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回红颜祸水

这一段行程上,是一片辽阔的荒野,一望不见村落。

忽然一声沉雷,划破了郊野的荒寂,一片浓云由正北急驰而来。

不大工夫,云气漫天,闪电耀目,隆隆雷声,不绝于耳。

尚三堂仰脸望望天色,道:“这一阵豪雨不小……”

余音未住,黄豆般大小的雨珠,已然倾盆而下。

玄月道长纵目四顾一阵。遥指着前面一片苍林说道:“那片密林之中似有一户人家,咱们到那里暂避一下风雨吧!”

白铁笙经过了一次长途驰车,早已驾轻就熟,长鞭一挥,马车突然疾奔如飞。

群豪一齐加快脚步,向前奔行,不大工夫,已到了那片苍林所在。

这是一片满植翠柏的墓地,依林处建筑着茅舍三间。

言凤刚一皱眉头,道:“这座小茅屋,就算把主人撵出来也不够咱们用的。”

尚三堂轻轻叹一口气,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言掌门迁就些吧!”

一面举步向那茅舍行去,举手轻叩木门。

呀然一声,木门大开,探出一个白发盘顶、满脸皱纹的脑袋。

尚三堂一拱手道:“老丈请了。”

那老人侧起耳朵,说道:“你讲什么?”

尚三堂高声说道:“我们行路至此,遇上大雨,想借老丈一角之地,躲避一下豪雨,雨势一收,我们就动身赶路。”

那老人打量了群豪一眼,摇头说道:“屋中狭小,如何能容得如许多人……”

他重重的咳了两声,接道:“在墓地中有一座祠堂,那地方甚是宽敞,诸位请到那祠堂避雨去吧!”

不容尚三堂再多问话,砰的一声,关上了两扇木门。

尚三堂望着那木门出了一阵子神,回头对群豪说道:“咱们过去瞧瞧吧,想这位老丈,决然不会欺骗咱们。”

言凤刚冷笑一声道:“兄弟也不信他当真是个聋子。”

谭啸天道:“如果欺骗了咱们,回头放把火烧光他这座茅屋。”

忽听门声呀然,两扇闭上的木门,突又大开,那白发盘顶的老人,探出头来说道:“诸位人可进入词中,但牲口却下可牵入词堂。”

说完,砰然一声,又把木门关上。

谭啸天还以为他听到了自己要放火烧屋之言,开门质问,哪知他竟是嘱咐牲口不许入祠之事。

这时云气愈来愈重,雨滴越下越大,看样子实非三五个时辰内可以放晴。

玄月道长仰望一下乌云密布的天空,说道:“咱们先进去吧!”

尚三堂放步向前走去。

群豪都已被雨淋得满身是水,亦想早些找个避雨所在休息一下,立时鱼贯随在玄月身后行去。

这一片柏树,大都是百年以上之物,棵棵粗如水桶,枝叶茂密。

倾盆大雨在那茂密的枝叶阻挡之下,似是小去了甚多。只是马车行驶在这等满是坟墓的柏树林中,十分困难。

白铁笙跃下车辕,牵马而行,费了甚大的气力,才把马车驰入林中。

果然在那柏树坟墓的环绕中,有一座建筑精致,但规模并不宏大的祠堂,一块黑漆横匾,横写着“王氏宗词”四个大字。

玄月道长回头望了白铁笙一眼,道:“白贤侄,把马车停在祠外,车篷坚牢,足以挡遮风雨,你也到祠堂来吧!”

说话之间,人已举步向祠中走去。

祠门大开,寂无一人。群豪急步奔入正厅。

厅中打扫得甚是干净,青砖铺地,白壁如雪,正中一座香台之后,供奉着王氏数代祖宗的牌位。

言风刚抖抖身上的雨水.说道:“如若这大雨一夜不停,咱们今宵势将在这祠堂中过上一夜了。”

玄月道长仔细地打量了四壁一眼,说道:“诸位最好能运气坐息片刻……”

言凤刚微微一笑,道:“道长未免多虑了,难道淋了这一场大雨,还能使人病倒不成?”

玄月道长道:“贫道之意,想请诸位调息一下,使心坤平静一点……”

脸色突然转变的十分严肃,接道:“贫道要告诉诸位一件重大的事。”

言凤刚笑道:“可是和中原四君子死亡有关?”

玄月道长道:“不错!”

