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完全掌控在别人手中,他们也不敢造次。唯有答应龙门承侠的要求,毕竟活着才是最大的本钱。二人背对龙门承侠,各自望了一眼,同时向两边飘身开去,双手在李柔倩身上一推。

龙门承侠的反应是他们要把倩妹向我推来,阻住我的身形,他们才好远走。其实我现在已没有能力再伤他们夫妇,只是他二人做贼心虚罢了。

羊伯老却一声惊呼,根本来不及救援,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扼腕长叹。但还是将功力催到极限冲上前去,明知没有希望,还是要搏一搏、斗一斗。

龙门承侠甫一接触到李柔倩的衣裳便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从指间钻入整条手臂,霎时间一条手臂都酸麻剧痛难当,忍不住发出一声野狼舔舐伤口时的低喝。李柔倩受不住那股力道的冲击,向后跌去。龙门承侠岂能忍见她在自己眼前倒地受伤?顾不得手臂的痛楚,张开双臂,一搂,将李柔倩揽在怀中。这时,李柔倩身上的力道完全转移到龙门承侠双臂,也不知道白天黑夜夫妇用的是什么功夫,只觉得钻心的痛意传来,再次忍不住巨啸一声,怀抱李柔倩倒在地上,“砰”的一声震起地上的一重尘埃。

羊伯老直到此时才掠到龙门承侠身旁,他原本在距离龙门承侠五尺开外时便一边展开身形一边急舞双掌,希望以掌中的劲气托住龙门承侠身形不至于倒下。他是在龙门承侠双掌抵在白天黑夜夫妇背后时就发现龙门承侠功力尽失,形同常人,甚至还不如常人的体力。所以一见李柔倩在“双宿双飞,生死不离”夫妇把她反推向后时,羊伯老不得不惊呼出声,希望龙门承侠警觉。可是龙门承侠却好像中了魔法般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以手臂去环住李柔倩。

白天黑夜夫妇在数十丈外回头一看龙门承侠此时的情形,不由得心中暗暗后悔,方才若是再加重三成力道在李柔倩身上,龙门承侠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二人咬咬牙,气汹汹地顿了顿足,怎么也想不通前一刻还一身绝顶功力的龙门承侠后一刻居然功力全失。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二人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和不解。黑夜恨声道:“咱们走吧,这小子的一身武功邪气得很。”一扯妻子的衣襟,当先大步流星而去,白天在原地怔了怔,旋即跟上丈夫。二人的身影片刻工夫之后就消失在一片清晨的明媚霞光中。

此际,日出东山,白云出岫,天地间一派熙熙攘攘的祥和之态。

李柔倩倒是安然无恙地站起来,心中对龙门承侠为自己所作的一切更是感到此生无以为报。

龙门承侠在羊伯老的搀扶下艰难站起,双臂疼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愿再李柔倩面前露出痛苦之色,因为不想让她担心。

李柔倩当然知道龙门承侠的用心,不顾羊伯老在场,握住龙门承侠的手道,“我,我,你要我怎样感谢你呢?自我记事以来除了哥哥和母后两人对我好之外,再无第二人会为了我的生死担忧,你是第三个人。”一句话说完,她已羞得满面通红,却更添妩媚之态。

龙门承侠面色虽然苍白却还是露出温和的一笑,“你不必如此,因为我们都是在苦难中煎熬的人。”忽然发现被李柔倩握住的手、掌心里尽是滚热的汗水,只觉口干舌燥,浑身燥热。

李柔倩见此情形,吓得大惊失色,颤声道:“侠哥哥,你这是怎么啦?”

