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鸟更灵活,比箭更快,比鬼魅还难以捉摸的身法,令所有的箭如瞎子版乱窜,只偶尔有几支可以追到列雨钦身后,却总是慢了二步。一般的轻功高手,即使比箭快,也不能在空着随意改变方向,从一处到另一落点为直线,还是能把握住他下一步的落点,先一步shè出箭,看上去便像将自己的送到箭的轨迹上一样。但是shè箭的人除了要有劲力拉开弓,眼明手快也是不可获缺的,偷袭列雨钦的人,选了这样一个大雾的天气,借以掩藏已方的布置,若想到列雨钦也能借这雾气误导已方视听,一定懊恼不已。

再大的暴雨也有停息的一刻,何况越大的雨,停得也越快。他们得箭壶也该空了,阳光初露。

突然一支热烈如火,尖利如锥,坚强如金得箭冲着列雨钦落正将脚得黄角树干shè出。每个人都听到了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刺耳得就想群魔得呼啸,在一片稀疏的箭群中显得更加与众不同。

列雨钦还没有动。

急箭破空的风声已停止,一支铁制的寻常箭矢插在他的脚下。

他根本没有闪避。

不是那个shè箭的人失了准头,那个人shè中了他想要shè的地方;也不是列雨钦做了什么阻止了箭的轨迹;他也没有借任何力去扭转身形避开这一箭。因为列雨钦的轻功已经到了说停就停的境界,与常人的判断推测相比,一些反常的行为他做起来一样顺理成章。因而那shè箭之人的计算一点也没有用。

“八方铜剑”在旭ri下闪着光,列雨钦那孤独的冷眼里也闪着光。

四面都是人,每个人都不一样,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武器,不一样的姿势;却有一样的杀气,一样的装束,脚下一样躺着柄黝黑的铁胎弓。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锁着列雨钦,仿佛可以随时扑上去,撕烂他们的目标。

雾散了,他们之间没有半点阻隔,清楚得可以看到对方额上得青筋,清晰得可以数出心跳得频率。这样的面对面,比雾浓时还要诡异、还要紧张,鹅岭顶上的气氛变得凝重了。

列雨钦静静的站在那里,依然冷酷镇定,依然青衣如墨。他仿佛不知道这些人会杀了自己,而那些可以被称为刺客的白衣人,不是一个、二个,也不是十个、二十个;至少也在四十个以上,他们的武功都不弱,足以和灵教各堂使者实力相比,而那擅shè之人,已可以跻身御行使之列,若一涌而上,恐怕连南剑首也不会掠其锋芒,沾点便宜便遁走,否则被缠住难保不会血战力竭而亡。

还是没有人说话,那群白衣胜雪的人只会杀人,他们还不够资格在此多说一个字。列雨钦也没有开口,这些人是要杀他的,他没有必要问:“你们想干什么?”他也没有问:“是谁派你们来的。”问了也不会有答案,何况放眼江湖,想他列雨钦死的人大有人在,但真正有实力、有胆气付诸实施的,也只有一个帮派、一个人。

忽然,他们全动了,没有任何征兆的一起行动,完全无畏传言中煞星邪神般的列雨钦。他们所表现出的无征兆,只是在外人眼中看不出的暗号摆了。至于他们那看似英勇的完全无畏,也许只是从未见过列雨钦真正无情狠毒,也许是他们除了身先士卒,另一个选择比死更难过。

每个人的身法比他们shè出的箭更快,更绝,甚至比封浪的“燕掠”还要完全流畅,足以令列雨钦吃惊而措手不及。而这正是白衣人想要的结果,满天白光飞舞流动,如暴雨夹着狂风,向列雨钦shè了过来。

列雨钦沉默。

那群白衣人更近了,只有用“必杀!必胜!必死!”来形容这么多人的一击。

烈ri升起,整个列雨钦却显得分外yin暗寒冷。他突然伸出手,就在这一刹那突然间,满天荧光闪动,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这次他的出手比白衣人的速度还要快得多。

在远处,若有人看见,只会觉得这鹅岭之顶仿若天降瑞雪,有如萤火黎星,流星雨般迎向白衣人,都能叫旁观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万点寒星雨”——唐门的手法,唐门的毒器,没半点花巧,实在无懈可击;暗器中有种“万点寒心雨”的手法,江湖种几乎人人都知道,都听说过,但真正看过这种手法的人已不多,真正会用这种手法的人当然更少。若不是列雨钦吸过谷中香炉的源力,再练十年也使不出来这个等级比“血雨修罗”级别更高的家传绝技。

这时列雨钦才扬剑和身冲过了白衣人群中,似穿入了云层,“云层”毫不沾衣,仿若只是装饰,偏偏真的没有一个人的兵器往他身上招呼,连眼神也不曾动过。因为他们已经是死人了,死在避无可避,堕入恒河沙铄的“万点寒星雨”之下。特制的唐门剧毒令所有中招的白衣人再列雨钦动身之前已气绝,他们之所以还未倒下,除了速度太快而带来的惯xing,还有就是因为毒发太快,列雨钦动身太快,他们怕再冲出三丈才会倒下。

“八方”剑光如雪如霜,如奔雷闪动,二尺九寸长的剑锋,带着刺耳一声,一剑向其中一名白衣人尸体上刺了过去。

那个白衣人在剑到之前,为避开“万点寒星雨”,用九截鞭荡开了圆环套圆环的守势,却正好迎上了列雨钦的“八方”。列雨钦早发现这个颇有点与众不同的家伙,能在“万点寒星雨”下活出来也就罢了,居然还居心叵测的装成尸体,想贴近列雨钦身侧偷袭;他的实力已臻一流高手之列,这人必是之前擅shè之人,甚至是这群白衣人的首领。

“八方”应声穿入了那擅shè的白衣人的左胸,他不是没有避开列雨钦这一剑,而是自己送到剑锋上去的,或者说是列雨钦算准了他躲在圆环套圆环守得最密的一点,就在守势最强之处落剑,等着他撞上来。那擅shè之人的衣服已被鲜血染红,他自己的血红得就像雪地里艳艳的红梅,美丽而悲哀。

列雨钦站在白衣人群的身后,离他身后四步处是渗在血泊中的擅shè之人,另外的白衣人具在四丈二尺余外的地上,干净而且死得很透。列雨钦唯一出的那一剑虽然必定致命,那白衣擅shè之人却还没有死,这种人不但武功比别人强,求生的意志也比别人强。

他还在喘息。挣扎,为生存而挣扎,他的脸已因痛苦恐惧而扭曲;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是另一种表情,一种混合了惊讶和怀疑的表情。一个人只有在看见自己认为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却发生了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有这种表情。他看到、想到了什么?

“八方”插过了他的心脏,再轻轻一推,整个剑刃划破他左肋左臂映着剑光亦与身体分家,分开之后,“八方”依旧在列雨钦手上。饮血的“八方铜剑”看上去更强、更烈,仿若登台拜相的帝王将相。突然,“八方”在列雨钦手中缓缓抬起,他自言自语道:“你们似乎忘了我是蜀中唐门的继承人。虽然不喜欢用毒,却不等于不会用。”抬起的“八方”指着一株黄角树,道:“出来吧,你不想要我的命了吗?但我却想杀你了。”列雨钦静静的站在那里说,居然没有凌厉的杀气,简直什么气都没有。

若这里还有人,一定会以为他受了刺激,尽说些什么胡话,可偏偏从那株颇粗的老黄角树后真的走出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