言凤刚突然疾行两步,走到叶湘绮身侧说道:“叶姑娘,在下有几句话,想问问姑娘。”

叶湘绮道:“老前辈尽管请说。”

言凤刚道:“姑娘是否当真想查出杀害令尊的凶手?”

叶湘绮道:“我们父女相依为命,自然是于真万确了。”

言凤刚正容说道:“姑娘可知这次随来南宫世家之人,为了哪个吗?”

叶湘绮略一沉吟,道:“晚辈不知。”

言凤刚纵声笑道:“以姑娘的聪慧,哪真有不知之理,想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来罢了。”

唐通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冷笑一声,插口接道:“言老前辈,贵庚可有六十岁吗?”

言风刚笑道:“区区嘛,虽然未过花甲,但已相距不远,五十有八了!”唐通冷冷说道:“你可知道对姑娘今年多大吗?”

言凤刚呵呵一笑,道:“大概不足二十年华?”

唐通一拍腰间镖袋,说道:“言家拳名震天下,但不知比我唐家门中淬毒暗器如何?”

言凤刚脸色大变,双目中杀机闪动,冷冷地说道:“你可要试试老夫的拳势吗?”

唐通右手疾向腰间一探,五指之上,已然多了一个鹿皮手套,疾快的向后退了五六步远,说道:“你可要试试在下的淬毒暗器?”

形势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尚三堂急急走了过去,说道:“两位万勿出手,有话好说。”

横身站在两人之间。

对扬名武林的唐家淬毒暗器,言凤刚有着三分畏惧,何况这祠堂中地势狭小,闪避不易,发掌反击,又恐伤到别人。

唐通心中对言凤刚也有着几分顾忌,言家拳驰誉江湖,在武林中独树一帜,言风刚既能接掌一派门户,自是有着极深的造诣。

两人虽然各不相让,形成了剑拔弩张之局,其实彼此心中,都无胜敌的把握,尚三堂出面一打回场,也就借阶下台。

玄月道长一掌合胸,肃然说道:“在场诸位,不是一派掌门的身份,就是一方雄主之尊,尚望能彼此忍让一些,不要闹出意气之争。诸位先请运气坐息片刻,贫道要宣布一件惊人之事,那时诸位个个心神平静,当可有一抉择。”

群豪之中,对被誉为武林两大名剑之一的玄月道长,如说心存敬畏,倒下如说是有着几分害怕。

见他说的郑重其事,心知事非小可,果然各自席地而坐,运气调息起来。只有叶湘绮倚在门外一根木柱之上、仰胜望着满天的阴云出神。

这一个身负丧父之痛的少女,议是有着极深的心机,亦有着无比的坚强。她有着深沉的忧郁,但却生具了动人心弦的容色,处事果断和胆大,又使人无法捉摸到她的性格。

坟墓古柏环绕的祠堂中,暂时恢复了幽静,只有风雨的声音,点缀着荒凉,打破了死寂。

群豪经过了一阵运息之后,精神尽复,个个眼神清亮,面色凝重,等待着玄月道长开口。

玄月道长仍然闭目而坐,似是尚未运息完毕。

但群豪却已看出了这位名满天下的玄门剑客,早己功行圆满,正在考虑着一件重大的决定。

从他脸上神情变化,可见他内心中正有着剧烈的激动。

言风刚轻轻咳了一声,低声对尚三堂道:“尚兄,究竟是什么事?在兄弟想来,尚兄定然知道。”

尚三堂为难地说道:“这个,这个……”

他似是无法拒绝言凤刚相询之言,这个了半天,仍然是这个不出个所以然来。

玄月道长突然睁开双目,两道冷电般的眼神,投注在言凤刚的脸上,道:“言兄定要知道吗?”

言风刚淡然一笑道:“不错!在下确然急于知道。”

玄月道长缓缓站起了身子,把目光投注到祠门外阴云之上,缓缓地说道:“这是个震惊人心的消息,但贫道却不信当真有此等之事?”

他说的没头没脑,但显然是一件震动人心的大事。

以玄月道长在武林中的身份,决不肯轻易的流露如许沉重的心情。

群豪相顾愕然,不知如何接口。

只听玄月道长沉重的叹息一声,接道:“贫道在中原四君子的尸体之上,发觉了……”

忽然住口不言,大步向祠门外面走去。

言凤刚一皱眉头,高声叫道:“道长,发觉了什么可疑之事?”只听玄月道长高声说道:“什么人?”

