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神色不变，就像是没听见，过了半天才吐掉牙签道：“东哥，给你讲个故事，苏北省那面有个穷地方，在大山里边，其实也不是大山，站在地上都能看见山顶，不算啥大山，就是穷山沟，二十年多前有个女人被人伢子卖了进去，那女人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也就一年吧，那女人生了一个娃，这娃命不好，出生的时候后背带了一块胎记，就长在后心处，当时那村里有个老太太，说是那胎记不好，命太硬，不能沾，所以这苦命的娃没见过娘长啥模样，打小是喝羊奶长大的。”
说着，张晓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继续道：“六岁的时候他发现家里有个小黑屋，黑屋里锁着一个女人，手脚都用铁链子拴在窗户上，衣不蔽体，后来他又发现，隔三差五的总有人进去，有爹，有舅，还有爷，每当那时候屋里总能发出难听的声音，就像是有人用鞭子在打那女人。两年后，爷死了，女人跟着出殡，趁着走在桥上的时候跳进了河里，淹死了。”
说到这，张晓已经红了眼圈。“那个娃就是我。”
赵东盯着他不说话，他想不到看上去天天穷乐呵的张晓也有这样悲惨的童年，给张晓添了一杯水。
张晓又说道：“二十岁那年爹拉我去给一个土包磕头，我没忍住，喊了一声娘。爹就拿锄头打我，问我咋知道的，我说娘不是哑巴，她告诉我，她说我也不姓张！那天村里死了两个人，都姓张，我杀的！”
赵东拍了拍张晓的肩膀，平静道：“跟我混吧，大富贵不敢说，最起码不用仰着脖子看人，但是这活不好干，得拿刀，得拼命。”
张晓歪着头，露出一口黄牙。“东哥，这辈子没人拿我当过人，从你救我那天开始，咱这命就是你的，你放心，我这人没太多优点，就是胆子大，真有啥大麻烦，我帮不上你，小麻烦，就是豁出命我也能抗住。”
赵东又兜里拿了一张纸，写了一串数字扔给张晓。“去买个电话，晚上等我消息。”
小妖回来的时候张晓已经走了，见赵东兴致不高，小妖坐了下来揉着他的肩膀道：“带张晓一块干？”
赵东看了一眼窗外。“看他活的太累，拉他一把。”
……
下午的时候陪着小妖去了书店，赵东始终觉着没有文化不行，现在这年头，做流氓的话没文化也容易吃亏，尤其是进了城之后，接触的人多了，接触的事多了，赵东更发现知识的重要性，赵东把自己的想法跟小妖一说，小妖立马两眼放光，列出一个长长的书单，制定出一套‘赵东改造计划’。
抓过小妖写的书单，赵东看的眼晕，几十本书，好家伙，涵盖了包括经济、政治、外语、社交、文艺等等许多方面的各种书籍，赵东叫苦道：“姑奶奶，你这不叫改造计划啊！”
小妖一愣，拿过书单看了看，没啥问题啊，又问道：“那是啥？”
赵东一声坏笑，小声道：“像是‘职业流氓养成计划’！”
小妖啐了一口，抓着赵东开始了疯狂的购物，在选书的时候赵东没同意，划掉一部分自己看过的书，又划掉一部分他觉得没必要看的书，精简到最后还剩下十本。
最后将一摞书带回去的时候赵东还在叫苦，啥时候能看完？不过，在小妖贴着他的耳根说了一句悄悄话之后，赵东立马来了斗志，抓着一本新东方外语就去钻研起来，那几话的大致意思就是说，一会考你二十个单词，能背下来，就尝试一下你上次说的花样！
天傍黑的时候赵东收到一条短信，是陌生号码，只有两个字。“张晓。”
这时候小妖已经把晚饭做好，等到小妖来检查赵东学习成果的时候，狠狠送了一个香吻，她发现赵东真的很有学习天赋，不到一下午，五十个生僻的英文单词，全部都背了下来，虽然个别发音还不太准确。
吃完饭，赵东在小妖的叮嘱下离开了小区，走向一辆深灰色的面包车。
上车的时候车上有四个人，其中三个年纪不大，二十左右，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东哥！”赵东上车的时候，那男人最先喊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喊了一句。
赵东认识这个男人，是跟了苗军多年的兄弟，有个很土气的名字，钱富，别看名字土气，这男人打起架的时候却绝对不含糊，蹲过几年监狱，进拘留所的次数就数不胜数了，是苗军手里为数不多的硬茬子。
赵东上车之后面包车立马启动，去金碧辉煌附近接了张晓，然后拐向大学城附近一个挺出名的酒吧‘零度地带’。
到地方的时候张晓最先下了车，赵东下来之后钱富也走了下来，剩下的其他几个人跟在钱富身后，张晓则是紧紧跟在赵东身后。
赵东没去捕捉这个微妙的细节，当先向着零度地带的牌子走去。
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走在最后，染着黄毛的高个少年最先开口，低声道：“嘿，那小子是谁？不会是东哥新收的小弟吧？就这瘪犊子样也能出来混？”
其他几人嘿嘿一笑，其实对于赵东这个人他们的了解同样不多，只知道军哥喊他一声东哥，有点唯他马首是瞻的味道，至于是因为东哥的实力还是势力那就不得而知。
黄毛相对其他两人混的时间长一些，私下里问过一些老人，对于赵东，这些人大都讳莫如深，最后得到的答复是，不要轻易招惹这个男人。
不过年轻人大都性子桀骜，尤其是看见自家老大喊一个与他们年岁相差不多的人一声东哥，他们就格外别扭，最开始他们对于沉默寡言的赵东还能保持本能的敬畏，可一见张晓的寒酸模样他们就再也忍不住，不禁怀疑起来，东哥就这实力？
混黑道也是要看长相的，如果一脸笑面绝对没有一脸恶相混的开，而像赵晓这幅寒碜样，他们怀疑这个人能否走进零度的大门。
赵东耳力好，将几个人的议论听的清清楚楚，脸色不变，张晓更是那副傻笑模样，咧着嘴，露出黄牙，咋看都不像个啥正常人，钱富城府终究不够炉火纯青，稍微变了一下脸色，却没阻止身后几个人的私下议论。
赵东就带着这样一群各怀心思的人走向零度酒吧，果不其然，没等走进，门口的保安就喊了一声。“你们几个，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