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笑容僵住,看着老皇帝小心道:“爷爷,其实我很听话的。”

正元帝点头道:“是,是很听话。就是偶尔上上房顶,又跟大臣吵架,没事骑着老虎到处溜……”

杜鹃哭笑不得地看着调侃自己的老头,没话说了。

这天晚上,正元帝留在东宫和儿孙用膳。

第二天晚膳前,杜鹃姐弟几个照例汇聚。

秦讳眉飞色舞地告诉杜鹃,听说今日早朝金殿上吵成一团,“孔少师领头,坚持追立衍庆郡主为太子妃,还请皇爷爷下旨为大姐赐婚呢。”

杜鹃听得不敢相信。

“结果呢?”

她顾不得细想孔老头转变的缘故,急着问秦讳结果。

秦讳惋惜道:“太子妃的事,好些人不同意,双方争持不下。大姐的婚事倒是没有异议。就是……”

“就是什么?”

杜鹃急了,想不出还能出什么岔子。

秦讳道:“就是有人提出要林春纳安定伯侄孙女为妾,说这样才公平,不然就显得太子仗势欺辱族人,郡主跋扈善妒……”

“放屁!”

杜鹃气得脸上跟染了一层浓浓的胭脂似的。

秦讳忙凑近她,低声劝道:“大姐千万别生气!那些人就巴不得你生气闹呢。闹得逼死了安定伯侄孙女他们更有话说。”

杜鹃笑道:“我不生气!当我是莽夫?哼,我也会斗智的!”

说着翻眼睛想主意,一副准备斗智的模样。

秦讳看着她那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他小声道:“回头咱们去找林大哥想法子。我跟你说……”

姐弟俩凑一块嘀嘀咕咕。

秦语见不理他,硬挤过来插到中间,听他们说话。

杜鹃好笑地戳他一下,道:“一会都静不下来。”

晚膳后,秦讳一面自己读书,一面监督弟弟写字。

杜鹃则陪太子爹下棋。

下了一会,她抬眼看向对面帅爹,小声问道:“爹,我娘的事就不说了,我也知道复杂的很,怎么我的婚事还有人从中作梗呢?不占理不说,公然跟太子抢女婿,哪来的胆子?”

炎威太子抬眼看她,轻声道:“爹一天没登上宝座,一天就有人挑衅生事。不是胆子大,这是骑上老虎背,下不来了。既然投靠了……只能搏一搏,哪怕只有一点希望。”

杜鹃点头。

人们喜欢富贵险中求,不到最后,一般心理是不肯认输的。

太子又道:“别说爹,就是你皇爷爷,做了几十年皇帝,哪一年哪一天不遇见生事的?不是说做了皇帝就能令群臣归心、兢兢业业。朝廷百官,利益牵扯之下,心思各异,行事自然千奇百怪、手段诡谲。为君者想要扫除所有障碍,根本不可能,唯有掌握平衡罢了!”

杜鹃心想这皇帝真不是人干的活计,偏人人都抢着做。

“你刚才说他们不占理?错了,爹要是强令安定伯府退步,那才不占理呢,正中某些人下怀!”

“爹别吱声,先把这事搁一搁,以不变应万变。”

炎威太子赞赏地笑看她,顺手吃了她一粒子。

关于追立衍庆郡主为太子妃,孔少师这次态度异常坚定,引经据典不说,从内政到外交,从人情到礼法,坚持要立。

贾太傅、王太师等人都附从,最后居然争赢了!

这且不说,靖安郡主的婚事却遇见了梗。

关于纳妾,炎威太子不置可否,说这事任凭林春自己决定。

林春被招去金殿,当着朝臣的面,断然拒绝。

他一连问了三句话:

“下官可曾冲撞了安定伯侄孙女?”

“下官可曾与安定伯侄孙女私相授受?”

“下官可曾答应安定伯府的求亲?”

要他纳妾的朝臣只好说没有,但他救了安定伯的侄孙女,于礼法上来说,对方再不方便嫁人,他就应该收了她,也算报答他救命之恩。

“恕难从命!救人乃善举,下官不敢挟恩图报。当日为救人,未曾考虑男女有别,乃是权宜之计,算不得违背礼法。堂堂伯府千金,下官可不敢纳为妾,那是对她的侮辱。”

说完任凭再说也不发一言。

兴风作浪的人没辙了。

总不能说安定伯侄孙女甘愿为妾这样的话。

但是,他们当然不会就这样偃旗息鼓,街上便传出靖安郡主跋扈,以至于林春不敢违背她的意思,才拒绝纳妾的。

无论外面怎么传,安定伯府都悄无声息。

据说,秦姑娘常去庙里拜佛。

靖安郡主这次却乖的很,对一切都置若罔闻,连出宫都很少。

但她每天都要抽空去看林春。

婚事有了头绪,林春很高兴。

不知怎的,他见到杜鹃的时候,心里眼里只有她,再想不到其他;等杜鹃一离开,他就不安,脑中总是不自觉地浮现黄元的面容。

他,就要回京了!

