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一边点头说是,一边欣赏着云龙起送过来的四盆盆景。{}

其中一盆是文竹。

那竹姿态优美,枝干细柔,云片状的片子幽雅别致;汉白玉浅盆之上点石铺苔,更添了几分韵味。

还有一盆是曲干虬枝的梅花,上头真的有红梅怒放,散发着幽幽香气;只不过花瓣也是小巧玲珑型的。

其余两盆则是山石盆景。

玲珑石体态虽小,却古怪空灵,仿佛扭摆着的腰肢,婀娜飘逸,上头错落的透眼,似乎有云雾从里头袅袅升起。

凤来转到最后一盆较大的盆景面前端详着:此石下半部分,是一嶙峋怪石,上半部分应该是一只立于怪右上的凤凰在小憩。

凤凰造型生动,灵气活现,不但神似,且在似不与似之间,越发的耐人寻味。

看得出来,云龙起挑选这几盆盆景,绝对是花了心思的。

福来也道:“这快石头远远看着,分明是一只凤凰。莫不是应了凤来这名字?”

凤来勾起唇角微笑:“是吧?”

就算云龙起选的礼物对了凤来的品味,也不表示凤来就会见他。

照样把他干晾着,登门拜访三次,凤来不是装病,便是躲去蒋家村,总之次次让云龙起扑个空。

云龙起扑了空,还没办法埋怨凤来:难不成不准人家生病,不准人家出门?

这么一来,还更挑起了云龙起的好胜之心:你不是不想见我吗?我还偏让你看见我!

不过云龙起也学乖了,他干脆直接上蒋家米豆腐店候着,反正凤来总不可能一次也不来自家开的米豆腐店帮忙吧?

他挑的是个店里没啥人的辰光

一进蒋家米豆腐店,最先吸引云龙起目光的,自然是店里的老板娘,人称米豆腐西施的林氏啦!

林氏虽巳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了,不知情的人,还真看不出她的年纪。

瞧那白里透红的俏脸,秋水盈盈的眸子,花瓣似的红唇,配上苗条的身姿,见着人,都会由衷地说一句:“好个米豆腐西施!”

云龙起盯着林氏看,倒不是被她的美貌震惊,而是他觉得这妇人为啥这样眼熟,倒象在哪里见过一般?

林氏见有人愣愣地瞧着自己,倒也并没有大惊小怪的,自打开店以来,什么样子的目光她没见过?

但看见云龙起身边的阿圆,林氏便明白过来,这年青男子,怕就是百万洲的主人,云龙起了!

果然阿圆一开口,便证实了林氏的猜测,连忙热情地招呼着云龙起坐下。

“蒋家的米豆腐名声在外,我也很想饱一饱口福,所以便来了。”云龙起不动声色地说道。

林氏笑道:“不晓得云老板喜欢什么口味?或者,每样都尝尝?”

云龙起点点头:“那就每种口味都来一碗吧!”

他说话的时候,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氏看着,一下都没有移开过。

林氏让宝儿帮着调配,同时不禁心里有些奇怪,这姓云的,为啥不错眼地盯着自己,他应该是来找凤来的吧?

还有,他那双眼睛,象要看到人心里去似的!还有谁,也长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呢?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正待转身离开,云龙起却唤住她道:“蒋婶,请留步。”

他也跟着阿圆唤林氏为婶子。

林氏微笑着看着他:“云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

。我不过想问问蒋婶,你听说过六年前,有一条小渔船曾经在芭蕉湖,遭过湖盗这件事吗?”

云龙起说着话,亮如星辰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氏。

”湖盗?“林氏闻言,呆呆地看着云龙起。

”那小渔船上,有一个被绑着的妇人,还有个五六岁的女娃子被藏在后梢;据说,她当家的被湖盗打晕扔入了水中……“

云龙起不紧不慢地述说着,眼光还是没有离开林氏的脸。

”妇人磨断绑手的绳索,扯掉堵嘴的布团,跑出来呼救。对面货船的船舱里,射出一支利箭,正射中那杀千刀的湖盗头子,他一下子就栽到水里,鲜红的血,把水面都染红了。别的湖盗见势头不好,手忙脚乱地往水里扑……”

林氏急促地接道,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日的情景。

为了不让湖盗逍遥法外,搭救自己的少年郎还与他的爹爹,也即货船上的货主起了争执。

最后拗不过他爹,只得将自己送到蒋家村附近了事,末了还扔了一锭银子在小渔船上。

可当时的自己吓糊涂了,连那少年郎姓字名谁都没有问过。

云龙起似乎渲染在林氏的话里,脸上的冷峻的神色。

林氏的回忆被唤醒,她忽然就明白了过来,指着云龙起道:“原来你就是,你就是……”

怪不得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那少年郎,便有着这么一双寒星似的眼睛!