但闻风雨声响,哪里有回应这声。

言凤刚突然一顿欢足,人如急奇离弦般直射而出,双足一顿实地,突然一个大转身,跃上屋面。

谭啸天低声赞道:“一代门户宗师,武功的是不凡。”

尚三堂道:“老朽当真是老迈了,耳目也失去了灵敏……”

叶湘绮缓缓回过头来,望着玄月说道:“老前辈,晚辈怎的未听得一点声息?”

玄月道长慈和一笑,道:“贫道自信耳目作用未失,不致听错。”

唐通望着祠门外面的倾盆大雨,自言自语地说道:“言凤刚这一去,只怕不会回来了。”

屠南江冷哼一声,骂道:“胡说八道!”

唐通回顾了屠南江父子一眼,冷冷说道:“一个人找可时免不了有些回光返照……”

屠南江突然挺身而起,道:“你骂哪个?”

大步直向唐通冲了过去。

唐通脸色铁青,杀机闪动地说道:“你有种,咱们就出去试试。”

屠南江大声喝道:“老子还怕你不成!”纵身一跃,飞落院中。

玄月本待出言劝止,忽然觉着胸口之中,填塞了一口闷气,似是忽然想看一幕残忍的杀戮,才能发泄出胸中一口闷气。

老成持重的尚三堂,一向本最爱替人排难解纷,但此刻却也是站着不动,双目注定祠外,一副坐山看虎斗的神情。

神拳鲁炳及谭啸天,一齐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厅门之处。

倚门而立的叶湘绮,在两人斗口之时,神色极是冷漠,望也未望两人一眼。

但见玄月道长、尚三堂等,都不再挺身劝阻.才知事态严重,急急对玄月道长说道:

“老前辈,咱们要看着让他们排命吗?”

玄月淡淡一笑,道:“让他们打一架也好。”

叶湘绮忽道:“这怎么可以,一动上手,势必要造成流血惨剧不可。”

玄月接道:“贤侄女说的不错,动手相搏,势必要造成流血惨剧……”

两人说话之间,屠南江已和唐通选好动手的角度,双方似是都在运气调息,准备全力出手。

叶湘绮目光转动,看群豪个个负手而立,一副坐山看虎斗的样子,似是都没有劝架的意思,不禁心头一急,大步走了过去。高声说道:“住手!”

唐通和屠南江同时睁开了眼睛,目光转注叶湘绮的脸上,说道:“干什么?”

叶相绮走到两人之间,冷冷说道:“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呢?”

唐通道:“快越开去,别让发出的暗器伤害到你。”

叶湘绮道:“我不怕……”

她长长叹息一声,幽幽说道:“你们都是为帮助追查我父亲的死因而来,不论哪一个伤亡了,我心中都感到十分不安。”

这时,大雨仍然倾盆如注。三个人一线站在院中,刚刚抖去积水的衣服,又被淋得全身透湿。

忽听言凤刚高声叫道:“叶姑娘快些回来。”

叶湘绮回顾后通和屠南江一眼,道:“两位无怨无仇,不过为了一两句意气之话,就要以命相搏,未免太轻贱自己了。”

说完话,转脸步回厅堂,目注言凤刚道:“可是叫我吗?”

言风刚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相劝他们,这些人早晚也免不了一场火并。”

叶湘绮奇道:“为什么?”

言凤刚肃然说道:“为你!”

叶湘绮啊了一声,道:“为我?”

言凤刚道;“不错,为你……”

他目光环扫了四周一眼,接道:“玄月道长用心如何,在下不知;尚昆为人豪放,素来下喜女色;除了这两人之外,可能说无一人不是为了姑娘。”

叶湘绮道:“为了我?”

言凤刚道:“姑娘忘了吗?你在百丈峰顶,扬言要以身委侍那追查出杀害令尊凶手之人……”

叶湘绮接道:“我这话自是干真万确,下论对方是何等模样的人,是瞎子或是聋子,也不管对方有多大年纪,我都将遵守自己的诺言。”

言凤刚笑道:“毛病就出在这里了,如若叶姑娘许下的诺言限制了年龄,在下和谭兄、鲁兄等一把年纪了,也不致参与这场是非的争斗啦!”

叶湘绮道:“你们都是为我而来吗?”

