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财是不能外露的,这不,凤来家就遭贼了。

半夜三更有蒙面贼偷偷摸摸凑到窗子外头,用舌头舔破窗户纸,伸进一枝**香来。

蒋家个个睡得很熟,谁也不曾有诸葛亮能掐会算的本事,晓得今夜里会有贼上门。

还是招财警醒,从狗洞里钻出来,先是冲着那蒙面贼汪汪汪大吠了三声,然后便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照着那贼的大腿就咬。

咬得那贼杀猪似的叫了一声,又死命忍住了,从怀里摸出把刀来,就往招财身上捅。

可怜招财身上立刻见了红,血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不过招财还是很尽忠职守地往死里咬那贼。

反正那蒙面贼也没落着好,被招财咬得浑身是血不算,大腿上肉往外翻着,衣裳更是窟窿连窟窿的。

蒙面贼自然不会客气,又朝招财捅了两刀,然后趁着招财疼得一咧嘴的功夫,撒腿就跑。

他的腿也受了伤,自然跑不快,没跑两步,眼看着招财晃晃悠悠又追了上来,这贼脑子一抽,瞅见跟前一棵大树,就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了。

招财就守在树下,两只眼睛里射了绿光来,吓得那蒙面贼都恨不能给招财跪下了。

外头的动静,终于惊动了蒋大栓,他从**下来,虽有些头重脚轻的,却还是挣扎着走到门边,拉开门闩,提在手里,便往外头闯

借着月色,蒋大栓早看见自家的招财蹲在一棵树下,两只眼睛虎视耽耽地盯着树上看;嘴边的毛染着血迹,身上也有血在流着,不时冲树上汪汪叫两声。

而离招财不远处的地面上,有红色的**一滴一滴地滴下来,形成一个碗口大的血圈;还有几片碎布片,这情形,说不出的怪异。

蒋大栓抬头往树上一瞧,这才发现是个黑衣蒙面人趴在树上,眼睛里满是惊恐。

他马上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上放声大喊:“捉贼啊!”

蒙面贼听得蒋大栓的喊声,全身筛糠似的抖,哀求道:“大栓哥大栓哥,你别喊呐,是我糊涂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等事来,你若能放我一马,无论让我做啥都成!”

蒋大栓听得声音有几分耳熟,便厉声问道:“你是哪个?不说实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蒙面贼带着哭腔说:“大栓哥,我是虎子。”

“虎子?”蒋大栓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竟是同村的虎子。

要晓得,这虎子家境不差,他爹置下三、四十亩良田,手里也积得有百把、二百两银子,两个女儿也嫁得不错,家中只有这个独头子崽还没娶亲。

照说虎子好比长在蜜罐里,为啥要干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来?

虎子生怕蒋大栓不信,一把扯下脸上蒙着黑巾道:“我真是虎子,求求大栓哥,千万别闹腾得人尽皆知,我我我,就是给大栓哥做牛做马也情愿!”

“你半夜三更上我家来做啥了?”蒋大栓喝问道。

“我不是听得村里人说,大栓哥发,发财了吗?这几日手气差,输了不少,不少银子,便想从大栓这里弄些银子还,还债……”虎子吞吞吐吐地说。

“你这不走正道的东西,你爹晓得了,怕是会被你活活气死哩!”蒋大栓气乎乎地说。

虎子爹可是个极有心气,敢想肯干的人,偏是生了这么个败家子

林氏这时候也从屋里出来了,她同蒋大栓一样,被那**香熏得有些头晕,人倒还清醒。

看见招财这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连忙过去摇着它,结果一摸一手血,吓得她嚷起来:”大栓,咱家招财要死啦!“

蒋大栓恨得牙痒痒,瞪着虎子说:”招财好比我家里一口人哩,你把它害死了,我不会饶过你的!“

虎子急急嚷道:“大栓哥可怜可怜我吧!我被你家招财,咬得也去了半条命哩!你再不救我,怕是我也要死了!”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蒋大栓冷冷地问。

林氏恨道:“这样没廉耻,不做好事的人,留他在这世上也是害人!”

这个时候,运来也起来了,福来摇醒凤来,姐妹俩也穿上衣裳来到了门前;只有勤来睡得跟只小猪一般。

凤来一见招财这付惨状,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转,伤心得很。

福来当然也心疼,却还是安慰凤来说:“不怕,咱家招财不会死的。上次它被毒蛇咬成那样,还自己给自己治好了伤哩!”

