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种师道如此一说,铁见月也没了主意,他也不知道此事该怎么办。心中暗忖,“我总不能叫种伯伯杀了大哥,这等手足相残之事,我可做不来,大哥是有不对之处,但也是受羊伯老蛊惑,究其缘由最大的罪过还在羊伯老身上。”遂嗫嚅着道:“我想,我想……”说了好几次“我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铁见日厉声道:“老二,你心里想什么决来,何必吞吞吐吐呢?你不忍心害我,我倒要取你性命。你这个家伙碍手碍脚的,我早就想结果了你。”他口中说着话,目光向羊伯老脸上一瞟,那道目光里似乎大有深意。见羊伯老低下头去,他的语气也随之变轻。“你这个杂种,处处与我为敌,你算什么东西。若不是当年我爹将你从恶狗口中将你夺下,你早就死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了。”

铁见月含泪道:“大哥,你说什么?”

铁见日朗声嘲笑道:“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你根本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杂种,你还真以为自己铁家的后人。”说罢,又长长地“哼”了一声,仿佛还不解气又重重地“呸”了一声。

铁见月只觉霎时间天旋地转,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可是从铁见日的语气和神态中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这就是事实,他怎么接受得了这种事实?

羊伯老也没了主意,在路上说那番话的目的只是为了要考验考验铁家兄弟二人的心志如何,没想到却弄成这种局面,暗暗后悔自己不该以“雄狮堂”堂主的利益来引诱铁见日。

种师道见事态若在如此下去,势必造成流血争斗之局,沉声说:“你们兄弟的事先放在一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龙门承侠。”口中说着话,目光又停留在羊伯老身上。

羊伯老耸了耸肩头,翻起一双白眼,很不耐烦地道:“我不知道,别问我。”

种师道走近了两步,附在羊伯老耳边轻声说了一番话。突然只见羊伯老跳了起来,如不小心踩到了爆竹般,惊魂未定地道:“好,我告诉你们。”

李柔倩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一会儿梦见自己攀上了云端,自由自在的翱翔在蓝天下、群山峻岭中、苍茫大地上,一会又梦见自己落入水中像鱼儿一样灵巧欢快的戏水玩耍,游过小溪、河流、最终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嬉戏,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身在熊熊烈火中,一会儿又见自己被万年冰川覆体。忽然间听到有人在耳边轻轻地呼唤自己的名字,但愿也是在梦中吧。那呼唤声,听来是如此的熟悉和亲切,温和如春风,一缕紧接一缕地漫过心田,柔柔的、甜甜的,如果不是在梦境之中,又怎会有如此美妙甜蜜的呼唤?

她睁开眼看见——

星空那样的遥远。

残月那样的凄楚。

仿佛还听见风声凄恻,无情的逝水东流不息。

那声声呼唤仿佛依旧还在耳边温柔地回荡着。

但愿,这不是梦。

人生,在很多时候,明明清醒着却偏偏又如在梦境中,这样的梦境古往今来不知沉寂、沉醉、沉沦了多少人的心。

人生,何妨一梦?

她的眼波流转,像一泓秋水缓缓地流、慢慢地淌、静静地动。

忽然间,目光凝滞、停顿、定住——盯住。

这不就是梦境么?她猛然间想到,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目光盯住了一张脸,而且还看到那张脸的目光也柔和得像春水一样可以将任何少女的心融化。

也只有梦境才是这样的。

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愿长醉在这梦中不要醒来。

此时她知道那道目光已和自己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像胶中漆,漆中胶,彼此牢牢地黏住,不可分割。

呼唤又在耳畔荡漾,像水波的涟漪,一圈接一圈地散开,微微地震颤着,无声地波动着。

“你终于醒了。”声音竟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千万年前便已约定好在今生、在今生的这个夜晚将会交汇,将会重聚首,履行久远时许下的诺言。

“侠哥哥。”李柔倩柔声道,“你也终于醒了。”

龙门承侠轻声说:“是的,我们都醒了。”

李柔倩又迫不及待地道:“你知道吗?在你沉睡的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龙门承侠轻轻地道:“我知道,我虽然口不能言、手足不能动、内息流窜,但心智依然活跃,所有的事我都听到了,我都经历了,我一直都在,我从未离开。”

世间还有什么比脉脉含情的话语更令人沉醉的呢?

李柔倩艰难地道:“我要走。”

龙门承侠应道:“我知道。”

李柔倩又道:“你呢?”

龙门承侠犹豫着道:“我……”

李柔倩涩声说:“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龙门承侠还是拿捏住定,“我……”

李柔倩轻轻地拨动水面,长长地睫毛依稀还悬挂着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