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金瑶一听小二的汇报,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显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心道:“黄三山终于动手了。”

她沉着道:“你仔细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大口大口的喘气:“俺也不知道啊,今儿个生意好得很,店里都忙坏了,结果突然就有个人喷了一口血,倒地上死了。”

“死的人你们认识吗?”

“……认识,是黄府的管家,叫黄沙。”小二想了想,答道。

陆金瑶眉头略微皱了皱,站起身道:“待本官前去看看。”

她本就打算带着双生精灵出去,衣服也早就换好了,这下子直接走就行。因为怕云氏和连素素担心,因此没有前去禀告。

--再者一说,禀告了有什么用,平白让她们担心。

陆金瑶出门向来不坐轿子,家里也没有备下车夫、轿夫,左右县城就那么大,她觉得走路还能锻炼身体呢。

陆府距离烤肉店并不太远,也就一千米,穿过两条街就是。

小二在前面领路,陆金瑶带着双生精灵十分镇定的走在路上:“可有人去报官?”

“回东家的话,当时何捕头就在店里用餐,正好被他撞上。”

陆金瑶点点头,略微放了心。

何捕头就是姜县令新带来的人,为人很是正直,破案也比较有经验。

没多久到了烤肉店门口,果然看见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现在可不是趁机销售的好时机,说不定有人认为是吃了烤肉店的食物那人才会吐血而亡的。

这正是黄三山的计划,想要弄臭烤肉店的名声,彻底让烤肉店倒闭。

原本黄三山的计划是在店里的食材中下毒,造成大规模的中毒事件,陆金瑶也依次做好了应对的方法。黄三山当时打算下巴豆、泻药等毒药,因为如果闹出人命太多,上面一定会派人来调查,保不住就把他给查出来,所以只选择泻药,可是今天怎么突然就不一样了?

而且死的人还是黄府的管家,这可真是件怪事。

陆金瑶知道黄府的管家是黄三山的心腹,帮着他出了许多坏主意,办了很多坏事,怎么他突然就中毒死了?莫非是黄三山杀人灭口?

她想着这些事情,眼看前门人太多,转身转到了后门,直接从后门进入店里。

等来到前厅,才发现姜县令已经带着一群人在这里进行现场勘查了。

看到陆金瑶,姜县令急忙施礼:“下官参见陆女官。”

虽然身为女官的陆金瑶没有实权,可她的品级在那里摆着。这个品级跟整个官员体系都是相同的,五品官员有上早朝的权力,陆金瑶若是在京城,也要去上早朝的。所以姜县令这个七品的官员,见到陆金瑶那必然要施礼。

自从陆金瑶当上五品官员,她的礼仪就被云氏从头到尾重新教导了一遍,连带着陆银玲和陆立群也从头开始学习,完全是按照高门子弟的要求来进行的,把陆金瑶可是折腾了一顿。

然而这样折腾之后,她的礼仪水平突飞猛进,气质也变得高贵了起来,任谁看到了都觉得这是高贵的公主,而不会想到她在半年前还是个住在山脚下的乡下丫头。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陆金瑶天生的气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云氏的教导。

对自己的奶奶,陆金瑶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闲言少叙,陆金瑶示意姜县令免礼,随后道:“方才小二去禀报本官,说这里死了人?”

姜县令的脸上露出了一些为难的神色。

烤肉店是陆金瑶的产业,本着避嫌的原则,案情是不能透露给陆金瑶的。

陆金瑶眼珠一转,就明白了姜县令的想法,当下道:“姜县令,这案子发生在我的店里,如果处理不好,店里的生意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本官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不能参与调查呢?”

“陆大人言之有理,是下官迂腐了。”姜县令一想,还真是这样,不得不佩服陆金瑶的机智。

“姜大人,本官能否看一下尸体?”陆金瑶立刻提出了要求。

姜县令一愣:“陆大人,这尸体狰狞,恐怕……”

“姜大人是怕本官被吓着?”陆金瑶淡然一笑,显出几分云淡风轻的霸气,“姜大人莫忘了本官是个大夫,什么样的伤口病症没瞧过,这尸体再难看,难道还能比肠子流出来的身子吓人?”

