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复杂又特殊的仪式终于在三个时辰后结束了。纪衣白依旧一动也不动地靜静等待着,像一只待机出动捕获猎物的豹子,冷静而理智。

那些身着红、白、青、玄四sè教服的教众如cháo水般有序地散去,回到各自驻守的岗位。虽然小喽啰们散去得一干二净了,但灵教中有着特殊地位的人们却一动不动地留在原地。纪衣白直觉地感到似乎会发生什么事。

果然南维英正容道:“灵教基业庞大,教众良莠不齐,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对于诸位中出现这样的状况,本座也十分痛心。护法长老何在?”他一改往ri江湖中人所传的随意洒然,让纪衣白这个外人见识了一下灵教教主的威慑力。

“在。”回答南维英的是离三位御行使最近的护法,若不是那护法是个女人,不确切地讲是位远看清纯出俗的女尼,再细看之下才发现她的眼角已有鱼尾纹,才知道那女尼已不年轻。纪衣白认她不出,毕竟他的步入江湖还不足一年,阅历尚浅。

南维英问:“我灵教帮规仅有三条不可赦,是哪三条?”他卓立坛面,自有一股莫可抵御的气势和风度,泛凝着无可言论的大家风范;他语气平和,可是任何人都会对他生出顺从的心意。

“禀教主,以下三条罪状为不可赦。一叛教,二逆上,三内斗。”那女尼的语气平淡而又坚定。

不错,一定是她,纪衣白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二十五年前的江湖四大美女――无相尼。无相尼当年正是以尼姑身份入选,不但哄动一时,而且她还曾打败过追求她不成,反而挑衅的点苍派弟子清鹤,之后清鹤不但没当上点苍派掌门,还被禁止涉足江湖。当年清鹤的剑术便高于排名第十大剑手的其师兄清松,至今那无相尼有多高的造诣,纪衣白也不知道。若非他师门正巧与此事有关,就算他猜到这中年女尼是谁也没有用。

可是为什么在无相尼最巅峰之际,她没有还俗,为什么无声隐退之后会在灵教手下做护法长老。

“好!拿下列雨钦。”南维英呵道。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未移半步,只沉肩反震,在无相尼指间触碰到他衣片时,劲力迸发,将一招凶险无比的杀招化呆,只有无相尼反应最快,气凝于手,手变为爪,从侧后面直袭列雨钦的锁骨。列雨钦脚下于无形。

纪衣白关注着眼前的变化,刚刚心头闪过的问题无无遐追究出答案。

“等一下!”列雨钦在没人作出下一轮的攻势前喝道。一时竟无人再有行动,毕竟列雨钦地位不低,教主又没讲清是否要诛杀他,而且大多数人从心底不想也不愿也列雨钦为敌,不是因为关心而是怕。

“我是逆上,内斗还是判教?”列雨钦冷然看着南维英问。

“叛教,你敢否认你不是四川唐门的子弟。”南维英对这叛徒的无礼不放在心上。所谓四川唐门弟子,是不收外姓的,唐门分内外门,内为直系唐姓弟子,外则为女方的外姓子女。以血亲为纽带,家族式的形式为武林中所罕有。而这强有力又特殊的组织方式,使四川唐门成为武林中一个不灭的神话,即使与灵教同处蜀中,也能保其全身。

列雨钦是唐门子弟!这对众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再加上灵教不断扩张以来,一直视四川唐门为眼中钉,肉中刺,若非无足够把握,灵教早就对四川唐门出手了。以已之心,度唐门中人,自然也认为唐门为求自保也yu歼灭灵教而派人来做卧底。

“我第一次发现您的心胸如此狭窄。”列雨钦毫不在意此时的身份与场景,出言也极为不逊。他这句话再次令众人都惊讶不已,为何一向冷漠得连大气也不见出的列雨钦竟会说出这种明显表露出不满情绪的话。而在暗处的纪衣白却听出列雨钦并未否认南维英的指认。“他真是四川唐门的人?”纪衣白想。

“唐云,现年二十二岁,十四岁时化名为列雨钦加入灵教。四川唐门内堂嫡系,唐大先生的独子;母不详。”南维英朗朗道,“我说的可有错,有冤枉你吗?”

