茶,早就不觉着冷了,反道周身一股热乎乎的感觉。

“今日还得去丹青院听学呢,小姐看看这外面的天气,若是冷到了岂不是划不来。”翠袖拉着挽歌过来,一边又絮絮叨叨的念了起来:“别家姑娘都是生怕热着了,冷着了。小姐您身边也没个长辈,奴婢们做下人的,若不帮忙提点提点,要是小姐落个什么病,怎么向九泉之下的老爷太太交代。”

“翠袖姐姐说的对呢,小姐就是不爱惜自己,前两日挑灯绣花呢,身子那里受得住,今日又是雨天,得好生养着。”挽歌也如捣蒜似地使劲儿点头,说话间将温在食盒里的早膳一一摆了出来。

“挽歌,上次才提醒了你,摆膳的时候莫要说话。”翠袖赶紧过去一把“拎开”小丫头,亲自动手,等摆好了,向许书颜福了一礼,这才转头过去继续教训挽歌:“这是在小姐屋里,要是其他姑娘看到了,一定会暗想咱们拢烟阁里的人没规矩。要是唾沫星子溅了进去,遇到个讲究的主子,怕是早就赶了你去做杂活儿!”

“哦,下次一定记得嘛。”挽歌委屈的撅了撅嘴,想起水莪就常常念叨这宅子里的规矩,心里还是有些怕怕的,便狠狠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么多我也用不完,这两样你们拿去香香嘴儿吧。”许书颜端了一碟椒盐花生和一碟玉带胡豆放到一边,示意翠袖两人过来分吃。

翠袖也不推辞。笑着福了礼。便取了在手和挽歌坐到门口地小凳子上。两人就那样用手捡了来吃。还不时和许书颜说着宅子里地小道消息。什么昨夜祁老爷在那儿房里过地夜。什么大姑娘又捣鼓了个稀罕首饰。却只送给了二姨太太带之类地。一顿早膳倒也用地主仆尽欢。

用过早膳。翠袖拉着挽歌先去洗了手。这才回来给许书颜置办出门地装扮。

“梳个懒云髻就好。轻松些。”书颜挑着妆盒里地拆换。想起昨日回来地时候看到湖边一丛紫花地丁开地甚欢。婴儿掌般大小地花朵儿盈盈晕紫。点点细白地丝纹缀在瓣儿上。很是赏心悦目:“我瞧着湖边地两朵儿野花开地好。挽歌。你去让芜兰摘两朵上来。”

“小姐说地是那紫色小花儿吧。奴婢也觉着好看。不如让芜兰多采两束。我们用个白瓷绣纹地瓶儿插了。放在屋子里岂不好看?”挽歌点点头。想了个法子。

“去去去。你又忘了我们小姐地脾气。有什么好看地花儿啊朵儿啊地都不愿意采地呢。”翠袖赶紧“啐”了挽歌两句。推搡着她赶快去。

“呀!奴婢这猪脑子。倒真忘了呢。该死该死。”挽歌吐了吐舌。偷笑着就跑下去了。

等梳妆打扮好,许书颜刚准备出门,翠袖放心不下,又去房里取了件棉袍子和一把油纸伞,出来先给自家小姐披上,这才一并去了书坊听学。

之砚书坊。

一袭淡色紫衫的许书颜缓缓而入,鬓旁两朵儿缀在发间的紫花微微颤着,整个人儿显得娴雅水灵,让刚刚从侧屋而出的画楼公子一抬首,竟有些挪不开眼了。

“咳咳!”

身边青衣小书童打扮的盈袖轻轻咳了咳,似乎是在提醒画楼公子赶紧回神,眼里有着一丝隐忍的笑意,看看许书颜,也随之点点头,轻声在画楼身边附和道:“大哥,这样的女子,要是真带了去点墨那边,岂不是被一群登徒浪子给吃干抹尽么,您也舍得?”

“去!除了打趣儿自家大哥,就没见你老实过。下次要再这样,怎么也不带你出来。”画楼轻声责怪了一下盈袖,眼神却忍不住又瞥了那袭紫裙罩身的人儿。暗叹她虽然相貌并非绝色,却总是在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间轻易抓住周围人的注意,实在不知是为何。

“书颜,你鬓旁的花儿倒好看,怎么我没有看到园子里哪儿栽了的呢?”今日祁玉悠倒是来了,也难怪,她心有所属又怎么会错过画楼公子的丹青课业。

侧头巧笑了一下,许书颜吩咐翠袖先去放下文房四宝,渡步到祁玉悠身边,轻声道:“湖边野花儿罢了,园子里自然不会种的。”

“真是野花儿?”祁玉悠看着那紫怡流潋的花朵儿,有些不信:“我看着倒觉得比那些牡丹杜鹃好看些。”

此话一出,坐在后面的黄杏儿脸色一变。果然,她的鬓旁也斜斜插了一支时令鲜花,正是水艳艳的一朵儿杜鹃,衬着白皙的脸蛋儿,一股子风流劲儿,有种说不出的娇媚可人。

“三姑娘,这野花儿有什么稀奇的,到处都生了的,您没看到,那是因为工匠给锄了。”姚文绣心思不细,张嘴就插了话。

“各位姐姐,妹妹倒觉着书颜这一身,就衬这样素净雅致的花儿呢,真真好看呢!”朱素素刚刚进了讲堂就看到祁家几个姑娘表姑娘在议论,连忙扬着笑脸走近去插话,一转头又看到画楼公子徐徐而出,赶忙高声问了一句:“公子,您说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