运来开清了事情的原委,便劝蒋大栓道:“爹,虎子虽是做下坏事,才会招得这样的下场,可他罪不在死,咱们还是先去通知了家华爷爷再说。”

运来口中的家华爷爷,就是虎子的亲爹。

蒋大栓虽然不待见虎子,也晓得运来说的话有道理;再说了,他叫虎子的爹还要称呼一声大伯哩!

且这个大伯待他也不错,当初蒋大栓娶林氏时,银子不凑手,还问人家借过银子使。

这么一想,蒋大栓也就狠不下心来,必要弄虎子个身败名裂了。

当下蒋大栓便吩咐运来:“你就去家华爷爷屋里跑一趟,让他快些请了石郎中来咱家帮他崽诊治吧!顺便呢,也帮招财看看。”

说着话,蒋大栓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边厢,林氏已经同着两个女儿把招财搬运回了堂屋,先拿干净的布给招财包扎住伤口,免得血流个不停。

凤来一进屋子,便觉得味道不对。

她皱着鼻子道:“娘,屋里熏了香吗?一股子怪怪的香味。”

堂屋本来隔成两间,后间便是林氏的卧房,所以凤来能闻见香味。

林氏不解地说:“我从来不用啥熏香的。是了,怪道我觉得起来头晕哩,敢情是这味道冲的。“

凤来也没心思去寻找这香源,就撂下了。

至于虎子,蒋大栓板着脸对他说:“你怎么上的树,还自个儿怎么下来吧!去堂屋里等着石郎中来。要是石郎中还没到你就挂了,那可怪不得我!”

虎子到了此时,也是无可奈何,纵然伤口痛得他几乎昏过去,还得挣扎着,一点一点蹭下树来,又一步一步挪到蒋大栓的堂屋坐下。

一进门,虎子也闻到了**香的味道,他难为情地对蒋大栓道:”大栓哥,都是我不好,你快些去把你屋里窗户眼子上插的那枝**香拔了吧!“

蒋大栓和林氏,凤来他们这才晓得,原来是虎子捣的鬼,怪不得屋子里有这样怪异的香味;而众人都有些迷头昏脑的。

起先凤来还以为是半夜被吵醒,没睡好的缘故呢!

福来冲着虎子呸了一声:”你就坑人吧!赶明儿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从头臭到脚!“

虎子哪里敢出声,垂着头不发一言。

他心里嘀咕着:娘的,小六子给我的这**香,绝对是个假货,都燃了这么些时候,这一家子就没一个倒的。瞧我改日不找他算帐去!

虎子等得眼冒金星,感觉全身的血都快要流光了,才盼来了他爹和石郎中。

石郎中不是头一回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了,仍然是他的好脾气,不急不恼,一来了,便给虎子医治

倒是虎子的爹,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来之前,他便问清了运来缘故,晓得是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崽,又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以至于被蒋大栓家的狗给咬了。

一见虎子的面,家华爷爷恨不能拿手掐死他才好;可见他浑身血迹,衣裳东挂一块,西飘一块,比叫花子也强不了多少的模样,又下不去手了!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当初你娘生你下来,我就该把你按在水盆里淹死才对!省得给我丢人现眼,招灾惹祸!“家华爷爷怒气冲冲地骂道,脸上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虎子白了他爹一眼,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您现在后悔也迟了,还不如不说呢!反正说了也白说。“

气得他爹手都在打抖,还是抡起巴掌扇了他两下:“我打死你个不知好歹的货。”

凤来冷眼看着,心里说了声:活该。

不过她也不同情家华爷爷: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虎子会长得这样的歪脖树似的,家华爷爷肯定也有责任。

虎子装死卖活地说:”真把我打死啰,您可没人给你养老送终了哈!“

家华爷爷就象是被点了死穴一般,垂下手不动了。

石郎中看得也是直摇头,面无表情帮着虎子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又开了洗的,喝的药方子,这才帮招财诊治。

家华爷爷这才老泪地握着蒋大栓的手说:”家门不幸呐,家门不幸!出此逆子,可怜我一世清名,老了老了,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蒋大栓陪着他叹气,也不晓得安慰他啥话才好。

家华爷爷抹了一把泪说:”大栓,我晓得你忠厚,只求看我的薄面上,不要把这小子做的龌龊事宣扬出去,我,我自有报答。“

蒋大栓连连摆手说:”大伯开了口,我自是不能违抗。您放心,虎子这事,我绝不同第二个人说就是。你说啥报答不报答的话,可折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