“陆大人小小年纪,却是让下官自叹不如啊。”姜大人摇头叹息,对陆金瑶十分敬佩。

人家一个小姑娘,今年才七岁,就能当上五品的女官,给皇上提出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建议,还开了几家铺子日进斗金,而她本人更是个小神医,连死人都能救活,做的药一样比一样神奇。想想自己,七岁的时候还跟家里的兄弟爬树呢,真是长江水后浪推前浪,尘世上一辈新人换旧人。

不说姜县令在这里有感而发,单说陆金瑶,前去查看尸体。

尸体已经被平放在了地上,仵作正在验尸。

陆金瑶是想看看这人是中了什么毒药,看见仵作,干脆直接问了:“他是死于哪种毒药?”

仵作见是五品的女官,急忙先施礼,然后才恭敬的答道:“回大人的话,是砒霜。”

陆金瑶点点头,砒霜在民间的确是常见的毒药了,入手也不难,毒性也大,但是检验起来也很方便。仵作是在这行做了几十年的老人,很有经验。

“可有人看见这人是怎么死的?”

大堂经理刘婶被叫了过来,她第一次见到死人,脸色苍白,显然吓得不轻。

在刘婶的对比之下,陆金瑶就显得更加淡定了。

“那人就坐在这里,吃着吃着就抽了起来好像羊癫疯,然后就死了。”

“抽搐的确是中毒症状之一,只是外人见到他抽搐,如何能判断他是中毒?”陆金瑶继续问道。

“是下官上前确认之后,发现他是中毒症状。”何捕头站出来说道。

陆金瑶这才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何捕头做出的判断,何捕头在这一行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所以小二才会去跟我说有人中毒了……”

“陆大人这可是要断案?”姜县令不敢小瞧陆金瑶,但还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又没经验,似乎有些胡闹了。

“断案倒是说不上,只是想要了解一下案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发现那些食客们的脸上都有恐惧的神色,似乎都觉得是烤肉店的菜里有毒的样子。

陆金瑶眉头一皱,看向了刘婶:“刘婶,你把这人从进来到死亡的全部过程说一遍。”

大堂经理这个岗位,没问题的时候其实挺闲的,刘婶也会帮着招待客人。

她是本地人,自然认识黄府的管家。

“黄沙是一个人来的,看样子好像有些失魂落魄的,跟以前在街上看见他趾高气扬的样子不一样。”刘婶其中一个优点就是细心,不然陆金瑶也不会提拔她。

“你继续说。”

“我把他领到这个靠里的位置上,他没点菜,就让我们随便上几个菜。于是就给他上了几个招牌菜。他没动手烤肉,是十三号小二帮他烤熟的。”

刘婶说着,往人群里一指。

陆金瑶顺着刘婶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显然也是被这突发事件吓到了,瑟瑟发抖的站在人群里。

她示意刘婶接着说。

“他没点酒水,吃了几口之后,突然大喊一声‘菜里有毒’,然后就开始抽搐。”

“他还有功夫喊菜里有毒,看来意识还很清醒嘛。”陆金瑶冷笑了一声,对姜县令道,“姜大人,事关我烤肉店的声誉,我有一个实验想要当众做一下。”

姜大人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是看陆金瑶胸有成竹,泰然自若的样子,不由得点头道:“好。”

“来几个人,去买二两砒霜来。”陆金瑶吩咐道。

周围围观的人里面有很多烤肉店的铁杆粉丝,虽然被吓着了,但自是不相信烤肉店里的食物会有毒。见陆金瑶似乎要断案的样子,都忍不住好奇了起来,想看看这个几乎可以说是本地传奇人物的五品小女官要做什么。

很快,砒霜买来了。

她先拿过一杯酒,撒了一点砒霜进去。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

“诸位请看,砒霜是溶于酒的,一旦进入酒中完全看不出来。”

众人亲眼所见,均是纷纷点头赞同。

陆金瑶又拿过一盘肉,点起炭火,把肉铺在烤网上开始烤,然后在肉上撒上砒霜。

砒霜撒上去,白白的一片,过了很久也没有变样。

“砒霜不会因为被火烤而熔化消失,所以如果是有人在肉上撒上砒霜,一眼就会被看出来,不会有人会傻到吃下去的。”陆金瑶高声道。

有人脑子转得快,立刻反驳道:“说不定是这毒是早就下在肉里了呢!”

