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定的吉日到了,凤来没想到,在这个时空搬个家还挺多讲究的。

在正式乔迁之前,蒋大栓早特意请蒋老爷子去镇上住了几日,说是暖宅,为子孙积福的意思

又有规矩说:入宅时间应该在早上、中午或是日落之前,绝对要避免夜间入宅;且搬进新宅时,全家不可空着手进入宅内。

林氏准备带入镇上新宅的物事,居然是米桶。桶内只装了八分满的米,并放上一张红纸,上书常满两个字;上头再用一些米压住。

其实米内还藏着九枚铜钱。

此外,新的饭碗一叠,新畚箕和新扫帚一对,上面也帖上了红纸。

一对新水桶,装了三分满的水;放在水桶中的筷子,必须是双数的。

这些应先搬入厨房内,再搬别的东西。

蒋大栓还带了一把旧宅的泥土和姜入新宅,说是这样可防水土不服。

等凤来坐着蒋大栓的牛车来到新家时,一眼便瞥见门上贴着红艳艳的对联,上头写道:庆乔迁合家皆禧;居新宅世代永安。一看便知是运来的手笔。

还未进门,蒋大栓便满面笑容地燃起了一挂鞭炮,噼哩啪啦的响声,顿时引来了不少街坊四邻看热闹。

林氏立在大门口,朝着土地神方位,敬了八份黄纸,寿金,即元宝八个,寓意八卦方位,四面八方。

之后,蒋大栓和林氏各手捧三炷香,绕屋一周,寓意吉祥如意,香气满屋。

进屋之后,福来和凤来都照着林氏的吩咐,用松柏枝蘸盐水、糯米水遍洒各处,连犄角旮旯都没有漏掉。

据说这样可以把不洁净的东西清理出去。

黄昏降临时,全家人还要祭拜宅神。

通俗的说法是,每座屋子都有宅神,祭拜了才能保家宅平安,免除祸害。

甚至连宅神身材不高,因此摆放供品的桌子也不宜太高都提到了。()

林氏将几间屋子都点上油灯,在厨房门口摆上供品桌子,桌上供着寿金,红烛一对,酒三杯,三柱香,还有便菜饭:即一碗饭,一肉,一菜及一汤

凤来看自己的爹娘极为虔诚,蒋大栓嘴里更是念念有辞。

直等三柱香燃烧了差不多一半时,林氏才在新宅大门口,焚烧寿金。

烧完纸钱,收拾好供品,这祭拜宅神的仪式才算完成。

那一日,林氏同福来为大家准备的饭食是汤圆,不过是取一家团聚,甜甘美蜜的意思。

勤来不知怎么,手一滑,拿着的碗哐啷一声落了地,碎成了好几片。

他晓得自己闯了祸,扎煞着双手,一双眼睛却很无辜的眨呀眨,以为必定要挨一顿骂了。

谁晓得家里个个人都是和颜悦色的,林氏连声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勤来这才吐了吐舌头,放下心来。

凤来明白,刚搬家,是不作兴打骂声,哭哭啼啼的。

蒋大栓悄悄问林氏:“你离开咱们旧屋子时,可有在灶屋里留下两个鸡蛋,以及红包?”

林氏笑着瞟了他一眼:“怎么到这个时候才想起问我?若是我忘记了,难不成你现在再回去一趟?”

蒋大栓搔了搔头发,不好意思地道:“忙晕了头,我直到此时才想起来。”

林氏这才柔声细气地告诉他:“你放心吧。我都做得妥当了。红布包里足足放了五十个钱。离开时,我还在旧宅门前洒了一把米,才锁的门。然后才将钥匙给了咱娘。”

蒋大栓连连点头:“还是你做事比我有条理。”

既然新家有了这许多屋子,蒋大栓和林氏自然是要住主屋的,福来和凤来就选了楼上,一人一间,中间做小厅,也体会一把当小姐的滋味。

运来挑的东厢房,勤来则住西厢房,两人共用一间书房

一家人甫安顿好,你看着我,我瞧着你,面上都是笑嘻嘻的,心里却多少有那么些不真实的感觉。

前几天还一家人挤在几间土坯屋中,院子里又是养猪,又是养鸡,热闹是热闹,猪哼鸡飞的,怎么收拾,也别想一尘不染的;且鼻端总不免飘来些猪粪鸡屎的味道。

如今搬到此处,那个窗明几净啊,那个清爽整洁啊,真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又或是走错了地方。

凤来自然瞧出来了,自己的爹娘和兄姐,都有些不习惯呢!

