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儿在塔伊夫的欧卡兹上的收获不光是一个强大的部落联盟,还有这个临时组建起来的骆驼商队,每匹骆驼上都驮着沉重的货物,香料,宝石,还有贝都因人的畜牧产品,越儿几乎把带来的钱全都花了,如果不是塔立格和海伦拦着,恐怕商队连路上的钱都没有了。

大胡子老板宰德在指导着商队,他出现在欧卡兹集市上并不奇怪,越儿的很多宝石就是在他的指导下采购的。

“压倒骆驼的是最后一根稻草,但我知道倒数第二根稻草在哪里,”宰德是老商人,在商队方面有着很丰富的经验。

“从麦加到大马士革,不需要向导就能走回去,如果遇到其他贝都因人,给他们一点钱,就当是过路费了,保证你在他们的地盘上不会受到任何打劫,强盗们也不敢。还有,好好款待这几个保护商队的贝都因勇士。”

宰德的建议绝对是金玉良言,让越儿在这一路上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一次难忘的旅行。

越儿自己带着商队回到大马士革的时候,亚哈姆的那个集市再次出现了轰动效应。

这次越儿并没有着急着把从塔伊夫采购来的货物拿出来卖掉,而是分门别类地进行了整理,宝石交给了胡杨老人,准备下一步出售,香料存到了仓库,其他的东西,加了价格卖给了其他的商人。

越儿安排了阿比拉罕的客店给护送商队的贝都因勇士们,按照之前的承诺,在支付了骆驼的雇佣金后,又从铁匠那里买来多把大马士革产的兵器,赠送给他们,最后是给赛义德老人和胡马木大马士革短刀。

“以后你们部落的人到了大马士革,可以到我的店里,或我的家里来找我,不管我在不在,他们都会帮你们卖掉你们的东西,再帮你们买好你们要买的粮食和椰枣的。”

那个叫胡马木的少年可是跟随商队一路的,他正在把玩越儿送他的那把大马士革短刀,这一路上,他们彼此之间有了更多的了解,越儿和游牧的贝都因人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爷爷让我交给你一包东西,他说在塔伊夫你没钱了,担心我们在路上为难,让我带在身边,这是我们在大漠深处的河滩上捡到的,要是喜欢,就留给你吧,大马士革的娜达,你是贝都因人的朋友,你真善良。”

越儿打开小布包,立即被一阵璀璨的光将眼睛刺得眯缝起来,她吓得大叫,“爷爷,爷爷,你快来看!”

等胡杨赶来时,见越儿正捧着一包宝石发傻。另一边,贝都因男孩胡马木却笑得前仰后合。

就在越儿带领的贝都因商队回到大马士革的风波还没平息的时候,段英带领的撒马尔罕商队奇迹般地出现在了大马士革的北门,从九月的离开,到二月归来,商队历时五个多月,驮载着大唐和撒马尔罕的货物再次来到了天国城市。

越儿提前得到了消息,是哈里发的士兵来报告的,越儿不顾一切,几乎横穿了半个大马士革,来到了北门。

浩浩荡荡的商队从北边的地平线出现,渐渐近了,越儿擦抹了几次泪水之后,终于看到了马背上的段英,正在向她急驰而来。

隔着一段距离,他把马勒住了,然后跳下马来,看着她傻笑。

越儿哭着,笑着,仿佛整个人傻了一样,身后的海伦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向段英走去。

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不知道那里站着的黑衣男子到底是谁,是段英还是哥哥,黑色的衣服,披风上都是灰尘,脸上也有了些须胡茬,虽然他没有那么高大,虽然他没有背着长剑,但他作为一个商队的首领,站在那里,等待她的迎接。

越儿走到他的面前,突然扑了上来,抱住他,放声哭了起来。

远处,商队渐渐地近了。

程二牛、祝小六、王长齐,康风,康雷,那些从大马士革离开的所有人,都回来了,不光这些,还带来了很多新面孔,大家走过哭泣的越儿身边,都来拍拍她的头。

“好了,大家回来了,别哭了,应该高兴才是,老这么哭鼻子,哪是一个小掌柜、小首领的作为啊,”段英在一边安慰,可越儿不管,依然自顾自地哭着。

塔立格带领着众人先进城回客店去了,老地方,阿拉比罕的客店再次给他们收拾赶紧利索,等待整个商队的入住。

越儿和段英留在了队伍的最后,他们慢慢地踱步在大马士革的长街上。

“路上很顺利,除了回撒马尔罕的时候,在沙漠里遭遇了两次强盗外,其他没什么事,过库法和呼罗珊更顺利,在木鹿耽搁了几天,古太白说阿姆河两边稍微有点紧张,我让康风先回撒马尔罕去送了信,然后商队过了河,没走几步就和前来接应的萨力特会长他们回合了。”

“师父他们还好吗?我哥他们呢?还在撒马尔罕吗?”越儿很急切地问。

“你先别着急,慢慢听我给你说,萨力特会长挺好的,就是担心眼前的局势,我来的时候发现阿拉伯人好像在调兵,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对了,公子他们早就离开撒马尔罕了,他和马大哥两个人,就他们两个,听周大叔说,出了撒马尔罕奔东北方向走了,他们说先去碎叶城,然后走草原去君士坦丁堡,现在也不知道到哪里了呢?”

