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脚步一顿,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南争是太天真还是觉得他太好说话,他当初那么害他,现在还想他帮他说话?

南争明显听到了南城的那一声轻嗤,这才意识到这个三弟早就不是从前三弟了,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竟然莫名的心里有些畏惧。

“你们的孩子呢?”赵氏看着王氏平平的肚子,以为他们已经生下来了。

谁知这两货儿的头低的更低了:“孩子,孩子没了。”

“没了?”赵氏几乎是尖叫着喊了出来:“怎么会没?!你们两手上拿了那么多银子,难不成还不能照顾好腹中的胎儿吗?”

王氏却在这时突然红了眼,指着南争哭丧着:“都是他,他整日无所事事,挥霍银两,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和他争执了几句,没想到他竟然借着酒疯直接打我!孩子就那么没了。”

南争像是气急了,吼道:“你个贱人,还敢怪我?当初若不是你在那儿无理取闹,我会打你?”

其实南争一直都挺想打王氏的,当初在南家的时候就可以看的出来,不过有南多福在,王氏一闹就把南多福搬出来,南争几乎都是压抑着的,但是这次两人出去了,自然没人管了,王氏虽然长的肥了点儿,但都是虚肉,跟男人的力气还是没法儿比的,挨打自然是正常的事儿了。

王氏这会儿子见大家伙儿都在,腰杆儿也挺直了,她还真是不信他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打她!尖着嗓子骂道:“我无理取闹?你自己说说,那些银子是不是大半都被你拿去赌钱逛窑子了?你还有理了?”

随即哭丧似的嚎了起来:“可怜我肚里的孩子,就这么被他爹给打没了!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不活了!”

南多福此时已经是铁青着脸了,赵氏的脸色也煞白,不管怎么说,王氏肚子里怀着的都是他们的亲孙子,竟然这畜生给打没了!心里说不气,是不可能的!

南城和安乐倒是淡定的很,感觉这事儿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南争那样的人,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林氏怕吓到了自家的孩子,而且她本意都不想和这些个破事儿沾边,领着四个娃娃直接进了屋子,嘱咐南准留在这儿看着,以免到时候又打起来了,他也好帮忙拉着。

林氏在南家待了七年,对这个家真是太了解了,一般这个情况都免不了一场恶战。

“畜生!你连你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南多福吼道。

南争急了,连忙去扯南多福的裤管儿:“爹,您别听这个贱人胡说八道,当初就是她怂恿我做出众叛亲离的事情的,若不是她一直对您的私财虎视眈眈,我也不会亲手将您往绝路上逼,更不会偷了您的银子就跑了,都是她!”

王氏怒极反笑,嗷嗷的扑过来厮打南争:“你个不要脸的,如今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当初囔囔着要将爹娘一起浸猪笼的时候,你可比谁都殷勤!”

南争当着南多福的面儿还真不敢怎么还手,却也不甘心吃亏,便和王氏跪在地上打了起来。

“够了!”南多福一声怒吼,但声音明显没了从前的那股子狠劲儿,因为他的棱角早被这逐渐破败的家给磨平了。

南多福的声音有些发颤,短短的时间便已花白了一半的头发此时显得分外刺眼。

“我们南家,如今虽然没了尊严,但我到底不是那么厚颜无耻的人,做不到破罐子破摔,我们家好不容易安生了这么些日子,你们又要来闹,闹得整个上桥村又一次将我南家当笑柄?若是你现在还不识好歹,赶紧给我滚出去,我大可以不认你这个儿子!反正我已经赶了那么多儿子,不介意多你一个!”

说到最后一句话,南多福的脸上明显一阵悲戚之色,就是因为他赶走了那么多儿子,如今,只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

南争两口子立马安分了,不敢在造次,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等着发落。

迟迟不说话的赵氏终于开了口,语气冰冷:“你们走吧,当初你们走出那一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没有回头路,我和你爹已经对你们死心了。”

说来也是,被自己儿子亲手逼上死路,那个父母受的了这个打击?

南争两口子一下子急了,他们现在身上分文没有,就这么被赶出去,那不是找死吗?又开始苦苦的哀求。

南争跪着爬到了赵氏跟前,哭的声泪俱下:“娘,您不能这么绝情啊,我错了,真的错了,您别赶我走,我以后为家里做牛做马,干活儿一定不偷懒,求求您了,而且大山他们四个孩子也不能没有爹娘啊,不然长大后定会受人白眼的。”

王氏一听这个,立马就来劲儿了,连忙跟着哭了起来:“娘,我那四个苦命的孩子是无辜的呀,您就算看在那四个孙儿的面子上,也不能赶我们走啊!”

她这话里明眼看上去是求情,但实际上还带着威胁的意思,若是他们被赶了出去,那四个孩子,按理说就该跟着他们一起走。南准两口子和南城已经算是和家里势不两立了,这都好几个月了才舍得回来一趟,下次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呢!公婆自然很难见一面自己的孙儿。

如此一来,只有将自己的这四个孙儿常年侍奉膝下是最靠谱的。

她不信这老东西舍得南家唯一的几个**。留下了孩子,就必须得留下他们。

赵氏脸上染上了恼怒之色,王氏这是在提醒她那屋里几个孩子呢!可随即脸上又染上一抹心疼,这两口子这么不靠谱,连自己腹中的亲生孩子都舍得掉了,若真是让那几个孩子跟了他们,不定要吃什么苦,搞不好哪天被卖了换钱都说不定。

