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玄武堂的童子来报,南教主要召见他,同时被召见的还有昨天被留下的灵教上层人物,不过不包括伤亡稍大的各堂使者。

正殿是一个类似皇室朝堂的唐代古风的石殿,占地不大的殿内有着和朝堂同样的肅穆和威严,殿门正对的最里处如帝坐般耸立着教主之位,两旁是纹着灵兽的石柱与幔帐。

除了那唯一的坐椅,正殿内几乎没摆任何东西,空阔得大气。令每一个置身于此的人心中难起浮躁之念。正殿很长,却不够宽,不属于那种四方形,但至少也能容下近千号人。

南维英没有坐在那位上,只是背着手面对着那放着坐椅的高台。无相尼、封浪、易逸阳等人大气也不喘一声,更没打扰他,只垂手等着,等着他们的教主说话。

终于,南维英改变了一直不动的姿势,慢慢地转过身,从他提腿移步开始说道:“据昨ri当值东门的守卫长来报,那叛徒在月升之前已离开四耿城。”话落声,他刚好走到这七人跟前。

“徒儿失利,竟将列师哥跟丢了。”慕容蝶抢先认错,不过口气不是没改过来。

“跟上了,也抓不了他。”南维英淡然道,不知是有感而发还是故意指桑骂槐,其实就连和南维英走得最近的易逸阳都不清楚,他对他的三个徒弟究竟存的什么心,就拿慕容蝶来说吧,他几乎不管慕容蝶的行事,也绝少派任务给她,就像没这么个徒弟似的。

南维英从最左的慕容蝶面前开始往右踱,用一种很温和的声音道:“昨天的事,必须做个了结,”他停在封浪面前,盯着封浪微挑的眸子道“带上两队人,由东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师父。”封浪邪异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回答,心里却冷笑着。列雨钦一夜之前挨了硬生生两刀,还有不下十道的伤口,整夜的逃窜体力透支,力气所剩无几,哪还有什么反抗之力,何况师父言下之意交代死活不论,自己更可以把列雨钦shè成山刺猬,顺便以泄心头之恨。

南维英得到封浪的回答,又开始移动,目光从无相尼身上扫过,落到朱雀堂长老田宁身上没有开口,步子只顿了片刻也离开了,直经过叶神仙,霍双庭,到最后的易逸阳。“易长老也带两队人延水源,河溪找去,每两天给总坛报一次消息。”南维英没有说找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完,易逸阳也只有等他下一个命令。

突地,南维英转头给无相尼发令:“护法长老飞鸽传书着白虎堂堂主于四ri内赶到蜀中唐门禁地外十里,劫杀列雨钦。”讲完转身离去,发出最后一个命令:“其余之人严守四灵城,擅作者废去一臂一腿,没有本教主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四灵城!”说着人消失在高台的屏障之后。

四灵城方圆一里之内荆棘不生,即便有几片野草也不盈寸许,;至于树,大的没有,小的细如小指的也没一棵,放眼望去格外空旷。这样的布置已经传了好几代,是专门针对暗地里想对四灵城不利的人设制的,如此一来,无论是打地道,偷潜入城或大举进攻,城中之人也可很容易地jing觉,而这四灵城却建在一片山仞之中,那一里的空地之外,便是连绵不绝的山林,山林中的植被茂密得yin幽。

列雨钦谨慎又冷漠地跟踪前边的人,一点也看不出他两天前还受过伤。这是条山里走的小路,杂草约有齐腰深,两旁时而古树参天,时而藤罗交绕,显得极为荒凉,想必即便有猎户也不会住在这只有毒蛇与猴群的山上。

他走得极慢,不但因为剧烈的动作对伤口的愈合有影响,而且追杀他的封浪及手下就在他前面不到一里的地方做着地毯式的搜寻。

在一里外的小道上,封浪下督促手下进入左右两边的丛林,寻找列雨钦的踪迹。两边林子极大,他们当然不可能找完,而是排成二排,并肩搜索前行,这样,他们所能到达的地域比一般的宽了数倍。以左边而言吧,左边排在蹭的那个人连封浪的影子也看不到,即便使用这非常有效率的方式,他们每前进一丈都还很费时间。