对于他和杜鹃见面后的情形,他一想起来就恐慌。

有了这段心思,他难免患得患失、情绪失常。

这情形一直持续到宝象(虚构)、西凉国使臣进京。

随同这两国使臣一道进京的,是白虎王麾下两万禁军。

领头的副将军,便是林阳生——林九儿!

大靖国土宽广,如今朝中武将不像先帝时群英荟萃,白虎朱雀玄武三灵也不能媲美他们的祖父,所以西疆、南疆一直不安宁,内乱加上匪患,还有敌国虎视眈眈,都掩盖在盛世王朝的歌舞升平之下。

乱世出英雄,九儿便在白虎王麾下脱颖而出,屡立战功。

这次他更是平定一帮活跃在西疆多年的匪徒,被白虎王请旨封为副将军,一时间志得意满,豪情万丈!

使团进京之日,京城一片欢腾!

身为天朝上国的京城百姓,因为住在天子脚下,近百年来见惯了大靖万国来朝的繁华和昌盛景象,养成了他们宽广的胸襟和包容气度,当然,做生意的手段也是一流的。

那宝象国本是西部边陲小国,近几十年来逐渐蚕食和吞并周边小国,竟逐渐壮大。

这次他们派龙日王子率领使团来大靖神都,带了无数奇珍异宝和珍禽异兽,以为邦交之礼,除了骏马大象骆驼等,居然还有一头从小驯养的雄狮。

正元帝在乾阳殿接见使团,见了大喜,急命人带如风前来。

如风正和杜鹃在一起。

她和九公主等人隐在皇城楼不远处偷偷瞧这场热闹。

正看得有滋有味,那如风见来了这么多动物,顿时兽性大发,竟狂奔向乾阳殿广场,杜鹃喊也喊不住。

她生恐出事,紧跟着爱虎就追了过去。

乾阳殿广场前,正元帝派去领如风的太监尚未出发,就见它疾风一般奔了过来,立即和宝象国进献的雄狮斗在一处,疯狂飞扑撕咬。

现场一片混乱,人群躲避不及,当即让开一个大圈。

众将领和龙禁卫立即护住皇帝等一干人,又要去分开两兽,唯恐它们咬伤了,皇上怪罪。这可都是瑞兽!

然野兽打架,如何能分得开?

要是下手重了,怕伤了它们;

下手轻了,不但分不开,恐怕还要被它们所伤。

龙日王子哈哈大笑,说“好一场狮虎相争!让它们斗!”

龙禁卫大将军忙看向正元帝。

正元帝也踌躇。

他见如风凶狠异常,竟不惧雄狮,龙颜大悦,心想到底是我大国猛兽,竟不惧狮王。一面又怕它斗不过狮子,到时受伤丢脸不说,孙女也心疼。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杜鹃也风一般奔来了。

俗语说“狗咬狗一嘴毛”,这狮虎相争也好不了多少。

杜鹃见爱虎皮光水滑的“外衣”被咬得凌乱不堪,心疼死了。虽然那狮子外形也狼狈,但是她跟如风什么感情?当然护短了!

她脚下不停,飞跃在两兽上空,衣袂翩跹、长发飞舞,凌空对着那雄狮天灵盖踢出一脚,一面骂道:“畜生,还不退下!尊你是客,你还跩起来了!”

这一脚踢得那狮子脑袋一歪,晕乎乎地倒退了两步。

如风见杜鹃帮它,更狂了,跟着扑上去咬在狮子腹部,连皮带毛扯下一大团来。

杜鹃这时落地,恰恰落在狮子面前。

见如风这样,嘴抽了抽,忙道:“如风,别欺负人家!”

跟着,又瞪向那雄狮,竟是寸步不让。

那雄狮毛发耸立,也瞪着她,与她和如风对峙,口中低吼不绝,却没有再往前扑,周围惊掉一地眼珠。

但那是臣和使团的人,而张圭、展青展红以及龙禁卫见靖安郡主生生插入两兽之间,都惊得魂飞天外,都不约而同地扑了过来,挡在她面前;九儿也惊叫“杜鹃”,飞身上前;炎威太子也急叫:“快拦住!”

然这时已经没事了,众人都惊了一身冷汗

杜鹃听见声音转头,惊喜道:“九儿哥哥!”

把魁伟青年上下一扫,脑中昔日稚嫩少年形象刻上刚硬线条,和眼前人重合起来,“真是你九儿哥哥?”

九儿裂开嘴笑道:“是我。你这是……怎么……”

他笑容消失,心中陡然一沉——

难道杜鹃被征入宫了?

另一边,龙日王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杜鹃,双眼闪亮,问身边礼部官员,“这女子是何人?”

那官员自豪道:“此乃我大靖靖安郡主,太子之女!”

龙日王子顿时展开笑颜,抢步上前就要见礼。

然这时正元帝和炎威太子都叫:“靖安!”

杜鹃忙应道:“嗳!”

她先对九儿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林春也在这呢。”

九儿一喜,再要问时,她已经转身往正元帝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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