言凤刚笑道:“这些人也要为你而自相火并。”

叶湘绮道:“这实在出于我的意料之外,也非我的本愿。”

言凤刚道:“出于意料之外的事情多得很,因此,在下奉劝姑娘,如若挺身而出,倒不如置身事外,静观其变,不论火并的如何激烈,也不致找到姑娘的头上就是。”

叶湘绮道:“我不愿看到你们为我流血。”

言凤刚道:“事倩已成必然之势,姑娘最好别管……”

忽听一声大喝,打断了言凤刚未完之言。

回头望去,只见屠南江和唐通动上了手,如注的大雨之中两人拳来脚往,打的激烈绝伦。

屠南江功力深厚,出拳猛恶异常,呼呼拳风,混合入风雨中。

唐通却是以轻巧的身法和奇奥的变化见长、处处避开和那老人硬拼掌大。

叶湘绮侧目问玄月道长和尚三堂望了一眼,只见两人凝神看着唐通和屠南江拼斗之势,脸上泛现欢愉之色,似是甚为期望着两人分个生死出来。

一缕恐怖的意念泛上心头,她忽地感觉到这些人自离开南宫世家之后,每人都变得十分残忍。

连那遁身世外,一向仁慈的玄月道长,和那以排难解纷驰誉江湖的尚三堂,都已不再是未进南宫世家的玄月和尚三堂了,似是两个人都已经有了甚大的转变,转变的十分冷酷和残忍。

激斗之中,忽听一声怒喝,夹杂着一声闷哼,传了过来。

转脸望去,只见唐通身躯摇摆,连连向后退了五六步远。

神拳鲁炳回头对谭啸天道:“谭兄,这一拳如是兄弟,势非把那小子打晕地上下可。”

谭啸天突然冷哼一声,道:“只怕未必,四川唐家虽是以淬毒暗器驰名武林,但拳掌上的工夫也未必会输人。”

神拳鲁炳怒声说道:“那兄弟这神拳之名,是别人白叫的吗?”

谭啸天道:“江湖上尽有许多人浪得虚名。”

神拳鲁炳大声喝道:“谭见如若不信,何妨试试兄弟的拳法。”

谭啸天道:“拳脚无眼,一旦动起手来,难免要有伤亡,鲁兄如若不怕,那就下妨试试。”

叶湘绮听得怔了一怔,暗道:“怎么这般人一个个都像疯了一样,似乎是每人的胸中,都有着一股愤懑之气,非得好好打上一架,甚至拼个你死我活,血流五步。”

只听唐通大声喝道:“明人不做暗事,兄弟要施用暗器了。”

接着听得半声喝叫,和一声砰然的响震,屠南江一声大喝未完,人已摔倒在风雨之中。

只听得一声大呼爹爹之中,一条人影疾快的由几人身侧跃过,迅快绝伦的直向唐通扑了过去。

叶湘绮双目一闪,已然看清了那人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和屠南江同来的年轻人。

倾盆大雨中隐隐可见唐通满脸杀机,两眼通红,一见那年轻人疾扑过来,仰脸大笑道:

“唐某人既然开了杀戒,杀一个人和杀十人有何不同!”

手腕一扬,飞出三道银芒,迎向那少年人暴射而出。

这年轻人乃屠南江唯一的儿子,极得屠南江的宠爱,不但把自己一身武功,尽皆传授,而且还让他相随自己两位知友习武,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已连得三人以上的真传武功目睹那三点银芒迎面飞了过来,立时一沉丹田真气,陡然一个翻身,双足不着实地,竟然把三点银芒全都避过。

叶湘绮眼看局势已呈混乱,谭啸天和神拳鲁炳,已成了剑拔弩张之势,随时可以触发大战。

唐通和屠南江父子,已然是仇恨如海,势不两立,屠南江一声未完,人立刻倒了下去,分明已是中了唐家的淬毒暗器,生死难卜。

那年轻人虽有着强烈的为父复仇之心但看情形亦当是凶多吉少。

言凤刚虎视眈眈,注视着唐通屠南江动手搏斗,睑上不时泛动着阴笑,看样子他早已胸有成竹。

最使叶湘绮不解的是玄月和尚三堂。

一个是心地仁慈的玄门长者,一个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和事老人。

但这两人也都和往时下同,不但不肯出言劝解,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袖手旁观。

白铁笙、宋文光,万冲三人,却聚集一起,低声密谈,不知在商量着什么大事,对这边激烈的搏斗,恍似未闻。

叶湘绮倚门站了一阵,突然发觉了这些人,似是都有了疯癫之状,每人的心中,都充满着怨毒和仇恨,不止是冷眼旁观,看人搏斗,目光和神色似是泛现一种跃跃欲动的神情。

唐通已和那年轻之人打得十分激烈。

谭啸天和鲁炳之间的冲突,倒忽然缓和了下来,大概是分心旁注,被场中激烈搏斗吸引住了。

叶湘绮轻轻的叹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些人自离开南宫世家之后,性格上似是都有了重大的转变,变得异常冷酷、残忍,这中间定然有着什么原因?”