“就是就是。”不少人跟着起哄道。

陆金瑶一摊手,道:“所有的肉都是一起腌制的,在后厨按照顺序摆放,小二上菜全都是到后厨随机端盘子,谁能保证下了毒的肉一定会被黄沙吃到?如果说所有的肉都有毒,为什么只有黄沙中毒死了?如果不相信,你们可以到后厨看看嘛。”

何捕头道:“下官去看看。”

何捕头虽然来的不久,但他为人正直,跟前一任的吴捕头是天壤之别,所以很得百姓的信赖。

他去调查,大家都会福气。

陆金瑶让小二带着何捕头去后厨调查,发现的确跟陆金瑶说的一样,所有的肉都是腌制在一个罐子里,提前取出一部分来放在盘子里摆好,然后放在小二取菜的大桌子上,所有的都是随机的,没有人能做到让其中一盘肉有毒还不被发现的。

加上陆金瑶刚才做的实验,证明,要么在腌制肉的大罐子里下毒,要么只能在上菜的途中下毒。

可是前者必然会造成多人死亡,现情况证明这个推断不正确。

后者却是被陆金瑶方才的实验给推翻了。

那黄沙究竟是怎么死的?

陆金瑶看向了仵作:“大叔,你有没有调查过黄沙的牙缝,或者是衣领?”

仵作一愣,急忙重新去调查。

过了一会儿,他高声道:“在黄沙的衣领里发现了砒霜的痕迹!他是咬了自己的衣领才中毒的!”

众人顿时轰然,纷纷讨论起来。

“原来不是烤肉店的食物有毒。”

“闹了半天黄沙是自杀。”

正在议论着,人群中忽然挤出来一个哭天抢地的妇人冲进了店里,四处看了看之后扑到了黄沙的尸体旁边。

“当家的,你咋就这么命苦,给这黑心的店害死了啊……”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这黑店要给俺当家的偿命!”

“当家的……你死的怎么这么惨啊……”

她要是早来个十分钟,说不定还能起到一定的效果,可是这结果都出来了,证明黄沙是自杀的,她再这么一嚎,就显得有些搞笑了。

于是众人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向她。

姜县令一皱眉:县里最多的就是这种泼妇,无礼也要搅闹三分,有礼更是不饶人。

他沉下脸,喝道:“咄!那妇人是何人,敢在这里搅闹!”

妇人哭声就是一顿,她便是泼妇,面对官老爷也怕得要死。

“民妇是黄沙的媳妇张氏,听说俺当家的死于非命,来讨个公道……”

“张氏,方才本官和陆大人已经判明此案,黄沙乃是死于自杀,你来讨什么公道!”姜县令冷喝道。

张氏张大了嘴,都能塞下一只猪蹄。

“自、自杀?”

“不错。人证物证俱在,你既来了,这便把尸体领走吧!”

张氏失神了半晌,忽然高声道:“县令大老爷,民妇要告状!”

姜县令皱眉:“你要告谁?可有诉状?”

“民妇要告俺当家的的东家,黄三山!”张氏高声道。

陆金瑶一听,这好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还没等她说要调查黄沙自杀的原因呢,这张氏就要状告黄三山了。

姜县令严肃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县令大老爷,民妇当家的前些日子从黄府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前天竟然还拿回来一大笔钱,足足有八百两银子。民妇问他钱从哪来,他说是东家老爷赏赐的。那黄三山最是一毛不拔,怎么会突然赏下这么多银子?而且他身上现在穿的这件衣服,民妇从来没有见过。”

张氏冷静下来,眼神中闪过愤恨的光芒。

黄沙身上的衣服明显不是新的,而是一件比较旧的衣服,身材跟他刚刚合适,明显是照着黄沙的身材制作的。

陆金瑶敏锐的捕捉到了张氏眼中的愤恨,冷声道:“张氏,对这衣服的来历,你可知道?”

张氏抬头一看,说话的是个小姑娘,周身气势不凡灵气逼人,竟然有些吓傻了,完全没有初听到陆金瑶声音时的轻视之心。

双生精灵站在陆金瑶身后,心中兴奋的称赞道:“姐姐威武!”

“这……这个……”张氏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眼神躲闪,明显是知道什么。

姜县令沉下脸:“张氏,这位是五品的女官陆大人,你好好回答她的话!”

张氏吓得一哆嗦,县令才不过是个七品官,这小姑娘居然是五品官,这官职得多大?

当下她更是战战兢兢了起来:“民妇……黄沙这死鬼,在外面有个相好的!”

