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钱庄的排门才卸下一扇,人群便潮水般地涌了过来,将开门的伙计挤倒在地,吓得他抱头大叫:“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啦!”

掌柜的连忙高声大嗓地说:“大家不要挤,银子有的是,你们要兑银,也请一个一个地来!若是想趁乱打劫,我们可就报官了!”

他这话一出,人群便安静了些,自有老成的伙计去维持秩序,让那些人排好队。

站柜台的伙计私下里得过吩咐,尽量将动作放慢,这么一来,老半天料理的客户也不多,才提走了万把两银子;掌柜的则遣人急急去禀报了金老板。

金老板完全没料到平地一声雷,竟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已经有些预感:大事不好!明天来钱庄挤兑的人,怕是会更多!

来得早的,手长的,把银子提走了,后来的人拿不到银子,就会犯了众怒,到时候砸钱庄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仗着与本县的县太爷交好,立刻亲自上门陈述困境,有官府出面维持纪律,想来不会闹得太过火吧?

这时来了一个老头子,开口便要提五万两银子,吓得那掌柜的一哆嗦,心里暗道不妙。

柜上的现银统共只得六万多,一人就提走五万,剩下的人可怎么打发?

掌柜的赔着笑脸说:“能不能请先生先提三万?另外两万明日再付?”

老头子脸色一沉道:“看样子外头流传你们永康钱庄要倒闭是真的?这么大一个钱庄,连五万两银子都付不出来?”

掌柜的点头哈腰说:“若是平时,不要说五万两银子,便是十万两银子也不是问题。但今日您看,外头还有这么些等着兑银子的客户,若是一气提给你五万两……“

他苦着脸,这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老头子伸手道:”不成,我今日就等着要五万银子,明天我不得空。“

他就是得了风声,才急急赶来兑银子的,哪有那么好被糊弄过去?

掌柜的额头早就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子,老头子偏还不放过他,阴丝丝地说:”今天不把我的银子给我付清了,明天你们的麻烦事还要更多呢!你要晓得,我来之前,同人打赌来着;我说我此去永康钱庄,定然能拿到五万两,因为我相信永康实力雄厚,根本不可能倒闭。

他凑近掌柜的,放低了声音道:”若是我拿不到银子,不过是赌输了,请众好友一顿花酒而已;可是你们永康钱庄的名声,怕就此坏掉了!“

掌柜的听得汗湿衣衫,他哪里会不明白:这一桌花酒吃下来,明天来永康钱庄兑大额银子的人,定会更多!

为了力挽狂澜,掌柜地咬咬牙说:”实话同先生讲,永康钱庄根基扎实,实力非凡,断不可能有倒闭的事情发生!只是您也看见了,外头兑银子的人实在太多。要不这么着吧,我领着先生去开在首府的永康钱庄提银,如何?还望先生多为永康钱庄美言几句!“

就这么着,掌柜的亲自乘了马车,将老头子带到首府提银子,

谁知到了下午,上门来兑银子的客户更多了,掌柜的不在,大伙计也无计可施,只好宣称老板和掌柜的不在,暂时歇业,请大家不必惊慌,明日赶早

说完这番话,便关上了排门。

那县太爷是得过金老板许多好处的,况且他也有不少银子存在永康钱庄上,就为了这一点,他必须要帮着金老板撑场面。即使永康倒了,他自己的私银还是应该无事的。

但就算县太爷着人出面维护,却还是没有挡得住永康钱庄倒闭的悲剧发生。

因为策划这场挤兑风潮的人是云龙起。

金家的永康钱庄一倒,金老板一生心血化为东流,一下子想不开,上吊自尽了。

金家的主事人死了,金家大有树倒猢狲散的味道。几个姨太太,卷财私逃的卷财私逃了;跟人私奔的跟人私奔了,只剩了金夫人一个镇守。

金家三小姐到了如今的地步,晓得家里再也没办法帮她撑腰了,嚣张气馅收敛了很多,见了佟瑞成的面,也不由得温言软语起来。

金家失了财势,变得好比一条抽去了脊梁骨的癞皮狗,光会趴在地上吐舌头,却不敢咬人,冲人大声狂叫了!