不过不要紧,住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习惯了。

象天还没亮,蒋大栓就起床了;他一起来,林氏也起来了。

林氏就去灶屋忙活,可吃过了早饭,本来一向是去田间地头劳作的蒋大栓,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他走前走后,却是百无聊赖,末了坐在敞厅里抽旱烟。

抽就抽吧,那眉头不晓得怎么,却皱了起来。

林氏看着他笑,说道:“你呀,天生的劳碌命!这闲下来了,还不晓得该干啥好了!”

蒋大栓有些尴尬地应道:“可不是嘛!做惯了活,这啥都不干,我还真是不适应哩!”

林氏就道:“那你茶馆坐坐呗,听说书先生说上一段,喝上两碗茶,再上哪儿逛逛,一天时间也就打发了。”

“一天两天这样成,天天这样,我可受不了哇!”蒋大栓发愁道。

凤来正走来听见,她笑眯眯地答道:“爹,咱们肯定也不会天天这样闲着啊

!”

她出主意说:“咱搬了新家,据说是有闹房这一说吧?肯定得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地到家中热闹一番啊!爹你趁这个机会,也请请陈老板,方名医他们,算是咱们的一点子心意呗!”

蒋大栓听了点头道:“这也是应该。那之后呢?”

“之后,自然是照咱们先前的计划,筹备起来呀!咱们不是说了,要开个卖米豆腐的店么?娘同大姐还有我,都实验好几回啦!您不是也尝过味道吗?还直夸好呢!”

蒋大栓的脸色这才活泛起来:“没错儿。等请客这事儿妥当了,咱们就把米豆腐店开起来!”

银钱的事情,蒋大栓倒不担心。

他之前帮着兄弟蒋二牛做田鼠干,并不曾按日拿钱,而是积到一定的数目之后,再由蒋二牛按劳分配。

所以,在蒋二牛那儿,蒋大栓就积了有十几两银子了。

要是开店再不够,大不了问蒋二牛借一些呗。自家兄弟,蒋大栓还是很有信心的,必不会拿冷脸给他瞧。

此时的蒋二牛,已经拢着手下几个弟兄,将田鼠干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田鼠干巳发展出了两块赚钱途径:一块是,供应各家饭馆、酒楼,能够做成菜品的田鼠干;还有一块,则是当作零食,类似于现代的牛肉干的那种,拿起来直接就能吃的。

可以说,这两块都打开了销路,因此,蒋二牛和他的弟兄们,只要严把质量关,及时供货就成,银子嘛,那是源源不断地涌了来。

这会子蒋大栓搬来了镇上,蒋二牛好比失了个左膀右臂;但他也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自家大哥肯定还会有更好的发展。

就凭凤来那个头脑,那个聪明劲儿,她能让自己的爹老是居于自己之下?

就这么着,征求得蒋大栓的同意,蒋二牛另起用了自己老婆张氏的兄弟,作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取代了蒋大栓的位置

蒋大栓倒没有觉得多大的可惜。

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天天同田鼠打交道。一想到要把这些剥了皮,开了膛的东西扔进调料水里浸泡,再捞出来烘干,还得反复烘烤几次,他就有些不舒服。

苦和累他是不怕的,但对于制作田鼠干这份工作,他有点抗拒。

之前之所以答应蒋二牛,同他一块儿干,一个是抹不开面子,还一个自然是看在银子的份上。

而现在,蒋大栓搬到了镇上居住,家里也准备开米豆腐店了,他便名正言顺地退出了蒋二牛的田鼠干生意。

两兄弟虽然就这么分道扬镳,却仍然不失为好兄弟;毕竟血浓于水嘛,那份亲情,怎么也抹煞不了的。

胡氏一看蒋大栓走了,总该轮到她家的蒋三贵了吧?于是又蠢蠢欲动,撺掇着蒋三贵去找蒋二牛毛遂自荐。

“都说是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做生意也是一样嘛!自家人用着,怎么不比外姓人强啊?你大哥留下来那个缺,就该你顶上才是。去求求你二哥,保不齐他心一软,就答应了!”

其实蒋三贵和蒋二牛也并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主要就是胡氏这个搅屎棍在里头搅和,然后蒋三贵耳朵软,喜欢听胡氏调拔。

蒋二牛瞧着胡氏近来似乎比早先安生了好些,再瞧瞧自家兄弟,混得确实是不咋滴,加上蒋吕氏也来说项,于是便松了口,准许他过来帮自己一把。

但蒋二牛也把丑话说到了前头:“你若是跟着我好好儿干,做哥哥的怎么也不能亏待了你去;你若是三心两意,东一榔头,西一斧子的,或是生着啥外心,可别怪哥哥我翻脸不认人啊!”

蒋三贵连连点头,老老实实地说:“二哥放心。以前我是不懂事,可人哪能总不懂事呢?是吧?日后我一定跟着二哥好好干。”

不过,最核心的东西,蒋二牛还是留了一手。

他现在也学聪明了,毕竟生意场历练了一回,再不长心眼,那就是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