忖思之间,忽见唐通一个倒跃,退出了一丈开外。

叶湘绮知他已不耐久战,准备施展暗器取胜。

四川唐家的暗器,不但各淬剧毒,而且种数繁多,阴歹无比,这个少年人决难逃过唐通的毒手,必需得设法阻止这一场惨局……

心念一转,立时疾跃而出,一面大声喝道:“住手,不要再打了。”

唐通已套上鹿皮手套,扣握了一把断魂沙,准备打出,听得叶湘绮喝叫之声,果然停手未发。

那年轻人却回头望着叶湘绮,满脸茫然加悲痛的混合之色。

叶湘绮急步走到了两人之间.高声说道:“你们只不过为了几句意气之言,竟然闹出了杀人的惨局……”

那少年突然一眨双目,流下来两行清泪,说道:“姑娘,不允在下出手报仇,家又岂不是白白的送了性命……”

唐通冷冷接道:“那只能怪他学艺不精。”

叶湘绮急急叫道:“你们不要再吵了。”

边缓步对唐通走了过去,接道:“你用什么暗器打伤了他?”

唐通道:“我们唐家的暗器,十九都经过绝毒淬练。”

叶湘绮道:“我知道了,我问你他还有没有救?”

唐通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如用我们唐家的独门解药,自是能够救得。”

叶湘绮道:“你带了解药没有?”

唐通道:“解药虽有,但我并无救他之心。”

叶湘绮叹道:“你伤了人家,不肯施救,难道眼看着让他死去吗?”

唐通冷冷说道:“战阵之间,不死必伤,乃属必然之事……”

他微微一顿,接道:“如果受伤不是别人,而是在下,姑娘又当如何?”

叶湘绮道:“不论哪个受伤,我都不忍坐视。”

大雨中只见唐通双目通红,胸口起伏,默然不语,显然他正尽力压制看内心的激动。

忽听一声暴喝传了过来,道:“不信你就试试老夫的拳力如何?”

紧接着砰的一声,屋瓦被震落两块,转头望去,神拳鲁炳已和谭啸天动手打了起来。

这两人功力深厚,武功又都是走的刚猛的路子,攻拒之间,威势极大,出拳飞脚,都带着呼呼的劲风。

只听言风刚冷冷地说道:“两位要打架,最好到院子里去,厅门狭窄,打起来不但有碍手脚,而且对兄弟等妨害甚大,不论两位哪一个失手打了别人,势必多上一个劲敌。”

谭啸天和神拳鲁炳果然依言向院子里移去,一面仍然拳足交往,不肯松懈半分。

言风刚缓缓转过头去,望了尚三堂一眼,道:“尚兄……”

尚三堂正全神贯注在谭啸天和鲁炳的打斗之中,根本就未听清楚言凤刚喝叫之声,连眼睛也未转动。

言凤刚正遇着满腹无名的怒火无处发泄,借机生事,大声骂道:“尚兄可是耳朵聋了吗?”

平时总是带着三分笑容说话的尚三堂,此刻也似有着甚大火气,一顿拐杖,怒声喝道:

“你骂哪个?”

言凤刚阴森一笑,道:“自然是骂你了,怎么样?”

尚三堂突然横里一杖,扫击过去。

言凤刚似是未想到平日里和气异常的尚三堂一言不合,就突然出手,几乎被他一杖击中要害大灾。

叶湘绮眼看大局愈来愈是混乱,心中焦急如焚,不禁大声叫道:“你们都给我停下手来,听到没有?”

唐通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好吧!我先瞧瞧他的伤势再说。”

大步向屠南江身侧走去。

那少年眼看唐通向屠南江走去,心中大急,叫道:“不要伤我爹爹。”

奋身向前扑去。

叶湘绮一横娇躯,拦住那少年,接道:“他不是伤你爹爹,是去救你爹爹。”

只听言凤刚大呼之声,道:“快些闪开?”