佟瑞成也并不怕人说他翻脸无情,或是落井下石,反正他就那么义正言辞地将金家三小姐给休回了娘家。

金家三小姐哭也好,闹也好,求也好,反正佟瑞成就是不动心。

他冷冷地看着金家三小姐说:”别的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你对蒋凤来做下的事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所以,把你休回金家,肯定会在佟家过得好得多。而你如果不走的话,我会让你尝一尝和不如死的滋味!“

佟瑞成的话,说得金家三小姐毛骨悚然,但她还是试图遮掩:”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对蒋凤来做过什么呀!“

佟瑞成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啦

!你让你爹买通匪人,准备拿刀划花蒋凤来的脸,是也不是?“

金家三小姐淌眼抹泪地道:”我是真的不知情。或许是我爹看不得有人欺负我,才自作主张这样做的!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佟瑞成不耐烦地说:”赶快给我滚出去!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讨厌的脸了!还有你说话的声音,请不要再污染我的耳朵好吗?“

金家三小姐还在哭求:”我晓得我以前做过许多错事,令得你对我心灰意冷。但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嫁了你几年,就一点儿夫妻之情都没有吗?请不要赶我走,我会洗心革面,好好服侍你,将来再生一个我们的孩子好吗?“

佟瑞成只觉得恶心,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倒金家三小姐,抽身疾走。一边走一边说:”反正休书我已经写好了,明日天亮之前,从这儿滚出去!不然的话,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金家三小姐不管不顾地跳了起来,拼命撕扯住佟瑞成道:”你这个白眼儿狼!你竟然要休了我!看我金家衰败了是不是?看我奈何不了你是不是?老娘就拿这条命同你拼了吧!反正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

嘴里说着话,手一刻也没有停,竟是照着佟瑞成的脸乱抓,立时便抓出好几条血印子来;不但如此,她还扑上来,照着佟瑞成的喉咙就咬,完全一付势如疯狗的模样。

佟瑞成脸上被抓得火辣辣地痛,象甩一条口袋似的,拼命将金家三小姐从身上甩出去。

虽然佟瑞成是个书生气质,但男人的力气,自然是女人不能比拟的,加上家中下人的帮手,所以金家三小姐很快被拉离了佟瑞成,再也够不着他!

那金家三小姐已经披头散发,象个疯婆子一样,跳脚大骂,污言秽语,比村野泼妇,丝毫不差!

佟瑞成看也懒得看她一眼,连声音中都透着无比的厌恶和腻烦,直接吩咐下人道:”快些把这疯婆子送还她们金家去!别忘了带上那封休书。“

他想眼不见为净的,便逃也似的走向房门。

才走到房门,又回过头来道:”凡属于她们金家的东西,都给送回去吧!省得看见恶心。“

说完了,佟瑞成就此扬长而去,一连三日没有归家

佟家的下人,早已经看金家三小姐极其不顺眼了;更有那佟蒋氏的心腹,因为恨金家三小姐气死了佟蒋氏,更是恨她入骨。

这些人得了佟瑞成的嘱咐,哪里还会同她客气,你拉我扯,就把金家三小姐给弄到椅子上坐着,大声吆喝道:”你是我家主子的弃妇,还是乖乖离开好。不然的话,我们可就大耳刮子打下来啦!“

金家三小姐再泼辣,骂人再恶毒,对于这些下人来说,有什么用呢?

佟瑞成根本不回来,她不走的话,那些下人连饭食都不给她送,弄得她饿了一餐,只找到些点心填腹。

金家三小姐想了想,她留在佟家,佟瑞成显见得是不会同她和平相处的;而她的嫁妆,并不在少数,佟瑞成既然说了,凡是金家的东西,他都不要,那么,她有这些嫁妆,还有什么过不下去的?

她就算对佟瑞成不满,却连人也见不着,又能拿他怎么着?

更何况她敢对佟瑞成不利的话,不要佟瑞成自己动手,那些下人就能狠狠教训她一顿!所以,还是不要吃眼前亏算了。

金家三小姐打定主意,便拿银子买通了一名对她敌意不那么明显的仆人,让他去金家一趟,将她母亲以及同父异母的兄弟请了来,以便带回她的嫁妆。

那仆人得了银子,先找着佟瑞成禀报了,这才去请的金家人,

然后,金家三小姐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了佟府。

佟瑞成听得消息,长吁了一口气,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个女人,本来就是他过世的亲娘佟蒋氏强加给他的,他从来都不曾爱过她!

不但没有爱过,甚至可以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讨厌,越来越不能接受!

而现在,她终于滚蛋了,与他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