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大奶奶。”瘦老猴推门走进来,见柳氏和郑佰成难得和气地坐在一起喝茶,两人虽然表情淡淡地,但是却不似先前那样横眉冷对了,心稍稍地安了一下,忙走到柳氏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门口有个道人说,此处有祥云护山,按说不应该有火光之灾,非要进来算上一算。”

大仙?郑佰成眼皮抬了一下。

柳氏有意无意地看了瘦老猴一眼,见他悄然朝自己点了点,嘴角动了动,扭头对郑佰成莞尔一笑:“老爷的意思是?”

“算什么算?反正都要卖了。”郑佰成没好气地说道。

如果不是这个讨厌的女人,老爷子肯定不会想到要卖牧场。

他瞥了一眼这个熟悉的面容,心里又是一阵厌恶。

“仕奇执意要留下牧场,我想,爹不会不同意的。”柳氏似乎并不在乎他脸上的表情,自顾自地喝着茶,朝瘦老猴递了个眼色,“让他进来吧!”

瘦老猴应声走了出去。

片刻,一个身穿道袍的老汉精神矍铄地走进来,冲两人略一施礼,又走出去像模像样地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样子。

引得郑老太太也很是好奇地过来看。

还特意让人把郑老爷子和郑仕奇也喊了来。

柳氏见婆婆眼睛不眨地盯着那道人看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屑。乡下女人就是乡下女人,永远上不了大场面……

“各位施主。”那道人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在座的每一个人,用很是沙哑的声音说道。“贵地背山面水,地势呈回龙转局之势,可谓风水绝佳,之所以遭此劫难,是因为主犯桃花煞,不得不防。”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郑佰成一眼。

郑佰成顿时一阵尴尬。

“道长。”柳氏瞥了一眼郑佰成。一本正经地问道,“什么是桃花煞?”

郑仕奇悠闲地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黑袍道长,见他娘出奇地有耐心地问道,心里早已明白了几分,但是他对这些事情。向来都不愿插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早点把那个女子娶回家,其他的事情,真的不是很重要。

郑老爷子和郑老太太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只是静静地听着。

“所谓桃花煞里的桃花自然是指女色,煞则是指凶祸,合起来自然是女人带来的灾难。”那道人有板有眼地说道。“桃花煞命主身弱,财杀两旺,通常会有刑伤和官司缠身。所以,灾祸也会一桩一桩地来,以后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安稳了。”

屋里,一阵沉默。

“可有化解的法子?”郑老太太心里一惊,忍不住插话。

“化解的法子自然是有,只是……”那道人悄然看了看郑佰成。“贫道不好说。”

“但说无妨!”郑老爷子洪亮的声音响起,他自然是信的。

“此煞入命。故夫妻不睦,财星难顺,唯一的法子,就是命主自行避开,绕道而行,从此修身养性,心无旁骛,便可春回大地,百事无忧。”那道人朝郑老爷子欠了欠身,无比凝重地说道。

“哪里来的疯道人?”郑佰成见这道人一个劲地把这罪名往自己身上扣,气不打一处来,吼道,“赶紧给我滚出去,再敢胡说八道,装神弄鬼,小心你的脑袋。”

“住口,休得无礼。”郑老爷子拍着桌子骂道,“我看道长说的句句属实,你还有脸发火。”

“哼!我可没时间在这里跟你玩这些。”郑佰成腾地站起来,愤愤地看了柳氏一眼,扬长而去。

他太了解她了。

“你……”郑老爷子气得直咳嗽。

他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孝子。

“老爷,不要生气了!”郑老太太忙上前劝道,不停地给他抚着背。

柳氏扭头看了看瘦老猴。

瘦老猴会意,领着那道人悄然退了下去。

“来人,赶紧找个人伢子来,把那个女人给我卖了。”郑老爷子铁青着脸,吩咐道。

“哎呀,老爷,不要动不动就把人卖了,好歹那也是佰成的女人啊!”郑老太太忙劝道。

“爹,媳妇没用,收不住佰成的心,如今,佰成难得看上一个女人,既然已经收了房,就留下她吧!”柳氏也上前泣道,“如果真的再有什么灾难,就当咱们郑家的劫数,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郑仕奇闻言,不禁嘴角微翘。

