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雨钦自顾吃着自那份早餐,对敖炎的自吹自擂不置可否,先吃完的敖炎走到泉水进口左方十来步开外的地方,借着微明的光,只见石壁上划有“不染万境而真xing常自在”十个纤细却又充满剑意的字。字迹已旧,绝非五十年以内的划痕。“不染万境而真xing常自在”一句本出自佛家《坛经》坐禅品第四的末尾。

三年多前,敖炎发现这句话,若不是太无聊,他也不会去东摸西摸,抓壁虎时摸到。如此暗的光线,任谁也难发觉石壁上还划得有字;敖炎能发现得了,不全是因为运气好,而是他在空空丘里待得有够长。

当时,敖炎一摸到字,首先反应便是:刻在石壁上的武功秘笈。兴奋之下,便继续往下摸,谁知道居然这么短。不但没有一个字与“丹田”“剑气”有关,还莫名其妙得不知所谓。一腔练好武功秘笈,有一天出去找西门算帐得热情全冷却。

不过也所幸他半点不通佛经,开始也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道是自己天资不够高,所以不明白。但敖炎依旧相信自己得感觉,认为那字得每一划与武学的原理暗自吻合,其中必定蕴涵了有价值的东西,所以坚持不懈的一寸寸挨着摸,每天醒来就去摸字,睡前还是在摸字,至到有一天完全把握到剑意痕迹的韵律,也知道了留字者的武功。

真正把握到这套十字剑术jing髓,却是那天中午,阳光很强,可以清楚的看明白空空丘里的所有东西,敖炎正想着这套包括连笔在内的二十划剑法,灵动变幻、凌厉之极,比唐门家传剑法更有杀伤力,比点苍剑法更jing妙,跟当年剑术第一剑无双的剑法不相上下,俱是天马行空的招术,极尽剑器之能事。但却缺乏能将其都纳入自己随心所yu使用的jing髓,太博大,如天下十方。敖炎正感无力为继时,宝轮寺的终生乍响,轻敲木鱼,梵音中恍然大悟这看似无用的十字,暗蕴佛之博大,如天地般包容着万般变化。

就好比这剑招是散落的珍珠,虽美却无法用;靠梵音掌握的剑意,则如串珠的绳子,令所有有价值的东西自成一体。

一刻顿悟,敖炎足以一ri千里。两年前,列雨钦来探望他时,敖炎便毫无保留的将这套石壁十字剑法传于列雨钦。在列雨钦临走之时,二人正式的交过一次手,便是敖炎所说的,列雨钦在第四十七招上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二人相识之时,可谓不打不成交,那时依旧是敖炎比较强,若要胜出列雨钦也在一百七十二招上,二年前便已证明敖炎比初识时变强了很多。

这十年软禁也不算白呆,的人这也要庆幸敖炎长居海外,极少听经颂佛,若他知道“不染万境而真xing常自在”出自和尚们人手一本的《坛经》,就冲着老方丈和这空空丘,就够心生抗拒,又怎么会有心反复深思、揣度而有所得。

又是二年,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敖炎心中有些激动,他启出了浅埋在那两行字下方的长剑,这口长剑本是列雨钦的,列雨钦得了他的“小雨风沙”,便留下了自己的剑,一则应急,二则闲的慌了手中也有顺手的东西把玩,三则也做个留念。

良久,敖炎才慢慢转过身,剑已出鞘。剑是良剑,锋火纯正,打磨jing细,刃薄而利,虽算不上剑中极品,但造价已是平凡长剑的数倍,铸剑的师傅亦铸剑三十余年,经验丰富。

“来吧。”列雨钦说,他也准备好了。列雨钦好像并不打算借“小雨风沙”出鞘时的韧力,软剑平横于胸。一动,二人几乎同时移动了脚步,身形展开,便见银光闪烁,铮铮有声。两人出招,变换姿势又复jing妙之极,虽是极快,却又非常的神秘,同样的运剑成风,剑法之快难以形容,又同样的jing彩。

双剑相碰,各无损伤,这并不代表敖炎手中的剑质地与“小雨风沙”一样好,也不是列雨钦手下留情,而是“小雨风沙”以韧为主,并非削铁如泥的宝剑。所以才可以将所有名剑之首——元战剑荡开,而毫发无伤。敖炎守得滴水不漏,列雨钦则无孔不入,间中来上一招杀伤力极大的唐家家传剑招。而两人剑势变幻如天上云彩,漂浮无定,刺多于砍,一触既分,根本没机会,也没可能占用多一分的时间,把招用实,去砍断对方的剑,剑之道在于智,而非力。

两人运剑之道,同出一辙,也不是第一次交手,却因为石壁上的剑道讲究百年华,随“意”施为,各人又有个人的不同,2个人根本就难有招式给对方摸清。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今双方实力几乎无法捉摸,也不能随意臆测,为争先手双方出手自然更快,也更凶险,无论谁的出手只要有半分偏差,对方的剑便会立刻乘虚而入。虽然谁也不想真伤了谁,但也不敢留情。

“小雨风沙”斜刺敖炎左胸,剑中竟无半分破绽么难以仗剑直入,制其要害,敖炎一凛,便知列雨钦以深得此剑道三味,他只得横剑一封,剑尖斜指,后手将刺向对方小腹,乃一招攻守兼备的凌厉剑法。列雨钦当即回剑旁掠。二人瞬间又拆了十余招,敖炎眼见无法攻列雨钦剑招中的暇隙,比二年前远胜太多。

孤孤独独岛的岛主信物是一柄软剑,敖炎自然也是以剑法见长,十余年浸yin的剑术无论基本功,还是接触剑的时间,也远胜于剑法为辅唐门列雨钦。可偏偏列雨钦今次竟和敖炎斗了个旗鼓相当。

敖炎仗着经验丰富,仅凭“不染万境”的要旨,任意变幻,剑法不可谓不不着痕迹。可自己接连数次已将列雨钦迫得处于绝境,除了弃剑认输之外更无他法,但列雨钦总是突出妙招,非但解脱显已无可救药的困境,而且乘机反击,招数之奇妙,实是匪夷所思。

严格说来,敖炎的剑法还是要比列雨钦更沉稳,更严密,但却没有列雨钦那么信手拈来的自然与神妙。打个比方,若珍珠的量代表了剑道的量,而用剑的方法就是控制珍珠的方法。敖炎是把珍珠串成项链,规矩而且圆满,列雨钦则是用盘子装珍珠,珍珠的动向更灵活随便,容易装得更多,叫人无法把握轨道。

“唉!不打了。”突然敖炎大声说道。

列雨钦当胸一剑已刺出,猛闻敖炎的话语,当下深吸一口气,一掠而退,如飞絮,如落叶,轻飘飘站在土堆上。

突听“当”的一声,一道剑光,如长虹经天,缠带上了列雨钦手中的“小雨风沙”一闪而过,剑光之急。不可方物。

火星之后,“小雨风沙”竟被震得飞了出去,插在石壁上,嗡嗡作响。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呀!”敖炎大笑,那个美劲比饮尽天下美酒还畅快三分:“若四年前我没有这剑法,刚才那福临心至得一招足以挡得了与西门的约定。不过,还有六年,等我出去的时候,就有能力收拾西门。今年我二十五,六年后三十一,还不算太老;那个西门也该属于壮年,我也不占他什么便宜,免得说我欺负老人家,是吧?”他最后一句问列雨钦。

列雨钦也不看脱手的“小雨风沙”,径直回答:“最后那一剑的确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