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他们离开了阿拉伯人的驻地,穿出小巷,走上了梅塞大道。

越儿骑在马上,令狐楚在前面给她牵着马,兄妹两个还象几年前在长安那样,行走在君士坦丁堡的大街上。

他们身后,段英、王长齐、程二牛、祝小六,还有卡扎和海伦跟着,向了贵族区而来。

“哥,你知道吗?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认识了很多朋友,安东尼、弗列姆、塞西露,还有妮可和姬儿他们,对了,还有保罗……”说到保罗,越儿的心猛地一沉,“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有朋友被抓走了,你帮我救救他吧。”

令狐楚很纳闷,“你的这个朋友是干什么的?”

“他是一个小吏,很善良很好的一个年轻人,在郡长大人手下接待外国来的商人,他还只接待阿拉伯商人,我第一次来这里,全靠他帮忙呢,可以吗?”

令狐楚点了点头,“行,包我身上了。”

越儿喜出望外,“真的?什么时候啊?”

“别着急,别着急嘛。”

“怎么不着急?你的朋友在监狱里关着不着急啊?如果保罗还在监狱里,我晚上吃不好,睡不好,哥,能现在就想想办法吗?”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普雷托林。这里是郡长的官邸,也是帝国监狱所在。

“下马,”令狐楚伸手一扶,越儿从马上下来,“段英,你带大家在这里等着,我和越儿进去。”

这时卡扎赶了过来,“我也去。”

“不必了,卡扎勇士,”令狐楚一笑,“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她,”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那个面具戴上,拉着越儿的手走进了普雷托林的郡长办公官邸。

监狱里,关押着各种各样的人犯。

阴森,恐怖,潮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发霉的气味。

领队的士兵很恭敬,带着他们向里走,突然指着一个很大的牢房说,“都在这里,请看一下有没有您要找的人?”

越儿急切地趴在栏杆上张望,“保罗,保罗,保罗先生,你在吗?”

一个头发凌乱的年轻人突然挤了过来,“谁?是谁?啊?娜达小姐,你怎么来了?也是被抓进来的吗?”

“不,保罗先生,我是来救你的,跟我出去吧。”

“不,娜达小姐,一个铁面具的人在追杀你,他是流亡皇帝的死神……”保罗说了一半有停住了,他看到了那个死神正在娜达的身后。

“放心吧,保罗先生,你没事了。”

令狐楚知道她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士兵,把这个人释放吧,交给我了,这是郡长大人的命令。”

“郡长大人!”突然越儿又一声惊呼,她在另一个牢房里发现了前郡长皮尔希,正在向自己凄凉地笑着。

“哥,还有他呢,他也是我的朋友!”

“不行,你只能带一个,”令狐楚命令士兵,“把那个人带出来吧。”而自己拉着越儿就出来了。

“不,郡长大人,哦,天啊,大教长,我的天啊,你们都抓了些什么人,他们都是好人啊!”

正在众人等得着急的时候,一阵哭喊传来,令狐楚连拉带拖地将越儿带了出来,后面,两个士兵押解着保罗也出来了。

海伦见状,赶紧过来抱住了越儿进行安慰。

令狐楚很无奈,对海伦说,“麻烦你告诉她,我不能把一个监狱的犯人都释放了,前任郡长和大教长那都是皇帝的犯人,我没有权力,郡长也没有。这孩子,几年不见还这么犟,还说不听你了。”

海伦和段英在细声安慰着越儿。

令狐楚走到保罗面前,“嘿,年轻人,你自由了,可以回家了。”

“谢谢,我是无辜的,我只是一个郡长手下的小吏,不参与任何政治势力,”保罗重见天日,有些感慨。

“保罗先生,你恢复你的职务了,这是新郡长大人说的,”令狐楚将一纸文件交给他。

“谢谢你,先生,谢谢您,娜达小姐,能有您这样的朋友很荣幸,上帝作证。”

保罗接过文书,和大家挥手告别,蹒跚着离开了。

进入了贵族区,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门前拴着几匹马,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

“你们可真慢,我都等你们老半天了!”

一个更加洪亮的声音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那个高大的身影迎着夕阳走了过来,他的脸上也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一身突厥人打扮,还挎了一把横刀。

“马大哥------”越儿第一个冲了过来,抱住了那人的腰。

“哎哟,我们的小不点居然长这么大了,你看,这两三年的光景,有长高了一头多啊,”马龙摸着越儿的后脑勺,疼爱地说。

“马大哥,能不能把你脸上那玩意摘了啊,多碍事啊。”

越儿的话提醒了马龙,马龙赶紧摘了面具,又放到了怀里,“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都戴习惯了。”

这个时候,段英和王长齐他们也过来见过了马龙,故人相见,分外亲热。

海伦却在仔细观察着那扇大门,以及里面的院落,怎么这么熟悉呢,肯定之前来过的,她转头看卡扎,发现卡扎也在看她,没错,这里是贵族尤里奥的家。

“越儿,你来看,这个地方我们来过,不是吗?”

