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二老一个名叫阴木津,一个名叫风士建,是巴、蜀两郡间成了名的巨寇,凭着一手“虚悬掌”,戕害良民、无恶不作。据说,这两人十年前惹上了正一道的炼神期长老,战到第七招上,双双被杀;十年来,他们也的确绝迹江湖,从未现身。

不料,张明华一行竟然在九绝老人的墓葬地宫中,撞上了这一对穷凶极恶的人物!

这两人暗中设下诡计,刚一出手,就将“雁回三绝”叶家兄弟杀了两个,为人奸狡凶恶、手段阴狠歹毒,果然是名不虚传!

张明华亲眼看着叶贤、叶肖惨死,气炸胸膛,施展“乱雨打芭蕉”的掌法,以一敌二,掌影如山,居然把“阴风二老”压制住了!

“大哥,这小子有点儿意思!”蓦地,虎虎的掌风声中,传出风士建讶异的惊呼。

“老二,咱们十年未履江湖,怎么也得出上几个青年才俊,你瞎咋呼什么?”阴风二老的老大阴木津怪笑答道。

“也对啊,”风士建符合道,“能在九绝老人墓葬的地宫里走到最后一步,这小子也算是真材实料!要是没撞上咱们哥俩,再过个十年,整个儿江湖怕是都盛不下他了!”

“胡说,”阴木津嘿嘿一笑,道,“老二,他现在不是撞到咱们手里了么?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周年,哪儿还有什么十年之后!”

“大哥英明!”风士建纵声大笑。

这两名巨寇在张明华的掌影中来回穿梭,只是偶尔还击一掌,就叫张明华不得不凝神对付,两人却一直随意谈笑,口口声声要置张明华于死地。

大殿中,张明华渐渐地落入下风,身穿青布长袍的阴风二老化作两道青影,反倒把张明华彻底包围住了

张明华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阴风二老都是炼气高阶的修为,甚至于无限接近了炼气大圆满!两人使用同一套掌法,不但举重若轻、威力无穷,彼此间的配合更是娴熟之至,简直就像是一个人身上生出了四只手臂,叫人应接不暇。

如果是平时,张明华状态上佳,再换成单打独斗,或许,他未必对付不了阴风二老其中的一人要知道,在他还是炼气初阶时,便越级战胜、杀死过好几个炼气中阶的高手!而阴风二老中无论阴木津,还是风士建,也都不过仅仅高过他一个境界而已。

但是现在,张明华连续好几天在探险中担负重任,进入九绝老人的墓穴后,又在种种机关和怪物的追杀下疲于奔命,尤其是之前一日一夜,他手持名剑“三尺水”,劈砍精钢闸门,为了脱困,片刻也没休息,一身真气消耗大半,再战下去,只怕会落得油尽灯枯。

强弩之末,箭尖连最薄的丝绢都不能射破,张明华现在全凭着胸中的一口锐气支撑,却仍然不是阴风二老的对手,要是等到这口气一泄,恐怕他立刻就会瘫软在地,任人宰割!

可怕的是,阴风二老对张明华的状态洞若观火。以这两名巨寇的江湖经验,早就看出来,完全不必用出全力,只要再把张明华缠住片刻,就能不战而胜!

至于一旁的楚红裳和“雁回三绝”中硕果仅存的叶侠,阴风二老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一个炼气初阶的女娃娃、再加上一个快三十岁了才突破到炼精高阶的废物,可不值得他们有所关注。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战局愈发明朗。

张明华只觉得胸中烦恶、喉头发甜,一口血将喷未喷,他紧咬牙关,把这口血卡在嗓子里,脸色却已经白得像一张白纸,“乱雨打芭蕉”的掌法彻底只剩下一个“乱”字,脚下步法也散乱得不成样子。

阴风二老仍然缠斗不休,甚至配合着张明华,把一套成名的绝学“虚悬掌”也打得散漫了三分,但他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居然只是紧守门户,完全不肯抢攻。

“大哥,你看这小子还能坚持多久?”风士建问,“我看最多也就一炷香功夫。”

“老二,你不要小瞧了天下英雄。”阴木津“嘿嘿”地笑了两声,道,“你看,这小子现在的精神头儿,可真够足的啊。”

“大哥,这有什么?咱们给他来个火慢炖……给他炖个骨酥肉烂!”风士建一边说,一边与阴木津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他们竟然存心要把张明华生生耗死!