自他记事起,他爹和他娘似乎就一直在他面前上演这些弯弯绕绕的伎俩,对此,他已经司空见惯了。

所以,面对哭的梨花带雨的柳氏,心里只想笑。

“哼,想我郑家辛辛苦苦几十年,好不容易创下点基业,岂能毁在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上?”郑老爷子越说越激动,他看了看郑仕奇,又看了看柳氏,恨恨地说道,“从今天起,这牧场所以的一切都交给仕奇来处理,他愿意卖就卖,愿意留就留,其他人都给我回城去,谁也不准再来搀和牧场的事情。”说着,也愤然起身,“我这就去找佰成,看他打算怎样安顿那个女人。”

“爹。”柳氏继续不依不饶地劝道,“看在儿媳的薄面上,求爹暂时放过梅娘,那道人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咱们也不能全信不是,最近佰成刚刚消停了一阵子,还是不要闹出别的事情的好。”

“是啊他爹,你冷静些,一个素不相识的道人的话,怎么能轻信?”见柳氏这样帮着儿子,郑老太太感到很是诧异,但是作为母亲,她得先顾儿子周全。

婆媳对视一眼。又各怀心思地移开。

郑老爷子一言不发地拂袖离去。

众人这才闷闷地散去。

柳氏回了房,竟然发现郑佰成在等她,看她的眼神竟然多了点柔和的味道。

这让她很不习惯。

这样的眼神。多少年没见了,她的心早已经死了。

“你不去陪她,来我这里干嘛?”柳氏不冷不热地说道。

“云娘。”郑佰成突然从身后环住她,柔声道,“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一切,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会考虑我的感受,我以为你心里不再有我。”

柳氏闻言。顿时觉得一口血涌了上来,使劲掰着那人的手。挣扎道:“想必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这些年,你何曾正眼看过我一眼,就算二十年前。我做错了什么,难道看在我为这个家日夜操劳二十年的份上,不应该得到原谅吗?”

话一开口,她就开始恨自己,干嘛要说这些……

“云娘,我知道我有些事情做的过分了,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丝毫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你原谅我。”他拥住她。在床边坐下来,轻声道,“只要你能容得下梅娘。我保证什么事情都依你,而且我会对你好。”缠缠绵绵的眼光看过去。

柳氏心里顿时像吃了只苍蝇般的恶心起来。

原来,他可以为了他的小妾,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来。

“你不用这样,夫妻本是一体。我不帮你,谁帮你?”柳氏不看他。违心道,心里早就把那个小蹄子碎尸万段了。

“对,夫妻本是一体的。”大概是许久没有碰她了,他闻着她身上的熟悉的气息,内心的火一下子窜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抱着她,开始吻着她,她下意识地推了他几下,心里是不想的,但是一想到,如果自己拒绝他,是不是他又会回房去找那个狐狸精,正迟疑间,见他已经放下床幔,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股久违的情愫涌上心头,身子不争气地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家里那头病怏怏的牛,时好时坏地撑了几个月,最终还是奄奄一息地倒下来。

看样子,是没有可能再站起来了。

对此,一家人很是伤心。

李成田对此也束手无策,建议赶紧杀掉放血,这样还能当好牛肉卖了,因为这样杀出来的牛肉,卖相会很好看,价格也能卖上去,如果就这样病死了,血留在体内,没有及时地放出来,那牛肉肯定不值钱了。

卢明峰看着瘦得皮包骨头的牛,只得同意他的说法,并且同意让他把牛拉到他的牧场里去屠宰。

没想到,卢晓娴却坚决不同意。

她跟这个牛相处了几个月,已经有了感情,实在是不忍心在它还没死的时候,就残忍地杀死它……

父女俩,一个要杀,一个不要杀。

争执了几句,谁也没有说服谁。

还是李成田打了圆场,讪讪地说道:“既然晓娴不舍得,那就等它死了以后,再及时放血也是一样的。”

卢明峰见卢晓娴已经红了眼圈,心一软,只得退下阵来。

“你怎么还不走?”卢晓娴抱膝坐在躺在地上双目微睁的病牛身边,反复想着平日里这牛的点点滴滴,眼泪又流了下来,一扭头,见李成田正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

“我陪你一起送它走。”他扯了个板凳,在她身边坐下来,见她满脸泪痕,揶揄道,“一头牛而已,至于嘛!”

“至于,它也是一个生命。”卢晓娴伸手抚摸着那病牛身上毫无光泽的皮毛,哽咽道,“它跟我们一样,也有思想和想法,只是我们不懂它的世界罢了。”

他笑笑,望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突然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想到她早已莫名其妙地成了郑家未过门的媳妇,心里又是一阵懊恼,顿了顿,幽幽地问道:“晓娴,你真的愿意嫁到郑家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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