开始她还有些害怕,可说到后面,明显变得咬牙切齿了。

姜县令听后心道,这样肮脏恶心的事情给陆金瑶这样的小姑娘听到,影响可太恶劣了。

陆金瑶却是不以为意,她前世看过许多新闻报道,比这件事情恶心多了,早就习惯了。

但是她要是这么表现出来,只会让人怀疑她的家教,当下只是奇怪的问道:“什么是相好的?”

姜县令急忙跳过这个话题:“张氏,你可知道是何人吗?”

张氏提起那个相好的,更是一脸的愤恨:“那该死的狐狸精,臭不要脸,自己有男人,还要勾引俺当家的。俺只知道那狐狸精跟黄府有关系,旁的就不清楚了。俺觉得,俺当家的这么死了,肯定跟那狐狸精和黄三山有关系!”

赵大虎在人群里,听张氏张口闭口“狐狸精”,心里直冒火,却不能上去揍她。

事情进行到这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首先一个谜题就是:黄沙为什么要自杀?

他在黄府是大管家,深受黄三山的信赖,没道理自杀啊。

第二个怪异之处就是张氏所说的那八百两银子,黄三山为什么平白无故的给了黄沙这么多银子?

第三个疑问,则是那个黄沙的相好的到底是谁?

黄沙把砒霜藏在衣领里,必须要有人给他缝进去。张氏说她没见过这件衣服,这衣服明显又是旧的,必定是那相好的给黄沙做的,砒霜应该也是她缝的。

姜县令把张氏带回衙门进行仔细的审问,派出衙役去黄沙搜查查看,果然找到了八百两银子,证明张氏所言不假。

随后姜县令把黄三山叫到县衙,询问他最近黄沙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为什么他要给黄沙那么多银子。

黄三山听说黄沙死了,象征性的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说自己没发现黄沙有什么异常之处,那八百两银子是黄沙在油铺的分红。

虽然张氏状告黄三山,但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拘留黄三山,只能让他回去。

其实张氏想告的人是黄沙那个相好的,问题是不知道她是谁,所以没法状告,干脆就告了黄三山--据张氏所说,她曾经跟踪过去幽会的黄三山,发现他从一扇隐蔽的小门进了黄府的后院,因此认定那个相好的跟黄家有关系。

姜县令让张氏带路,派出衙役跟她去找那扇小门。

很快这个情报也得到了证实,可是又不能随便进去搜查,所以衙役们只是把地点记下,然后回去禀报了姜县令。

衙役们不能进去搜查,陆金瑶的灵兽却是一直在黄府里监视。

开始陆金瑶只是让灵兽们监视黄三山,但是黄三山经常在府里搞失踪,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不过就是这样,大体的情报也都被探听了出来。

结果今天出了这件事情,陆金瑶认识到必须要把黄三山失踪的原因找出来。

清源说这肯定是因为黄府里有密室,而且密室周围有阵法,所以可以掩藏起来。

灵兽们的修为不够,因此不能发现密室所在。

陆金瑶这时候才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其实有些托大,小瞧了黄三山,当下便让清源去调查那个密室。

清源出山本就是受了好朋友小道士所托来保护陆金瑶,这段时间光吃不干活儿,实在是让他觉得愧对好友,现在一身本领终于有了施展的空间,当下兴奋的离开了陆府。

没多久,清源就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

清源满眼都是对黄三山的不屑和鄙视,还有深深的厌恶:“你自己来看。”

说着他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弧形,施展起灵术,一边解释道:“只要有水的地方,我就可以通过灵术看到那里的状况。”

……这么高级的技能!陆金瑶瞬间就震惊了。

就见清源的手中凝成了一面大大的水镜,映出对面的场景。

“……怎么是倒的?”

“这是洗脸盆里的水,肯定是倒的。”清源小声解释道,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太没水平。

陆金瑶想了想,飞身上了房梁,来了个倒挂金钟,正好图像正过来了,还可以练习轻功。

就见水镜里的场景,是一间昏暗的地下密室,黄三山正在里面坐着。

在黄三山的对面,绑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勉强还看得出五官曾经很妩媚。

只是现在她没有了眼睛、鼻子、耳朵,连嘴也被缝了起来,看起来非常吓人。

那女人奄奄一息,马上就要死了的样子。

黄三山脸上带笑,看着那女人一点一点死去,站起身来用脚去踩那女人的脸。

“你这不要脸的贱货,敢背着老爷我偷汉子,就要为此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