“周大叔他们呢?在撒马尔罕的生意还好吗?”越儿想到什么问什么。

“好,生意很好,那个纳奈凡达特真厉害,跟周大叔一起把生意做得很红火,我看了,每个店铺都是那么兴旺,对了,我刚到撒马尔罕第三天,你猜怎么着,胡西原掌柜的商队也到了撒马尔罕,我这次带来的货,很多就是他从长安带来的呢。”

“真的?那,长安我叔叔有书信吗?”越儿更是高兴。

“有!当然有!我带来了,给你和公子的,在我的马鞍上的包裹里呢,别着急,到客店我拿给你。”

越儿可真是着急了,直摇晃他的胳膊,“哎呀,小段,你为什么不把它带到身上啊,万一失落了,我不是没的看了吗?”

“好吧,好吧,下次啊,我一定随身携带,放在怀里,好不好啊?”段英理解越儿的急切心理,赶紧承诺,连哄带逗的。

“记住啊,下次必须带在身上。”越儿这才放过了他。

“对了,这次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好像我没管师父要这么多的人吧?”越儿对商队里多出来的人感到吃惊,在她按照胡杨老人的意思写给萨力特的信中,是要两个在珠宝加工方面比较懂行的伙计,可没想到萨力特给了她一下子十几个,而呼罗珊总督古太白更是毫不犹豫地批示,允许他们都进入了阿拉伯的领地。

“谁知道呢?会长肯定有安排吧。对了,这次从木鹿到大马士革,出奇地顺利,还有士兵护送呢,而且沿途的关卡和城市,都没有征收税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段英很奇怪地问。

“怎么回事?我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恐怕我要去问哈里发,是不是他的命令啊?不然谁还有权利不让收我们的税,还能派兵保护啊?”

“谁?哈里发?是谁?就是他们阿拉伯人的皇上吗?”段英对于离开后大马士革发生的故事一点也不知道,可越儿又三言两语地不能解释清楚,“嗯,是的,这事几句话也说不清楚,完了我慢慢给你说,我告诉你,这段时间,咱们在大马士革的生意可好了,不过你们这一回来啊,生意肯定会更好。”

“等一下,”段英突然拉住了越儿,向前后左右看了一眼,“越儿,我送你一个礼物啊,是我在路上买的,在撒马尔罕的时候周大叔给我发了点工钱,我在路过摩苏尔的时候,遇到一个老头,在那里买的。”段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

那是一块鲜红得如同鲜血一样的鸡血石,好大的一块,被精心打磨成了心的形状,一根很细的银线串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珍贵的项链。

“那个老头说,鸡血石可以治各种血症,尤其是能治各种原因引起的出血,以前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说法。那老头还说,戴着它,能让人什么都不怕,勇敢面对眼前的所有一切。我就把它给你带回来了,来,你带上它,以后你的血汗就能好了。等血汗好了,咱们就回大唐。”

越儿很幸福地看着段英,小脑袋歪着,点了点头,“那你帮我带上吧。”

段英轻轻给她挂在脖子里,撩起她后面的头发,整理好,那块血红的鸡血石就挂在了越儿的胸前心口处。

越儿自己把那块石头放到了贴着心窝的地方。

“对了,小段,我还告诉你呢,我们在大马士革有了一个新家,是哈里发送给我们的,走,我带你看看去吧?”

“真的吗?在哪儿?”

越儿拉起段英的手,向大马士革的最深处跑去。

胡杨在看儿子的书信时,越儿也在认真地看叔父令狐通达、周江和萨力特等人写给自己的书信。

叔父的书信写的时间很长了,从长安经历了半年的时间到撒马尔罕,从撒马尔罕又经历了好几个月才到的大马士革。在信里,叔父告诉他们兄妹,不管越儿的病有没治好,一定要回到长安,不管怎样,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婶娘很挂念他们,希望他们能早点回去。

周江的书信不长,让越儿好好保重,平安是福,不管能不能到东罗马,也要早点回到撒马尔罕,生意再好,也不如早点回去。

萨力特的书信是最长的,用了好几张纸,在信里除了叮嘱越儿保重外,就是教她怎么开好一个珠宝店。其中重点讲了搞好和当地贵族的关系,和利用手下的人才,尤其是他给越儿派去的这几个人,谁是加工宝石的工匠,谁是心灵手巧的裁缝,谁是打造金银首饰的能手,谁是看守店铺最好的护卫。同时告诫她,做生意不能贪图利益,必须要平衡整个局势,遇到事情一定要多向胡杨老人请教。最后,附上了这次商队带去的宝石的品种、数目、用途和撒马尔罕当地的价格,还有大马士革的指导出售价,简直是详细得不能再详细。

越儿放下书信,心里有一股暖暖的东西在流动着,澎湃着。在远方,能有这么多人牵挂惦念着自己,为自己操心;在身边,也有这么多的人陪伴和保护着自己,为自己分忧。谁又能说自己是最不幸的孩子呢?

“爷爷,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我想家了,我想长安和撒马尔罕了,我想师父,想哥哥,想叔父他们,我们什么时候能踏上回家的路啊?”

“越儿,很快的,时间就像我们手指间的沙子,你留不住,现在你闭上眼睛,当你再睁开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胡杨手里捏着儿子的信,笑着对越儿说。

“那会是什么时候呢?”越儿又问。

“我们到达君士坦丁堡的时候,离开那里,就是我们回家的时候。”

“是啊,我还跟哥哥约好,在那里不见不散呢。”

越儿突然望着窗外,“可现在,我们就这么一直等着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去那里呢?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只要前往那里的路没有打开,我们就在大马士革好好做生意,做好前往那里的准备,不过,我听塔扬说,可要坐船去那里的。”

“大海?要坐大船,过大海,海伦姐姐也跟我说了,还要经过她们的家乡呢,爷爷,我有个预感,我们就快要坐船去那里了。”

胡杨的眼睛又睁大了,越儿的预感,说不清楚,总是那么神秘,而大多时候都是准的,就像,那颗米黄色的泥丸一样的小球,居然能在夜里发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