南多福沉默不言,其实心里已经很纠结了,这几个孙子如今就是他的**,大山是长孙,按着规矩,那是南家的重点保护对象,怎么都不能让他离开的。

南争两口子一看似乎有戏,更卖力的揪着这一点牟足了劲儿的说了。

南城和安乐冷眼旁观,心里对这位两口子已经厌恶到了极致。

“媳妇,咱们什么立场?”南城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安乐无辜的眨了眨眼:“还能什么立场?看戏的立场呗。”

南城无奈的浅笑一声,捏了捏她的手:“随你好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安乐其实也看的出来,这并不需要看他们什么立场,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确了,南争两口子再求上一段时间,南多福一定会心软的,因为他舍不得那几个孙子。

与其浪费时间继续听他们在这儿瞎磨叽,还不如她帮一把忙直接将这事儿翻过去得了,反正南争两口子就算留在了南家,祸害的也不是他们。

他们现在行程还是很忙的,这么大两家店面一起迁徙,自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没工夫和他们在这儿瞎耗了。

安乐清了清嗓子:“爹,娘。”

南多福和赵氏明显一愣,他们是意料不到安乐还愿意喊他们爹娘,心里顿时百味交杂。其实安乐不过是为了省事儿,这会儿怎么喊都别扭,她不想在称呼上多做纠结。

“既然大哥大嫂都诚心认错了,您们就饶了他们吧,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毕竟他们是四个孩子的爹娘,就这么赶出去,也不好。”

安乐不过是为南多福和赵氏铺一个台阶,他们迟早要下来的,这样的做法,至少会让他们觉得比较有面子。

果然,这话一出,南多福脸色松动了不少,南争两口子又加了把劲儿的哀求,总算让南多福点了头。

赵氏其实心里和南多福一样的想法,自然舍不得自己的亲孙儿被这两个畜生给带走了,而且他们也说了回来就老老实实的种田,不偷懒耍滑,她也姑且信他们一次了。

赵氏不理会跪在地上的那两个人感恩戴德的磕头,扭头对着南城两口子道:“你们会留在这儿吃个饭吧?我去烧饭。”语气不咸不淡。

但安乐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别扭,心知她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点了点头:“那我们吃过午饭再走吧。”

南争两口子也是机灵的,见南多福带着安乐南城进屋了,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到厨房里帮赵氏的忙献殷勤。

主屋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时隔一年再次回到这破烂屋子时,安乐还是有些不适应,想起当初自己刚刚嫁进来时,觉得这屋子已经算是豪华的了,不禁好笑。

南城和她的屋子已经腾空了,现在就是一个空落落的破茅屋,实在没有必要再去逛一圈怀旧了,安乐对这个地方还真是没一点儿好印象。

不多时,饭菜烧好了,赵氏和南争两口子将饭菜一盘盘的端上来,安乐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的,这架势堪比过年了,但也没让安乐觉得有多垂涎,她过了一年多的好日子了,这粗糙的菜色不怎么让她有食欲。

赵氏似乎看出了这一点,面上有些窘迫,微微低垂着头:“知道你们过惯了好日子,现在这些自然入不了你们的眼,你们凑合着吃些吧。”

安乐不料自己的心事这么被看出来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旁的南城轻声笑道:“我媳妇这些天胃口不太好而已,可能吃不了太多。”

安乐低低的笑了,其实南城真的很聪明,有些时候的随机应变能力,安乐都望尘莫及,就像刚刚的状况,她手足无措,而南城的那句“胃口不太太好”却不但打破了尴尬,还没有为难她去吃这些不合口味的饭菜。

四四方方的桌子,一大家子人头一次这么整齐的围坐在一起,王氏的四个孩子看着对面林氏的四个孩子,眸中是掩不住的艳羡。

他们只能穿粗衣麻布,而铁妞二石他们却穿的上好的绸缎,这桌上的一顿饭,是他们这么长时间来吃过的最丰盛的一桌,但在铁妞他们的眼里,看不到丝毫的垂涎,年纪小的三石反而还有些吃不下去。

但是林氏是什么人?对自己的孩子管教是非常的严格,一个严厉的眼神一扫,就算是吃不下去,也得乖乖的吃。

铁妞懂事的很,虽然她也看不过去南多福和赵氏做的那些个下贱的事儿,但是他们到底是她亲爷爷奶奶,就算饭菜有些不合口,但还是吃的分外香甜,还不忘冲着赵氏甜甜一笑:“奶奶做的饭真好吃。”

孩子童真的话语,瞬间让桌上原本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过来,赵氏也笑了起来,给铁妞夹了几筷子肉:“喜欢就多吃点儿。”

“谢谢奶奶,”铁妞说罢,便埋头吃了起来。

南争两口子看了,简直是又恨又嫉,他们不是没听说,美味饱停业整修了一次,如今的店面简直比以前扩大了好几倍,还高雅奢华,都是富贵人家才消费的起的地方,他们现在说是兰城首富都不为过!

安乐身上随随便便的一件儿佩饰,都够他们用一年了,他们却一无所有,如今灰头土脸的坐在他们对面,简直是耻辱,就连原先帮忙南城打工的南准两口子,身上穿的缎子还是上等的好料子呢!

南城假装看不到对面的那两口子扭曲的脸色,埋头吃饭,因为知道这桌饭菜并不合安乐的口味,也没有给她夹菜,反而时不时的给她添茶,赵氏年纪大了,味觉似乎不怎么灵敏了,这些菜都咸的很。

“老四现在···怎么样了?怎么没有见到他回来。”南多福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其实刚才他就想问了,南城和南准都回来了,也不见南志的影子,是不是他心里还在恨着他这个当爹的?

林氏和南准看来一眼南城两口子,选择闭嘴不言。南多福觉得奇怪,怎么他们还要看一眼南城两口子?

安乐笑了笑道:“他去京城了,有个贵人觉得他才华过人,便将他招入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