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倒不是他们良心发现。

而是他们尝过了蒋二牛的拳脚滋味,晓得就凭自己几个人,哪怕联起手来,也不是蒋二牛的对手。

再加上蒋二牛凶神恶煞地说了一句:”老子一条命,换你们五条命,说起来还是赚了!“

几个人都被吓着了,生怕蒋二牛会一气之下,取了他们的性命。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所以不得不装出温顺良善的模样,由得蒋大栓说就是。反正说说也少不了一根毫毛。

蒋二牛做势一只手将竹根提了过来,冷冷地道:“我就先从这个人开刀了!”手上握着的匕首就要往下扎。

吓得竹根浑身筛糠样的抖,差点没尿了裤子。

蒋大栓怕出事,于是劝说蒋二牛:“二弟,你别冲动!真动手杀人,怕也不是个事儿!你就不想想自家的妻儿老小?”

蒋二牛似乎被蒋大栓说动了,一皱眉头,也不来虚的,直接道:”大哥,闲话不提。咱们就问这几个,既是不想死,要不就每人卸一条胳膊或是卸一条腿吧,由他们挑!“

青山乞求道:“好汉不要啊!没了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就变残废了,还能干啥呢?”

在乡下,残疾人总是受人欺凌和鄙视的。

蒋大栓自己的腿,此时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因此便为这几人求情说:“二弟,把他们打残了,怕是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咱妹夫连命都没了,同他们客气啥?”蒋二牛说得斩钉截铁,大有不把这些给弄成残废,誓不干休的模样

五个人被绑得粽子相似,挣扎着给蒋二牛磕头求饶:“好汉,我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得养家糊口哩,不能把我们的胳膊腿卸了啊!”

蒋大栓又劝了几句,意思不过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那你们自个儿说说,这事如何了结?”蒋二牛换了一种语气,不再那么凌厉生硬。

他的想法是:胡喜子巳是死了,再也活不转来。最重要的,是让胡喜子的爹娘,自家妹子和三个娃儿,怎样继续活下去、

就是告官,青山、竹根几个,至多是收监或是责打,并改善不了实际问题。

竹根哭丧着脸说:”我脑子愚笨,不如好汉拟个章程出来,我们看着能不能办到!“

他晓得自己这班人碰上的不是善茬,所以只希望赶快把这事了结算数,若是激起蒋二牛的火,再来个恶向胆边生,那自己的下场就堪忧了。

其余几个也不是傻子,就算极力推脱胡喜子的死不干他们的事,但眼前这两个一脸杀气的男人能放过他们去?

之前蒋大栓和蒋二牛其实商量过:捉到这几个二流子,应该如何处置。

两人还议定,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因此蒋二牛一力喊打喊杀;而蒋大栓呢,则和稀泥,说好话。

唱戏唱到这时候,蒋二牛也就不客气了,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胡喜子之死,你们都有干系。只是担的这干系,有大有小,谁也别想推脱。”

他的眼光凶巴巴地挨个儿看了五个人一眼:“竹根,若不是因为你那最后一碗酒,胡喜子可能不会死,所以,你干系最大。你得拿出三十两银子来,算作对胡家的补偿。”

竹根听得要他拿出三十两银子,便可以免除卸胳膊卸腿,点头如捣蒜:“我情愿拿出三十两银子来

。”

竹根家境小康,三十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不是太大的难事。

“至于你们四个,一家拿出十两银子,便罢了。”蒋二牛沉声道,这四个人算是从犯,自然不能同主犯一般处置。

这四个人里头,有两个家里尚可的,也有两个家境贫困的,听见说十两银子,面上表情各不相同。

青山哭丧着脸说:“我连老婆都讨不起,哪里拿得出十两银子哦!”

蒋二牛眼睛一瞪,森然说:“那也好办,你哪条胳膊不想要,或是哪条腿不想要,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吓得青山道:“我,我一定想办法凑足银子就是!”

蒋二牛一点也不同情这些人,他们平日里做得坏事不少了,搜刮出来的钱,也就是花天酒地,赌博啥的花了。

再说了,不让这些人付出一点代价,他们下次做起坏事更要无所顾忌了。

“这还不算完。胡喜子的丧事,要你们这些人操办起来。日后胡家的大小农活,都要你们几个给帮着干啰。只要有一次不到,哼哼,我绝不会饶过一个。你们做得到做不到?”蒋二牛一字一顿地说。

五个人为求脱身,连连表示,这些都是小菜一碟,他们一定办得滴水不漏,让胡家人满意。

蒋二牛嗯了一声:“既是你们说得这样动听,那我就暂且相信你们。明日开始,你们就去胡家帮忙料理丧事。三日后,我来收银子。至于胡家的农活,你们要随叫随到,听见没?”

