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维英像一只傲慢的白鸟,徐徐掠起,那姿态又像一树盛放的桃花,然后轻松写意的飘然落在了易逸阳的尸首旁。一扬手抽出自己的剑,自言自语道:“一百零三招,你能活着回来。”他从袖子里抽出张几近透明的真丝手绢,在掌中剑上抹过,神sè冷洌,又道:“三招挂彩,五剑毕命,就算你无内伤,也最多再多支持一倍,十剑亡魂。哼,唐云也不过如此。

南维英恢复本sè,竟和列雨钦、封浪的傲慢如出一辙,不愧是嫡传的师徒。

南维英很准确的推算出要对付列雨钦会在第几招,不但算计了列雨钦与易逸阳交手时的天时、地利,也加入了易逸阳与自己比剑时内力因消耗而不济的因素。

若非易逸阳才吃了列雨钦的暗亏,内力难免打个折扣,尤其是在与南维英这种级数的高手交手时,所产生的负面连带影响更是不可小觑。否则以易逸阳“灵雀折翅”一招的jing妙绝伦,和数十年的纯厚内力;即使南维英之强势,就算能破了那一式,也没这么简单伤到易逸阳。也正因为高手极少受伤,一旦挂彩,jing、气、神比常人泻得更快;所以高手之争,一旦败了,就败得很惨,难再有东山再起之ri。

走回屋内的南维英把剑交给一名小童,然后吩咐他:“叫薛神针来,料理那具尸体。”再令一名小童:“去通知无相尼,还有其它长老,说易逸阳被唐云所伤,逃回四灵城后伤重而亡。”

做完这一切,南维英才安逸悠闲的坐靠在低几旁,摆弄着低几上下到一半的残棋。此刻他身上的白衣一滴血污,一根杂草,一粒沙铄,一点褶皱也没有、干净、洁白,新鲜得仿若刚沐浴更衣了出来——

午,月光如银。

蝴蝶坐下来,坐在一个用江南织锦绿缎制成得方垫上,坐在一张有汉时古风得低几前。

他在一座很高的阁楼上,阁楼比周围的建筑都高,因为它建在整个“第一谷”(外人又称其为“蝴蝶谷”)里最高的斜坡上,高得可以看见谷中得灯火。他从来就知道“第一谷”一直都是这么静、这么沉,可是今天,尤其觉得很闷,就像每次下雨之前一般。

他收到了灵教教主的飞鸽传书:一个周密而详实。连根拔除蜀中唐门与列雨钦的完美计划。可是他的心底却有一抹悲伤怜悯,一个最强暗杀组织首领不该有的心境。

那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的呢?一个与自己在这世上有最亲血缘关系的弟弟的背叛,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带走“肉芝”。从那时开始就一直没有顺过,狞猫死了、白兔、狮王、黑鹰重伤,唐家庄又被列雨钦四个jing英,花这么多力气,“肉芝”还是落在了南剑首手上,更没办法追回。再之后变sè龙死了,四季杀手一个也没留下。连蜘蛛与黑鹰也死了,连尸体也没有。

蝴蝶的心里竟有了一种无力感,从风中飘送过来的栀子花香气更清更轻更淡了,他似乎依旧没有察觉。

这时候月已将圆,这天是三月十一ri,离月圆夜还有四ri。

南维英与蝴蝶约定的“女主行动”,就在三月月圆的次夜。纵观明代以前的二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只有武瞾,一位女主,取唐而代之。而今的他们既对这次行动取这样的代号,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月光正从窗外照进来,照在栏杆前的碧纱帐上,碧纱帐在月光中看来,如云如雾,云雾中竟仿佛有个人影。这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上来的,蝴蝶有他的习惯,晚上从来用不着伺候。是谁敢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站在蝴蝶流宗主的屋前偷窥?

