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不到春耕的时候,村人还能清闲几日,因此便常有人来凤来家串门。{}

来串门的有男有女,男的便在堂屋里,和蒋大栓一起抽着旱烟,谈天说地,东拉西扯。

女的便聚在凤来和福来的屋子里,围着火笼讲些村里的家长里短,奇闻旧事,或是鬼怪传说,常常让凤来听得兴致盎然

她不得不感慨,自己真的很有八卦潜质。

闵氏的新媳妇槐花,估计是在她那个家里呆得厌烦极了,居然也会不时出现。

她每次来,都是有理由的:比如说来跟林氏学做鞋啊,学绣花啊,学酿甜酒啊。看得出来,她喜欢和林氏在一起。

凤来想:谁又不会喜欢自己的娘亲林氏呢?

她性子温婉,说话从来不会盛气凌人,也不喜欢挖苦讽刺,只要她能帮上忙的事情,总是耐心细致地温言软语。

凤来还有了一个发现:只要槐花一来,过不了多久,阿圆也必定会出现在自己家的堂屋里。

等槐花要回去的时候,阿圆便理所当然地伴着槐花一块儿走。

当然,这也不代表什么。有可能只是凑巧罢了。

何况阿圆甚至不是同槐花并排走,他只是离得不远跟在她后面。

还是有一次,家里女客只来了槐花,等她准备回去时,突然下起了大雨。她哎呀了一声:”这下要淋雨啦。“

林氏就道:”我家里油纸伞还是有一顶的,你若要回家,就先撑了去。这时候天还冷着,淋了雨是要生病的。“

槐花便依林氏的话,撑了油纸伞,准备回家。

那边堂屋里的阿圆看到了,便也说要走。

蒋大栓便取自己穿的簔衣递给阿圆说:”你就穿这个吧。“

阿圆摆摆手说:”不用不用。若是明儿也下雨,大栓哥要用可就没得用了。“

蒋大栓搓着手道:”那怎么成?淋雨淋病了可不好!“

阿圆看着槐花说:”不如嫂子撑伞带我一程?“

槐花不好推辞,只得点头道:”喛

。“

阿圆看向槐花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旁人也许没注意到,只有边上的凤来看见了。

她能看出阿圆眼中的惊喜和一片痴情。虽然一闪即逝,但她却还是捕捉到了。

要知道,凤来的外表虽是个七岁的小女孩,但她的内芯,其实是个穿越而来的现代成熟灵魂。

所以,凤来能够看透阿圆的隐秘,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当时凤来就想:可怜的阿圆,他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嫂子。这样的爱,恐怕是得不到回应的。

阿圆明知道这一点,却为啥还要飞蛾扑火般的沉浸其中呢?

阿圆接过槐花手中的油纸伞,撑了开来。槐花拘谨地走在他身旁。

那柄伞向着槐花的方向倾斜着,将槐花整个人笼罩其中;而阿圆自己呢,大半个肩头露在伞外,不多一会儿,就被雨给打湿了。

凤来瞧着他们俩个的背影,心里却感到一种奇怪的和谐。

相反,槐花和她的丈夫阿团在一起时,凤来却总有那么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也许,月老的红线真的牵错了,槐花配给阿圆,才更合情合理,可为什么却偏偏配给瘸了一条腿的阿团呢?

凤来想不通,既为槐花觉得不值,又为阿圆觉得可悲。

福来在屋里喊凤来:”你又在发什么痴?外头雨冷风大的,你只顾着瞧啥呢?人都走远了,有什么好看的?“

凤来咧嘴笑了笑,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子。

阿圆和槐花共撑一顶油纸伞回家,别人倒没有发现什么,偏是阿团心里打翻了醋坛子。

夫妻两个上床睡觉时,阿团不由得冷嘲热讽道:“怪不得你时常往别人屋里跑

!想是去了,便能和别的男人眉目传情,百般调笑对不对?瞧你今日和阿圆走得那个近啊,和我都没有这般亲热哩!”

槐花听得不是味儿,冷着脸说:“你到底啥意思?我又没有得花痴,是个男人我就想勾搭不成?别说和外人没这个事儿,你亲弟弟,我还能动啥心思?”

阿团自瘸了一条腿,便变得日益自卑,平日不喜外出,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所以他也巴不得槐花哪里也不要去才好。

这会子听见槐花反驳自己,没好气地说:“你要真象你表白的那样,从明儿起,你哪儿也别去了,就在家呆着。”

槐花一听更气了:“我是嫁了你,可我不是囚犯!凭啥就应该天天关在屋子里头啊?囚犯还能不时放个风呢!你自己不愿出去串门,是你的事;你不能管着我,把我也拘在屋里。”

阿团拍着床板嚷:“你是我老婆,我当然管得你!”