竹根领着头,老老实实地说:“听见了。”

其余四个鹦鹉学舌似的道:“听见了。“

蒋大栓在边上说:”听见了就好,不要做出那讲话象放屁一样事情来。“

蒋二牛冷笑一声道:”你们若不服气,想要如何如何,只管去蒋家村找我,一问蒋二牛,没人不晓得的

。“

”还有我蒋大栓,你们要寻仇,只管来就是。“蒋大栓也拍了拍胸脯子说。

”不敢不敢。“又是竹根领头,那几个跟在后头说不敢。

眼看着事情办妥,蒋二牛一挥手,说了声:”大哥,我们走。“

兄弟俩回到胡家,一家子老的小的都睡着了,就连叶子,也是身心俱疲,这边还在奶娃儿,那边眼睛巳是合上了。

凤来还没有睡,等着她爹和她二叔回来。一个也是换了个新地方睡不着。

她虽然没问自己爹和二叔干啥去了,却隐约猜出了一些眉目。

胡喜子虽然不太招蒋家人待见,好歹是亲戚,也是一条命;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死了,凤来才不相信爹和二叔就能这样束手旁观呢!

至于蒋大栓和蒋二牛到底咋处置这件事情,凤来自是猜不到的。不过她晓得二叔功夫很好,应该是不会吃亏的。

凤来随着蒋大栓和蒋二牛在胡家呆了三天,看见他俩,还有些村邻帮着姑姑叶子将胡喜子的丧事料理妥当,胡喜子算是入土为安了。

胡氏和蒋三贵也来了。

蒋三贵是被蒋老爷子骂着,用竹条子打着才来的。

蒋老爷子的意思,不管怎么说,胡蒋两家是亲戚,表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蒋三贵没法子,这才不情不愿地来走了个过场。

胡氏起先看见蒋大栓和蒋二牛,以及凤来,还有些不高兴,爱理不理的;及至她晓得这大伯子和二伯子为自家做的事情,那脸上的神色,才和缓了许多。

因为竹根和青山几个,想要在蒋二牛面前表现表现,所以做事很是卖力,把胡喜子的丧事办得还算体面。

约好的三日之期一到,蒋二牛便上门收钱。

也不晓得他们五个是怎么东拼西凑,或东挪西借来的,反正银子还是交到了蒋二牛手里

除了青山少交了二两,并言之凿凿地承诺,一个月内,必定交割清楚,绝不会少一分一厘,又由竹根作了保,蒋二牛这才作罢。

蒋二牛一拿到银子,在手上还没捂热,就交给了妹妹叶子。

又把前因后果交待清楚了,并让她以后田里地里有了活计,就去找那几个帮忙。

”谅他们不敢不帮的。“蒋二牛添了一句。

叶子瞧着白花花的银子,想到已经入土了的胡喜子,还有三个毛头娃儿,眼泪终于忍不住,象开了闸的湖水一样涌了出来。

凤来在边上看见,那眼泪滴在喜宝的脸上,喜宝就是那个才满月就没了爹的女娃儿的名字。

可怜喜宝啥事儿也不晓得,还咧着嘴冲叶子笑哩!

看得凤来一阵阵的心酸。

蒋大栓安慰叶子说:”你也别太伤心了。去的人去了,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不是?只看眼前这几个娃儿吧!把他们养大了,你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那边胡氏晓得叶子手里有了银子,又调唆着她爹娘两个来问叶子讨要银子。

两个老的在叶子面前哭哭啼啼,淌眼抹泪,说是这银子是他们儿子名下的,应该留给他们养老才对。

气得叶子半天答不上话来,好半天挣出一句:”你们两个要养老,难道我带着三个娃儿就不要过啦?说啥银子是你儿子名下的,若不是我两个哥哥,就凭那几个二流子,哪个会好心送给你送一个大子儿?“

胡喜子的娘道:”钱都在你手里,我两个老的不放心。谁晓得你年纪青青守不守得住哇?会不会拿去贴了不相干的男人?到时候你带着钱同别的男人跑了,我两个老的带着三个娃儿,那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啊!“

叶子被气得要吐血,自己的老公尸骨未寒,婆婆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怪不得她生出的崽啊,闺女,都是这样的极品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