“什么人?”蝴蝶身子没有动,连头也没有偏的问。他虽有些出神,但毕竟有着一派之主的镇静,高手中的高手风范。

“属下银环蛇,伺候宗主。”在蝴蝶流近年来连连受损,人手明显少了许多,而“银环蛇”的位置也越来越重,隐隐成为第一谷蝴蝶流的2把手。但是蝴蝶总觉得这个人有些轻浮不正,武功虽强却无一个该神兼大任的人应有的yin翳高傲、雄才大略。但毕竟现在的蝴蝶流已非往昔,加上今天蝴蝶的心情有异,他并未多责没有传唤、贸然上这飞蝶楼的属下,他只挥了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伺候,退下去。”

银环蛇只说了一个字:“是。”却听不出他的任何感情。

玉蝴蝶说出来的每句话,在这第一谷都是不容任何人违抗的命令,也没有人敢违抗命令。奇怪的是,这次银环蛇居然还没有退下去,事实上,他连动都没有动,连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蝴蝶皱起了眉,道:“你还没有走?”他心情现在已经很不好了,如果银环蛇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便要出手杀人泄愤了。

“因为我想给宗主一个提议。”银环蛇说着这话,他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影,竟是整个蝴蝶流里一直与银环蛇对立,又相互压制的“影子杀手”蝙蝠。蝙蝠跟着银环蛇的话头继续道:“从宗主接手‘刺’这个组织,继而在第一谷发扬光大,又以‘蝴蝶流’这个名号跻身于二宗之列,实乃下属之幸。”

蝴蝶冷眼看着这二名不请自来,唠唠叨叨的蝴蝶流大将,不置一词。这两个人虽然还绕着圈子,说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废话,他居然破天荒的不再喝退他们。只是蝴蝶心里嗤笑着想:这帮家伙,要作乱也没胆,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只听蝙蝠继续道:“但是近几年宗主似乎犯了很多错,被唐大先生压下风头,‘肉芝’失窃,追杀蜘蛛、灰鹰无功而返。”

“足足二年多,居然都没有从蜘蛛手上抢回我蝴蝶流镇派之宝,下属们难免会怀疑宗主有护短的嫌疑。”银环蛇补充道。

等银环蛇讲完这句,蝙蝠有些嘲弄的表情又续道:“还有半年前,在杭州宗主又无故折了我派四员好手,无功而返,又突然与灵教暗中结盟,与蜀中唐门作对,不但近几个月不接任何生意,又令变sè龙、四季杀手丧命降龙堡,使蝴蝶流夹在唐门与灵教之间,声势、实力都ri渐败落,这一切,就该——你负责!”

面对手下几近叛逆的指责,很大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只淡淡的问:“是谁说我和蜘蛛有私交的?”

银环蛇与蝙蝠对望一眼,银环蛇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想承认么,不管你认不认,今天我们都容不得由你这个半男半女的妖人做蝴蝶流的宗主。”

“这才是你今晚真正要说的话吧。”蝴蝶嘴角微微一扬,道:“话说完了吧。我不会否认蜘蛛是我亲弟弟,因为今晚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要死。”话未落声,蝴蝶已化作一片白云,扑向银环蛇与蝙蝠。

蝴蝶的身手极快,快里透着无法用语言表述的美丽,每一个动作带起的风,风舞着他的白衣,完美无暇。他出招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会出招,没有杀气外露,没有拍桌借力,连神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的动作似乎是天外的一阵仙风所吹动,不可捉摸,妙不可言。就算列雨钦在场,都会叫一声好。

就在银环蛇、蝙蝠毫无防备之下,连眨眼也不及,更惶论退避格挡。但他们的眼睛里只有惊、没有慌;吃惊于蝴蝶出手之高,却又无视蝴蝶的杀招,像料定蝴蝶不会杀他们似的。

可惜蝴蝶没有理由不会杀他们呢,他们所仗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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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个章节名,是我很喜欢的。兔死狗烹早,是指南维英以为列雨钦根本不足为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死人;杀易逸阳只是为了实战间接试一下列雨钦的战斗力。而事实上,死兔指易逸阳,将提前被烹的狗则是南维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