“我是你老婆,不是囚犯,我不喜欢被拘在屋子里。再说了,我走得正,行得端,不怕你红嘴白牙地乱说一气。”槐花也不示弱地嚷。

阿团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有气无力地说:“我晓得,你始终看不上我是个瘸子,在你心里,别的男人都比我好!”

他的语气里,是深重的无奈和悲哀。

槐花就不做声了。不过她一点也不同情阿团,反在心里嘀咕道:又不是我害你变成瘸子的。说到底,是你耍阴谋诡计把我娶进了门才是真的。

阿团自怨自哀了一会子,又突然象中了邪似的,扑过来撕扯槐花的裹在身上的被子。

槐花一边抵挡着阿团的进攻,一边小声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咋发疯啦?我咋发疯啦?”阿团气势汹汹地嚷:“我同自己老婆睡觉不行啊?你难道不是我老婆?啊?老公睡老婆,天经地义,说到天边去,也是这个理儿!”

阿团不管不顾地扒拉着槐花的被子,槐花若不依,他就开始动手打人,拳头打在槐花身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最后,槐花还是被阿团制服了

没办法,槐花是个女人,女人天生在力气上输给男人;哪怕是个瘸了一条腿的男人呢!

阿团之所以会这样对槐花,是因为他想起了闵氏教他的一句话:赶紧让槐花怀个娃。等娃生下来,她就不会跟你再有二心了。

换句话说就是:槐花生了孩子,她就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啦!

从这天起,阿团每天晚上都要强行和槐花睡一次。

不管槐花再不乐意,再手足并用地踢打、撕扯,阿团铁了心的要达到他的目的,那就是,让槐花怀上一个娃。

每一个夜里,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都要经历一番打斗,才能最终融合到一起。

阿团越来越残暴,而槐花的回击,也越来越凶狠,两个人几乎象在生死搏斗。

有几次,阿团的胳膊被槐花用嘴咬出了血;而槐花的身上也被阿团揍得青紫一片。

时间长了,阿团都适应这种方式了,要他用正常的方式,怕是他都不习惯。

而每次完事之后,槐花都会哭。

嘤嘤而泣,那股气憋在喉咙里,随时象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断了似的,听得人心里好不凄惨。

阿圆当然听见了。可他听见了又能如何?

难道让他踹开房门冲进去,将阿团提溜到地上,拳打脚踢狠揍一顿?

揍了之后呢?

别人一定会说他疯了!

说他疯了倒不打紧,若是别人识破他的内心,那叫他如何在蒋家村立足?又如何面对槐花?

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拿牙齿咬着枕头,把气憋回肚子里。

有一回,他实在忍不住了,起床拉开了自已的门闩,不待迈出步去,最后却还是关好门,又躺在了床铺上

还有一回,他气得把拳头塞进自己嘴里,咬得流了一滩血。

槐花老是这么哭,闵氏听不得。找了个机会训了槐花一顿:“你是被鬼迷了还是怎么着,天天夜里捏着嗓子眼哭,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家怎么委屈你了!就差没把你当菩萨供着了,你还想如何?”

槐花委屈得不得了,却只能死劲咬着嘴唇不吭声。夫妻两个**的那点事,她哪有脸对婆婆说呀?

就是说了又能怎样?难不成闵氏还能帮着自己,责怪她儿子不成?

“我看啊,就是闲出来的毛病。等春耕了,你和阿团、阿圆他们一块儿下地干活去!我家可不养闲人。”闵氏恶狠狠地说。

不但如此,家里的家务活,也慢慢都搁在了槐花的身上。

原先该婆婆闵氏做的,她歇手不干了,全部转加给槐花;原来属于小姑子水秀干的,她受了闵氏的指使,也趁机躲懒,要不就偷工减料,最后还得槐花来干。

最可恶的是,水秀得了闵氏的撺掇,也看槐花不顺眼,动不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话说槐花帮水秀洗了衣裳,水秀反过来还嫌槐花拿棒槌使劲捶,把她的衣裳捶破了。

她指着槐花的鼻子骂:“不过让你洗两件衣裳,用得着这样使坏?黑了心的东西,这样糟蹋我的衣裳,你又得了什么好?”

其实呢,阿圆知道,水秀这件衣裳穿了好几年了,时间一长,布都洗薄了,容易破也是情有可原。

总不可能老是跟新的一样吧?难不成一件衣裳还想穿一辈子?

因此阿圆说了两句公道话:“水秀,你那衣裳穿了得有三年吧?早都旧得不成样子了,上次还听你说不想要了呢?怎么这会子这样宝贝起来?”

水秀见阿圆揭穿自己,白了他一眼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同槐花说话,要你插的什么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