海伦的话提醒了越儿,越儿的笑一下子僵住了,“这不是尤里奥大人的府上吗?你们怎么会住在这儿呢?”

没等其他人反应,越儿已经冲了进去,“奥里维亚!奥里维亚----”

厨房里正在准备今天晚上的晚宴。

玛格瑞特和奥里维亚一夜之间从主人变成了奴仆,显得很不适应,但这几天里她们努力在适应,为了生存,什么样的屈辱都可以忍受。

奥里维亚平时根本就干过活,毛手毛脚地很容易出错,别说那些野蛮人,就是一起干活的奴仆,对她也都是大打出手。虽然玛格瑞特总是在女儿挨打的时候冲上去,可有什么办法,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呢。

“妈妈,我预料到了这一天,野蛮人会来我们家,我看到过幻象,真的。”

“后来呢?”

“只有娜达救我。她会带着金币把我从野蛮人手里赎出去的。”

玛格瑞特笑了,心想那个东方女孩还会回来吗?

奥里维亚将两大盘水果装在托盘上,端起来就走,直奔前厅,她知道,前厅有两个强壮的野蛮人站在那里,一个提着大斧子,一个拎着大锤头,下午的时候她看到了。

刚走进厅里,她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马上就来。”

突然,她感觉到那声音并不是来自哪个野蛮人和奴仆了,是客人吗?

“奥里维亚小姐-------”

“上帝啊,是娜达!”

手一松,托盘和两个银盘里的水果咣当一上都摔在了地上,她猛地转过身去,娜达已经冲了进来。

“奥里维亚!”

“娜达小姐!”

两个女孩拥抱在一起,奥里维亚使劲哭,边哭边说,“娜达小姐,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救我的,我真的不能忍受下去了,他们会打死我的,求求你,把我买走吧,我愿意给你当奴隶。”

也许是听到了盘子落地的声音,也许是听到了高声叫喊,布里奇特和西琳出来了,每个人都拎着鞭子,结果却被眼前的情形震惊了。

“哥!这是怎么回事?谁打她?你们谁打她了?”

令狐楚和马龙刚走进客厅,见到越儿正在安慰那个小奴仆,还抱在一起,看来这里面的友情不浅啊。

“令狐楚,到底怎么回事?”越儿的声音近似于怒吼。

当玛格瑞特夫人也端着盘子走进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哦,不,上帝啊,原来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娜达小姐真的来了,而且是来救奥里维亚了。”

令狐楚面对妹妹的职责很尴尬,他的辩解很苍白,“不是我啦,我警告过他们,不让对这个孩子都手的,你问她啊,今天我还下过命令的。”

“你的命令?为什么你的命令更放屁一样呢?你来看,她们的手里是什么?”

越儿的眼睛相当好使,早就发现了西琳和布里奇特手中的鞭子了。她冲到了西琳面前,一把抢过那鞭子,眼泪在眼眶里转着,“啊,这是什么,马鞭,提着马鞭冲进来干什么?这就是你的命令吗?你一个首领的命令吗?”

这下可把令狐楚惹火了,他咽了几咽没有咽下这口气,想对越儿发作,实在没什么理由,转而向了西琳和布里奇特,“你们怎么回事?提着鞭子进来干什么?为什么不服从命令?”

两个女孩头一低,什么话也没有说,虽然还没有来得及,但自己确实是带着打人的目的来的。

“奥劳拉!”

门外,一个强壮的女蛮人走了进来,“首领!”

“带她们下去,每人打五十十鞭子,不得留情!”

“是,首领!”

女野蛮人走过去,提着两个人的一只胳膊,开始向门外走。

“站住!”越儿说话了,“算了,我不想让她们怨恨奥里维亚,你的纪律你自己明天整顿吧,别拿我说事,但是从现在开始,玛格瑞特夫人和奥里维亚小姐,不再是你的奴隶了,她们母女是自由人了,如果你想要赎金,只管开价吧。”

好好的一场晚餐,就这样给搅和了,令狐楚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对了,奥里维亚的房间,是我们两个的,住在里面的人马上搬出去,把原来的东西放回去,还有玛格瑞特夫人的房间也一样。”

令狐楚挥了挥手,“西琳,布里奇特,照她说的去做吧。”

“越儿啊,能告诉马大哥吗,你怎么会和这家人关系这么好呢?”马龙的问题是所有人的问题,如果越儿给出了答案,会缓和之间的气氛。

“马大哥,你们不知道,我第一次离开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就在这张桌子边,她们全家为我举办了送别晚宴,连圣索非亚大教堂的大教长、郡长大人都邀请来了,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个罗马帝国贵族,为我一个小小的商人举办这样的盛宴,马大哥,在大唐,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