而封浪也绝想不到列雨钦的第一个夜晚,并没有亡命逃离,而是在可以看清四灵城出口的树上休息了一晚。次ri利用四灵城的空地看清把握了封浪的行动方位与时间,不怎么费力地躲过了封浪唯一一次向前搜索可以发现他的机会,跑到封浪一行人的后方。灵教的人万万也想不到,守城绝佳的地势也成为了敌人窥探自己行动的工具。

列雨钦当晚未逃逸的原因除了后发制人以外,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状况。他伤得比封浪想像中还要重,背上中了封浪一刀,肋骨处穿了个透心凉,右腋下尺长的口子,还有毒虽说这毒要不了他的命,可也使列雨钦jing力消退,昏昏沉沉得难受;再加上各处小伤失血过多,车轮战一天,体力、内力都透支严重,即便铁打的人也挨不住。如果出了四灵城他还施展轻功一路飞驰,现在怕轮到封浪在小路边给他收尸了。

蜀中山林的夜特别的冷,寒气与湿气从每一个角落往身体里钻,列雨钦也不能烧火取暖,火光和留下的灰炭会将灵教的人引来,他只有找一个比较安全又相对干燥的枯藤棚下聚气练功,一周天下来,列雨钦皱了皱眉,刚才一调息才知道自己的身体比想像中还要虚,身上的伤势在这恶劣的环境之下没半分起sè;若不是内功还算jing湛,纯熟,此时恐怕已身染风寒,手足冰凉了。

什么也不能做的列雨钦望着表面上那轮盈之六七的盘月,又陷入了神游,脑中空空的,没有了如何安全离开的问题,没有了前ri浴血的刀光剑影,也没有了灵教的记忆……满昌戾气与冷漠的眼神竟有些美丽、深湛,或许是孤独。

忽地,心中有一丝不祥的感应闪过,他时常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有时准,有时过于担心了,但是列雨钦每次都作了面对最坏情形的准备,这次又是什么,他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试着一直向左靠近,月sè不算大亮,勉强可以看清周围五六步的东西,列雨钦将自己的落脚声与山林间的风声,偶尔猴子的嘶叫声融在一起,即便周围有人,也只会看见他而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果然,有人已经围住了这片微显低洼的林地,对方极力掩饰因在草木间行动而发出的沙沙声,对方每三步、五步间都有一个人,正好相互可以看到,若想从中间的空隙溜出去,不是不可以,但势必会被发现。

只片刻,包围的人便没有了响动,必是已分部占尽地势,只等天亮才发动攻击。列雨钦一见他们停止行动,就知道这领头之人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这样的能见度,自己的目力大大受损,不过别人比他应该还要糟,所以在天将明的辰昌是最好的。只是列雨钦怎么会让对方如愿呢,他的身形又隐在了黑暗之中。

天快亮了,封浪望着那一片片山,与黑幕般的天连在一起,由原先的不分彼此到微微出现点轮廓,那一刻目光中凶光暴涨,转身对贴身的属下打了几个手势。他xing子虽倨傲得不将列雨钦放在眼里,但他绝不会自负得小看对手,南维英教出来的徒弟做事一向滴水不漏,那是发动缩小包围圈,准备进攻的命令,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封浪心中一动,想起了这两ri来的事:刚出四灵城还有发现列雨钦留下的踪迹,可是这一连找了两天,整整两天,绝对有效的搜索,却连列雨钦的气味都没嗅到,他不可能凭空消失,而且自己这么多人都一无所获,如此只有一个可能:列雨钦根本还在他们的前面,不是在自己后面就是走的水路。

于是封浪不动声sè地乘夜带人抄回,虽确定将他围住,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谁也不敢确定列雨钦这个危险人物在哪里敌机而出。封浪肯定这些手下绝不能阻止列雨钦逃窜,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封浪只希望以密封的阵势可以用手下的几十条命拖住列雨钦,直到自己赶去。

封浪已听到风中交替移动的声音,轻微得令封浪极为满意,这种程度的声音应该不至于被重伤后的列雨钦发现,何况他也许现在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