羊伯老见龙门承侠脱离了险境居然不看自己一眼,好歹自己也出过力,若没有自己出手,这死小子早就死了,现在居然不顾自己在侧和一个小丫头你侬我侬,像什么样子。羊伯老越想越气,这时见龙门承侠面上汗如雨下,似是剧痛攻心,又见李柔倩吓得花容失色,心中的怒气这才消了几分,依旧没好气地说:“你的侠哥哥命不久矣,他就要死了。”其实,他也不知道龙门承侠的情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为了吓唬一下李柔倩才这般说的。他却没想到李柔倩一听自己的这番话,顿时泪如雨下,拜倒在他面前,楚楚娇弱地恳求道:“求前辈救救侠哥哥,晚辈知道前辈一定有办法的。侠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羊伯老一生最看不惯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心中却嫉妒龙门承侠这死小子居然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了他而落泪求人,再一想自己活了五六十年还从未遇到哪一个女子会为了自己如李柔倩这般礼求于人。觉得心下一阵烦闷感伤,当下不耐烦地道:“他死了便死了,关我何事?我又不是他老子。我跟你又不沾亲带故,你求我又有什么用。反正呢?你的侠哥哥若是死了,你也会和他一起死,你们两个都死了,那就更不关我的事了。”说着,他又干笑了几声。每当他说道“侠哥哥”时,语气里总是充满了讥讽和嘲笑之意。这在李柔倩听来更觉羞涩感不可遏制,俏脸更加通红。但她知道现在唯一能相助龙门承侠减轻痛苦的人只有羊伯老,这一根救命稻草她是说什么也不肯放弃的,于是又泪雨滂沱地哀求羊伯老道,“求前辈施以援手,相助侠哥哥,日后定当厚报。”羊伯老“哦”了一声,他的神情在李柔倩看来似乎已动了心。李柔倩又垂泪说道:“我西夏皇宫的‘齐宝斋’在建国以来搜集天下各方珍贵宝物不知多少,只要前辈救了侠哥哥。前辈尽管开口,‘齐宝斋’的门随时为前辈打开。”

羊伯老之前并不知道李柔倩的来历,此番听她神态认真严肃说西夏“齐宝斋”,当即明白,这个小丫头定是西夏国的皇室贵胄,否则怎么可能以“齐宝斋”的宝物来报答我。心中更是感叹和艳羡龙门承侠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缘竟使一个皇家子弟为他悲伤落泪,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妒火中烧,恨不得龙门承侠就此死去,令这个皇室娇女痛苦一辈子。如果李柔倩不说自己来自西夏皇室,羊伯老也知道龙门承侠的伤势不能再拖延,可是如今妒火烧得他迷失了自己。当下,只是摇头晃脑优哉游哉地“呵呵”一声道:“哦,原来是西夏国的小郡主,你这般跪在我面前,我只是一介小民,消受不起,消受不起。”他是越说越觉得愤怒,因为他想起当年和牛不耕、马后跑、姬不鸣受萧乾坤之命前往西夏国求援兵时受到西夏皇室的嘲弄和白眼。当时,他便决定此生绝不再与西夏国皇室的人往来。几天前牛不耕和马后跑死于非命,他又将这事的根源推到西夏皇室当年的袖手旁观,想到若是当年李乾承接受“珍珠衫”也就不会造成牛、马二人的死亡。他这般胡搅蛮缠的思索,再抬起头看李柔倩时,只觉恨得牙痒痒。又厉声道:“你看我这样的人会有喜欢宝物的嗜好吗?”说罢,又长长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对李柔倩提出的回报不屑一顾。

李柔倩身躯一颤,知道再无希望了,心下一阵绝望,含泪道:“前辈既然不答应,那就算了。”扶起盘膝的龙门承侠,见龙门承侠紧闭双目,眉心依稀有一点胭脂色的红晕,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羊伯老却是知道的,暗自为龙门承侠感到伤心。李柔倩对神智不清的龙门承侠柔声道,“侠哥哥,咱们走,既然前辈不愿出手相救。咱们也不必勉强,或许他有自己的苦衷。”

羊伯老见李柔倩望向自己的那一眼饱含着无尽的悲愤和幽思,心神不由得一动,随即气愤愤地道:“谁说我不救他?我若不救他早就撒手而去了。”

李柔倩听羊伯老语气有所好转,她实在不明白羊伯老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用意,此番又生怕再受羊伯老戏耍,又是惊讶又是感激地望着羊伯老,轻声说道:“前辈说的是真的吗?”她需要从羊伯老口中得到更为准确地说法。

羊伯老将手一扬,在虚空中做了个劈斩的动作,面色正经严肃,“当然是真的。”他又得意洋洋地补充了一句,“我从来不骗人的。”

李柔倩转悲为喜,泪花隐隐中透出一丝欢喜,“真的谢谢前辈。”

羊伯老斩钉截铁地道:“如果你真要谢我,就不必再称呼我为‘前辈’,我很讨厌这种称呼。”

李柔倩不解地瞪大眼睛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