原来尚三堂和言凤刚全力出手相搏,两人武功,非同小可。这一番出全力,威势确实惊人。

尚三堂手中竹杖,变化奇多,忽而横扫,忽而直点,出手又快又辣,和他平日为人的和蔼,大不相同。

言凤刚仍然以一双肉掌拒敌。

言家拳驰名武林,自非凡响,但见他双拳连环挥发,拳风呼呼的直逼过去,巧妙的变化,层出不穷,竟把尚三堂手中的竹杖封住。

这时,神拳鲁炳已和谭啸天打入了紧张关头。

这两人的拳路同属刚猛之路,武功也在伯仲之间,攻拒之间,常有硬打硬接的局势出现。

那少年被叶湘绮横身一拦,果然停下了手,两道目光却盯注唐通的身上,生恐后通突然出手,害死了他的爹爹。

耳际拳风如啸,言凤刚和尚三堂齐齐移动过来。

叶湘绮虽然是聪明绝伦,但她究竟是甚少涉足江湖的黄花大闺女,生平之中,从未经验过这等混乱的局势。

心中又觉着这些人都是为追查自己杀父凶手而来,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误会纷争,也一半起因于自己的身上。

她无意挑起群豪的自相残杀,因此心中有着甚深的愧疚,极力想阻止这相互残杀的局面出现。

但她见到了尚三堂和言凤刚的动手相搏,心中的猜想,又起了动摇,暗暗地忖道:“这些人中,应以尚三堂和玄月道长两人不致为我的美丽倾倒,而且尚三堂在江湖上又以和事老人自居,不论正邪、黑白两道中人,却对他有着几分好感,他的突然出手和言凤刚相斗,实是不可思议的事……”

忽听唐通的声音起自身后,道:“他已中了我两枚追魂白骨钉,一枚击中要害,纵然不死,也得废去一臂。”

叶湘绮缓缓转过脸去,双目中流现出无限期望,说道:“你可已给他服用过解毒的药物吗?”

唐通冷笑一声,道:“当今之世,有谁不知我唐家的淬毒暗器见血封喉,如若我不给他服用解药,量他也难活过一个时辰。”

只听那站在叶湘绮身旁的年轻人,厉声说道:“家父如有三长两短,我屠小江势必为父报仇。”

唐通冷冷说道:“令尊的下场,你已是亲目所见,我不信你难道还强过令尊不成?”

屠小江望了仰卧在大雨中的屠南江一眼,突然放腿奔了过去,抱起父亲缓步走入大厅之中。

唐通突然向前欺进一步,探手一把抓住了叶湘绮右腕,低声说道:“眼下之局,混乱异常,你一个女儿之身,岂可再行留恋,咱们得快些走了。”

叶湘绮柳眉一耸,道:“放开我……”

凝神望去,只见唐通双颊通红,眼神之中,蕴含着两道奇光。

这奇光似两道挟着霜刃的冷电,深深的刺入她的心中。

一个成熟少女的敏感,使她已感觉到唐通的内心正有着无比的激动,渴求着她美丽的胴体,不禁尖叫一声,用力摔脱了唐通的手掌。

这声尖叫十分高昂,风雨中仍然震得人耳际作响。

万冲突然一跃而起。冲出室外,目注唐通怒声喝道:“你干什么?”

唐通似是亦被尖叫之声,惊退了冲动的欲火,轻轻的咳了一声,淡然说道:“没什么。”

缓步退入厅沿之下.负手观战。

叶湘绮从未见过那等眼神,在她强烈的感受之下,唐通的两道眼神,似是要摆她而噬。

一道闪电划空而过,紧接着雷声隆隆,震耳欲聋,风雨交加,闪电助威,更显得风狂雨急,景物凄凉。

陡然间响起了两声闷哼,神拳鲁炳和谭啸天,齐齐摔倒在地上。

原来两人武功相若,激斗了数十合,仍然不分胜败,鲁炳一拳击中了谭啸天的左胸,谭啸天忍疼反击,一掌拍在鲁炳肩头之上。

两人同时身受重创,摔倒在地上。

玄月道长当门而坐,闭着双目,运气凋息,对眼前数对搏斗厮杀,浑似不觉。

叶湘绮轻轻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转脸望去,只见万冲呆呆的站在一侧,圆瞪着一双环目,胸口间起伏不定,似是他心中也正有着极强烈的震动,心中大是奇怪,缓步走了过去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