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幕的脸腾地红了,这才恋恋不舍地出去,在自己开的那间客房里休息。到了晚上,再来看王扬,她果然好多了,只是拉过肚子,身体还是有点虚弱,蜡黄蜡黄的脸庞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晚上,三个人来到餐厅,王扬说什么不敢再吃生猛海鲜。古柳让她吃一点小米粥,补充空荡荡的胃。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回到盛京,铁幕跟王布野通过电话,才知道封存耀的案子星期一开庭宣判。

星期一一大早,刑事科的电话响了,原来,在盛京郊区一个废弃的砖瓦厂发现一具尸体,刑事科的人除了铁幕和李畅需要出席封存耀的案子,其余的人都去了案发现场。

一辆重载货车停在距离机场只有三公里远的路口,司机赫然是化工厂的厂长万英度,一辆罐装货车静静地停在树荫下,一个戴着遮住半边脸的太阳镜的司机不时看着手表。八点零五分,三辆黑色的轿车赫然出现在五百米的前方,戴太阳镜的司机按了一下电话,万英度很快发动着车子,重重踩着油门,向机场方向驶去,再有百十米就跟对面来的轿车擦肩而过,万英度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把脑袋伸出车窗外面,看着两边的车流,大货车的速度忽然提高到100迈,用最高时速向第一辆轿车撞去,只听轰的一声响,大货车擦着轿车的车尾翻进路旁的护路水沟里面,轿车在原地打了三个圈才勉强停稳。

后面的两辆轿车急忙打方向避开前面的险情,刹车的尖叫声和突发险情的死命按动笛鸣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公路。那个不远处静止的罐装车司机狠狠敲了一下方向盘,他清楚地看到,重载车一头扑进水沟里面,轿车里面的人应该没有问题吗,他把车发动着了,怠速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出现。

可是,三辆轿车停在路中央,一个人没有下来,除非,他们被吓晕过去了。罐装车司机越等心里越是冰凉,正要加油离开这里,车门忽然被打开,铁幕的手里拿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司机说道:“古柳,请下车。”

那个司机看了看前面,车子被不知道啥时候出现的警车拦住了去路,他摘下墨镜,果然是化装成男子模样的古柳。

刑事科审讯室,铁幕是主审官,旁边是李畅和周鸥,对面是依然穿着女装的古柳,铁幕开口说道:“你先说说吧,从封百舒的死,一直说到谋杀封存熙为止。”

高贵美丽的古柳脸色一片死灰,她的手颤抖着抚了抚头发,原来这个动作做得很自然很妩媚,今天,却透露着末路的苍凉,无奈的伤悲。

古柳咬咬牙,瞪着眼睛对铁幕说道:“你不是去了法庭吗?怎么会出现在机场路附近?原来,你一直在欺骗我。”

铁幕心里暗暗叹气,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彼此彼此,如果,你不是在欺骗我,我又怎么会抓住你呢?”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实际上,对你的怀疑一直没有解除,只不过,我不愿意让你越陷越深,唉,死不悔改,原来就是形容你这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铁幕的心里微微有些无奈,凡是犯罪的人,都知道被抓住的后果,可是他们的心里怀着一半侥幸,一半孤注一掷的心理,还是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古柳的眼睛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铐,娓娓说道:“我爸爸原来不打算跟封家继续斗下去,所以,跟封存熙讲和了,可是,我不甘心,爸爸向封家低头,都是因为我是女孩子的原因,我要向爸爸证明,男人能够做到的,女人一样可以做到。封百舒对我一见钟情,从天津追到盛京,他说,已经跟家里闹翻了,求我跟他在一起。我很犹豫,一方面被他的真情感动,另一方面,爸爸已经因为癌症,病入膏肓,我没有精力考虑封百舒的感情问题,就在那天,封百舒冲进医院,向我爸爸表白,求爸爸答应我跟他的婚事,爸爸原来就虚弱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折腾,被封百舒言辞激烈的话语刺激着了,当时就晕倒了,医生抢救了半个晚上,最终回天乏术,爸爸,我唯一的亲人还是走了,安葬了爸爸之后,我找到封百舒,跟他吵了一架,说他是害死爸爸的罪魁祸首,他不服气,跟我争辩,我打了他一个耳光之后,离开他的家,回到家里,我冷静下来,后来,我想到了,这不是封百舒的错误,为什么要把上一代的错误安放在他的身上呢?后来,我进了化工厂上班,封百舒来找我,我也没搭理他,直到有一天,有人说,墙外发现一个死人头,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呯呯呯乱跳起来,我再也没见到封百舒,听说,他就是被杀的那个人,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恨他恨到死,我想,唯一能杀他的只有他的家族,一定是他的爸爸恨他不争气,这才杀了他,于是,我要去问问封存熙,是不是他派人杀死了亲生儿子。”

铁幕叫道:“停。”站起来说道:“真是一派胡言,事实是你所说的那个样子吗?古柳,难道到了现在,你还在狡辩,不肯认罪吗?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厚厚的塑料布,上面沾满了血迹,古柳看到这个塑料布,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认出来了,这是肢解封百舒的尸体的时候放在地面上,防止血迹渗透到地面的塑料布,怎么会被铁幕找到呢?