张明华心往下沉,气往上冲,有心想要讥讽阴风二老几句,激他们变招,但只怕一开口就会吐血,就此委顿倒地。

一旁的楚红裳和叶侠早就看不下去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想加入战团,拼死也要助张明华一臂之力,但他们总算有些经验,知道自己上去除了让张明华分心之外,完全帮不上忙。

便只得叫骂不休,希望能藉此转移阴风二老的一分注意力,也是好的。

起初,楚红裳还有些矜持,可眼看张明华支撑得越来越是艰难,情不自禁地将名门女侠的风仪抛在脑后,恨声痛骂起来;而叶侠因为大哥、二哥之死,心情激愤至极,根本骂不成句,只把“直娘贼”三个字翻来覆去,句句泣血,吼得声音嘶哑,自己也变得神情恍惚。

“阴风二老,你们也算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以大欺小、以二打一,你们还要不要脸!”楚红裳高声叫道。

然而,阴风二老竟是充耳不闻的模样。

与他们肆虐巴、蜀二郡时所犯的种种恶行相比,楚红裳说他们恃强凌弱,差不多都算得上是夸奖了。

张明华被阴风二老缠住,已经打斗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浑身真气枯竭,只觉得下一招就要递不出去;但他知道,自己一败,那就万事皆休,楚红裳与叶侠在阴风二老手下走不出十招,就得任人宰割。是以,他只得仗着年轻,凭一股狠劲勉强支撑。

大殿的穹顶上有明珠垂照,与甬道中的一样,深深地嵌入顶梁中,虽然经过数百年来的探险者的荼毒,却仍留存不少,所以殿中有微茫茫的白光,在这白光下,只见张明华与阴风二老纵横跳跃,三道青影眩人眼目。

蓦地,张明华脚下一滑,一掌劈到了空处,他正想斜身跃开,趁势换招,但精、气、神都难再支撑,踉跄着便要倒地。

阴风二老大喜,互相望了一眼,同时点点头,两人摆动手掌,就要趁火打劫!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整个儿地宫陡然一晃!

“这是……闹什么玄虚?”阴木津心念一动,皱起眉头,跳出圈外。

“大哥!”风士建的身子随着地宫猛地一震,惊骇地叫了起来,“时候到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莫名其妙之至。可是,阴木津与风士建结为兄弟,长年来行动坐卧形影不离,两人间极有默契,阴木津闻听,立刻知道自己这位精通机关消息的二弟说的是九绝老人墓葬开启的时间已经截止,接下来,便是地宫下陷,暗河上涌,墓葬又要沉于地下六十年!

“不可能!”阴木津叫道,“老二,你说过,墓葬一旦重现天日,至少也会停留三天就算是两天半好了,这才过了多久?我算着,起码还有十个时辰!”

风士建欲哭无泪,大叫道:“大哥!还算什么算?它、它就是到时候了!”

果然,随着阴风二老的争论,地宫又是一晃,众人耳中兀地灌进一连串巨响,除了哗哗的水声、隆隆的巨石滚动声,还有似乎无休无止的吱吱嘎嘎的异响,仿佛同时有无数根弹簧、杠杆、齿轮转动……

正如阴风二老中的风士建所说到时候了。

据说,哪怕是自然之力,在经过人工雕琢之后,也会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而人力,更是有时而穷。七百多年来,九绝老人的墓葬每一次重现天日,所能留存的时间都会略微减少一些;六十年前,墓葬在天光下留存了大约三天,六十年后的现在,却仅能留存大约两天半的光景。

这种变化六十年一计,原本不是常人所能了解,但总有相关典籍记载,流传至今。

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该现在就“到时候了”。

地宫的变化,竟然提前了许多!

无论是阴风二老,还是张明华等人,本来各自心中有数,现在却异变突生,无不大惊失色!

但对于张明华而言,这场异变固然惊险,来的却正是时候。

他趁着阴风二老惊疑不定、跳出圈外的当口,终于可以大口吸气,勉强平复胸中即将喷出的鲜血,多少回了些气。

同时,他双膝一软,差点儿瘫倒。

“张兄!”楚红裳赶忙抢上前来,一把把他扶住。

“不碍的。”张明华摇了摇头,又深吸了口气,站直身子,低声道,“事不可为,咱们退。”

“小子,你想走?走得了么?”阴风二老齐声喝道,这时,整座地宫摇晃不休,他们却阴沉着脸,咬着牙,追杀过来。

张明华一惊,强打精神,身子滴溜溜转了半圈,反手一勾,把一口“三尺水”从楚红裳的腰间拔了出来,一招“一剑抵天”,剑尖轻晃,迎上阴风二老的两对手掌。

他在无可奈何中行险侥幸,却不料这一式守招配合“三尺水”的锐利锋芒,竟令阴风二老不敢轻侮,将他们逼到了圈外。

“二位,”张明华轻轻喘息两下,一开口,嗓子竟变得十分嘶哑,他也不以为意,慢慢地说,“这最后一进大殿里的《九战法》没落在我们手里……现在,暗河上涌,顷刻之间,地宫就会重新沉入地底……叶贤、叶肖二位的仇我们早晚是要报的……不过,等离开此地之后,咱们再重算这些过节如何?”

张明华几乎已是油尽灯枯,真气将尽,甚至脑子也不够清醒,这番话说得简直语无伦次,前后不搭,但意思却传达得十分明白。

大家都处在危机之中,不如暂且罢手,先脱离险境,有账将来再算。

道理摆在明处,就连悲愤欲绝的叶侠也挑不出理来,默默地转过头去。

哪知道,阴风二老彼此对视一眼,恨恨地道:“张家小子,你做梦去吧!”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