列雨钦面无表情地答:“你没说错,但我不是卧底。”纪衣白却想:看列雨钦,还以为他是那种会说:“你想怎么说随你,要动你也请便”的人。想不到他竟会否认。但是他的否认谁会相信呢?在场的二十多位灵教的首脑人物脸上的表情都由惊讶变为了不屑。“胆小鬼!”无相尼喝道,慕容蝶、封浪等人早化成圆阵将列雨钦围在zhong yāng,密不透风。若列雨钦不能自圆其说,要冲出重围实在难于上青天。

可列雨钦说了那句话,便不再解释。最初纪衣白见南维英要惩治帮中罪人,而在教众走完后近秘密地进行,还以为是什么有伤风化,不可宣扬的事,现在才知道,先遣走教众是为了防止列雨钦混入人群中逃逸。以祭曲为由召回列雨钦,并在灵教诸多高手都在场的此处天险发难,此计完密而谨慎,事前只告之各人听令而动,是谨防打草惊蛇。策划出此计的灵教教主果然有过人之能。

“把人质带上来。”南维英要列雨钦百口莫辩,最好可以套出他的话。

护法的属下押上一个年轻的浓眉大眼的男子,赫然便是蔡英,只是他被折磨得很惨,想也不用想都知道灵教为了追究出列雨钦的秘密,几乎把他身边的人全挖出来了。

“你说你不是卧底,为什么留下龙隆镖局的小子活口,这小子不但什么都知道,还来找过你。你怎么解释?”南维英问道,其实他说蔡英什么都知道只是胡诌的。

“灵教夺了龙隆镖局的那支红货的镖的事绝不能流传到江湖上去,你却留一个对灵教不利的人证,居心不良可见。”无相尼凶凶地道。想不到二十多年前的美人竟是个言语不善,口齿恶毒的人。

纪衣白听到“龙隆镖局的红货”七字时,剑眉一扬,更加留心起下面的话,并对蔡英多看了两眼。

“不用费事了,要杀我就动手吧。”列雨钦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楚,也不愿示弱地让别人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过南维英并不想真的要置他于死地,唐门长子嫡孙还是很有得胜价值的,否则他也不必布这么大的一个局。不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要摆平列雨钦他们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封浪眼中掠过浓烈的仇恨和杀机,一直以来对列雨钦不满的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他知道其实师父仍想留列雨钦一条xing命,但是他却仍想乘混战之机斩杀了列雨钦。要知道一般人在此重围之下,无论气势,胆量才会受到严重的影响,实力极难发挥出来,若面对列雨钦,封浪忍不住抢先下手。他大喝一声,人刀合一,往列雨钦扑去。

原本祭典是禁止带兵刃的,但护法例外;封浪早接过护法手中的刀,对付手无寸铁的列雨钦。刀未至,列雨钦衣衫已被吹得狂飘乱拂。

列雨钦人影一矮,刚好错过封浪的刀刃与劲力,双手交叉架住他握刀的手腕,顺势往身后一带,自己却横空跃起,落点竟是山谷的更内处。“啪、啪”两脚心无以伦比的迅速和力度正中押解蔡英的护法系的属下,首当其冲的两人顿时下颌中招,骨头咯咯碎裂,脚劲未消,那两人尸身竟被震得仰面飞出去。站在蔡英身后的那名教众武功其实并不弱,否则也不能选作执法属下,但当他看到两名兄弟血肉模糊地从身旁飞过,竟吓得连退一步的行动zi you都丧失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列雨钦脚不沾地地拉上虚弱得连说话都没力气的蔡英向外逸出。如此冒险的举动,自然要付出点代价,列雨钦的几丝长发被封浪的刀气斩下,他也不算无功而返(无功而返的结果如何)。灵教众人没料到列雨钦不但没向谷外逃遁,反面更向内冲;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想:这小子不是另有所图,就是头壳坏掉了,均认为他带着一个废人冲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