铁幕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尽管你家里的密室设计的很巧妙,还是被我找到了,原来,那个翡翠玉笛就是打开暗门的钥匙,只要把玉笛放进鱼缸下面的孔眼里面,暗门就会自动打开,你就在密室里面肢解了封百舒的尸体,对吗?”

古柳没有言语,只得点点头,说道:“封百舒不是我杀的,他是被封存耀的保镖杀死的。”

铁幕点点头说道:“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可是,杀死封百舒是出于你的授意,也就是说,你给封存耀的保镖下令,让他对封存耀说,要想夺取到封家的家产,只有杀死封百舒,绝了封存熙的继承人,这才能让你爸爸把家产留给你,是不是?”

古柳缓缓点头,说道:“是的,这个是我吩咐他做的,他是我埋伏在封存耀身边的内线,不过,他不是死在封存耀的枪口下了吗?”

铁幕叹口气说道:“你别忘了,那个保镖还有朋友的,我们抓到了他的朋友,就是那个自称是最文明大打劫者,斯文,他还真是自恋啊,打劫就打劫吧,什么最文明的打劫者,那个保镖把你的情况都跟他的朋友说了,因此,我们才能在保镖死了以后,还能把案情了解这么详细,你一开始只是痛恨封百舒害死了你的爸爸,在你的心里,是封百舒害死你爸爸的,从恨他你转向恨封家所有的人,你最终还是走向像你所说的那样,为了证明自己跟男人一样,你要杀死封家的人,替欧阳家族的前辈们报仇,是不是?”

古柳的嘴唇哆嗦着,狠狠点了点头,嘶声叫道:“是,是又怎么样?我难道不能替他们报仇吗?是谁说我没用的?是我爸爸,他是含恨而死的,死不瞑目啊。”

铁幕看着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古柳,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欧阳家族跟封家的仇恨是因何而起的?”

古柳毫不犹豫地说道:“那是百十年的旧账了,反正都是封家的错。”

铁幕怜悯地看着她,说道:“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你是欧阳家的后人,却不了解你们两家的仇恨,我是一个外人,却对那段历史清清楚楚,还是我来替你揭开那段快被尘埃湮没的历史吧。一百年前的欧阳凌是这段仇恨的主角,他当时在天津卫落草为寇,你懂得落草的意思吧?就是土匪,表面上,他们也自称是做生意,做的却是打家劫舍的生意,就在欧阳凌看中了靠贩卖桐油积聚了大量财富的封家,要把封家劫掠一空的时候,封家先下手为强,纠集了家丁和官府,反过来以剿匪的名义把欧阳凌抓到了,并且把他五花大绑押进天津卫,经过官府审判,欧阳凌被判死刑,被侩子手砍死在刑场上。这场剿匪,欧阳凌的手下大都被杀的杀,抓得抓,跑的跑,那伙土匪就此云消雾散。

铁幕拿出一支烟点燃了,深深吸一口,看着袅袅的烟雾,接着说道:“欧阳凌死了以后,还留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他跟天津的一个相好生的,由于他们没有结婚,外人很少知道这段情事,不过,欧阳凌匪帮的大部分财产都放在这个相好的家里,因此,他的后代才能得以在他死后还能很好地生活下去,这个孩子继承了欧阳家族的彪悍血脉,长大以后,在乱世中做到师长的位置,他静静地等待羽翼丰满,才向封家下手,利用手中的权势把封家的家产据为己有,把封家的人杀的杀,枪毙的枪毙,一个偌大的封家就此败落了,再过十年,封家的后人终于长大,这一次,封家以反面人物出现了,封家是匪,欧阳家是财势显赫的有财有权的人家,封家刺杀了欧阳凌的儿子欧阳丰通,欧阳家族记住了这段仇恨,想方设法把欧阳丰通的仇给报了,这一段仇恨越结越深,经过辗转报复,到了你这一代,我猜想,在你爸爸的心里,你固然是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卷入家族仇恨里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段仇恨应该在这一代画上一个句号了,你不了解这段历史,是因为你爸爸根本不想让家族的仇恨传下来,难道,你还视封家为欧阳家的仇人吗?”

古柳愣愣看着铁幕,说道:“你是从那里得到这段我也不知道的历史的?谁知道你是不是编排了假话来蒙蔽我?”

铁幕掐灭烟头,说道:“我调了天津卫近一百年的历史档案,这才找到欧阳家族和封家的仇恨纠结的始末,原来,我也不想把这段历史让你知道,当你知道自己的先人是土匪,因为野心而结下仇恨,对你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可是,看到你至今还钻在仇恨的牛角尖里,我不得不把这段历史说出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对你今天的行为,都没有任何帮助,你还是不要为自己杀人的行为找借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