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光耀跪在遗体前方磕头，把头都快要磕出血来。“娘，孩儿一定为你报仇，找出凶手，以慰藉你在天之灵。”

说着直起上半身，右手下意识抚摸到胸口。胸前的衣襟中，露出遗书的一角。

特木尔站在纪光耀斜后方，望着慕容真的遗体，沉痛地说：“如今北夷终于一雪前耻，攻破凤凰城邦。你抚养世子二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没想到，你却在最后关头，匆忙辞世……”

同为北夷流民，特木尔为慕容真的死感到万分遗憾和悲痛。

他站在北夷立场上的发言令一旁的韩瑾极度不悦。韩瑾想要出声打断他的话，但是最后都忍住了。

在特木尔心中，凤凰是害他流离失所的敌邦。他对凤凰怀恨在心，就像韩瑾对北夷恨之入骨一样。各为其国，各护其主。就算在这里与特木尔发生争吵，也无法令北夷投降。那么争一个说法，又有什么意义呢？

吴晓晓就站在韩瑾身边。看到韩瑾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怒目攒眉，打从心底为他担心，生怕他会与特木尔发生争执。虽然韩瑾是习武之人，但是以前当过将军的特木尔却更加杀气逼人。如果两人真的动起手来，只怕韩瑾要吃败仗。

幸好，吴晓晓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韩瑾有好几次都差点发怒，但是最后都忍住了。

韩瑾和吴晓晓身后，还站着明雪儿和阿莲。如今纪府没有下人传话，哪怕是天大的消息，也飞不到其他人耳中。明雪儿和阿莲不久之前刚从吴晓晓那里听说了慕容真自杀的消息，连忙赶来，然而慕容真早就入殓了。

纪光耀悲痛地跪在遗体前面发誓报仇，整个灵堂的气氛非常压抑，所以她俩不敢靠近，只能站在后方远远地望着。

性格冷淡的明雪儿表情非常平静，虽然也能看出几分难过，但却远远比不上纪光耀的悲痛欲绝。

阿莲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吴晓晓害怕她受惊吓，拦着她不让进来。但是阿莲执意要见母亲最后一面，吴晓晓见她态度坚定，只得放行。然而进门之后马上受到气氛的影响，迟迟迈不开脚步，最后只得站在门口，担忧地望着纪光耀。

如今整个纪府，就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人。

所有人都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今天出城逃难。没想到出发之前，却传来惊天噩耗。

时间已到正午，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发之事。最后还是纪光耀自己提到，他起身向韩瑾走来，对韩瑾说：“时候不早了，就麻烦你送其他人离开吧。马车准备好了么？”

韩瑾点点头，说：“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把行李搬上去，马上就可以出发。”

“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吧。”说着抬起头，目光依次从吴晓晓、明雪儿和阿莲的脸上滑过，提醒她们可以动手搬行李了。

吴晓晓忍不住问道：“那你呢？”

问得太突兀，纪光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马上答道：“我不走。”

听到这个答案后，一旁的特木尔立刻扬起头，露出满意的表情。

纪光耀接着说：“我现在还不能走。至少要为娘守孝一夜，明天让她入土为安吧。”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吴晓晓最害怕的就是纪光耀的打算并不仅仅如此，忍不住追问道：“那么安葬了大夫人之后，你会与我们会合么？”

这一次，纪光耀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讲真话。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脸上，房间中的气氛顿时凝固下来。最后，纪光耀终于直言不讳地说：“我不会与你们会合，我会直接回到北夷。”

“你说什么？”吴晓晓浑身僵直。其实在提问之前已经隐约猜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但是听到纪光耀亲口说出时，依旧忍不住惊讶万分。

纪光耀低头轻声叹道：“我本就是北夷人，况且重归北夷是我娘的遗愿……”

“可是，你去了北夷，那纪家怎么办？”偌大的家业，还能交给谁？

“现在大战在即，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可是……”吴晓晓还想什么，但是却被韩瑾打断。

“好了，晓晓。既然光耀已经做出决定，我们便应该尊重他。”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就算现在回到北夷，有几个人会承认从天而降的王子？说不定他们阴奉阳违，表面恭恭敬敬，但是转过背去，马上就派人来暗杀，根本防不胜防。”吴晓晓越想越害怕，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特木尔站出来保证道：“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动世子一根汗毛。”

纪光耀不愿多说，催促韩瑾道：“时间不早了，你带她们离开吧。再不走，天黑之前就找不到地方投宿了。”必须要到邻镇才有投宿的地方。现在到处都是逃难的人，就算到了邻镇也不一定找得到地方收留。

吴晓晓怔怔地盯着纪光耀，咬紧下唇，双腿纹丝不动地伫立原地。韩瑾轻轻搂过她的肩膀，稍微用了一点力气，才终于令她转过身去。

两人向门口走去，经过明雪儿和阿莲身旁。明雪儿默默地随着他们一起离去，但是阿莲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纪光耀。

“二少爷……”阿莲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轻轻喊了一声，还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已经泪流满面。

“阿莲。”吴晓晓转头望着阿莲悲伤的表情，心中愈发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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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二少爷，我……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阿莲一边哭一边说，断断续续的哭腔听得人格外心痛。

“阿莲，北夷太危险了，你不能跟去。”吴晓晓轻轻扶住阿莲的肩膀。她同情阿莲，真心希望阿莲可以陪在纪光耀身边，但是阿莲马上就要临盆了，实在不适合待在北夷那么危险的地方。

无论阿莲哭得多凄惨，纪光耀始终没有动摇。他把目光移到韩瑾脸上，平静地说：“韩瑾，带她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