六年的时光流过,少年郎已经长成了男子汉,变化不可谓不大,林氏一开始没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云龙起见林氏认出了自己,不禁点头苦笑:“不错,我正是当年那货船上的少年。”

林氏口称恩人,行了个万福礼:“当年不亏了你仗义施救,只怕我的性命早已经没了

。还有临别送银,我却连恩人的姓名也没有问得,实在是失礼得很。”

云龙起连忙立起身,避过一旁,伸手虚虚地托了一托道:“蒋婶不必多礼,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阿圆在边上听得目瞪口呆,自言自语地说:“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情?主人不仅救了我,还救过桂香婶?”

连宝儿和李氏、秀英、贵柱一干人,都搁下了手里的活计,愣愣地看着。

林氏一边请云龙起到厅堂去坐,一边对宝儿说:“今儿个我便不理店中事务了,你们多操点子心吧!”

她把云龙起让到厅堂里,让蒋大栓前来陪坐,又亲自奉茶,端上果脯,很是殷勤。

蒋大栓一听云龙起就是救过自己娇妻的人,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会搓着手一遍遍地重复着:“大恩人呐,大恩人呐!”

云龙起连连摆手:“蒋叔不必说这个话了。我重提旧事,并不是想要你们一家感激我的。我只想知道,你们后来还与那班湖盗发生过什么纠葛吗?是否寻得出有关他们的一丝半点线索?”

蒋大栓无奈地摇着头说:“当年我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哪里有闲钱闲功夫,去打听那班湖盗的线索啊?待得后来日子好过了些,那班湖盗竟象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没听说过湖盗的事情了。”

林氏插嘴道:“后来还发生过一件事,我估摸着,也与那班湖盗有关。”

“请蒋婶说来听听。”云龙起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林氏就把自己当日看戏被贼人掳走的事说了一遍,又心有余悸地说:“多亏我家里那只叫旺财的狗,领着我家里人,把我给救回来了!”

云龙起曾经听凤来谈起过这件事情。

那一日,他说他的红狐;凤来说她的旺财,两人聊得很是投机。

没想到,原来她的娘亲,就是自己搭救过的林氏。

云龙起突然问:“蒋婶,不晓得当日在小渔船上的那个女娃子,是你家第几个千金?”

说老实话,他根本没有仔细看过那女娃子,所以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林氏老老实实地说:“就是我家小闺女凤来了。你屡次要见的人,也是她!”

说着话,林氏的脸一阵阵地发红,埋怨道:这个丫头,真是不懂礼数,连救命恩人也怠慢起来了,真是该打!

阿圆在边上欢呼了一声:“这下子好了,凤来妹子该不会再避着我家主人啦!”

众人都转头看着他,他尴尬地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嘿嘿笑着说:“瞧我这嘴乱说话。凤来妹子怎么可能故意避着我家主人呢?只不过是不凑巧,我家主人登门拜访三次,都没有遇上罢了!”

蒋大栓插话道:“云老板,咱们一直都在说湖盗怎样怎样,说顺口了;其实凤来那日藏在船后梢,倒是偷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

云龙起浓黑的双眉一挑,诧异地问:“什么惊天秘密?”

蒋大栓也不瞒着,就把凤来告诉自己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一旁的林氏略有几分不自在,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她惹起来的!

“原来是这样!”云龙起捏起的拳头,在几上猛地拍了一下,震得几上的茶盏歪了一歪,茶水淋淋洒洒地泼了出来。

云龙起黯然道:”是我失仪了。“

林氏忙起身拿了揩布擦拭,一边说:”不碍事不碍事。“

”这事并非真正的湖盗所为,而是有人暗中指使。那么,我爹爹的死,也不应记在湖盗的名下,而要同这暗中指使之人,以及他的狗腿子们算帐才对!“

云龙起咬牙切齿地说着,那寒星般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蒋大栓和林氏听得大吃一惊,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云老板的爹爹竟因这班人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