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楼梯来到楼顶,这是一栋有四个单元的住宅楼,只有第四单元与楼顶相通,十级铁筋焊成的栏杆组成攀援到楼顶的阶梯。铁幕看到就在走出楼房的天井旁边,一块碎玻璃上面沾着血迹,他对李畅说道:“你戴着手套吗?把这块玻璃当成证物保管吧。”

李畅戴上手套,小心地把碎玻璃收进证物袋。铁幕查看了一下楼顶,在一个太阳能的铁架子上找到摩擦的痕迹。

原来是锈迹斑斑的铁架子上面,有一块手掌大的铁锈被蹭掉了,尖锐的三角铁上面沾着纤维的丝状遗留物,铁幕拿出电话,拨给王布野说道:“头儿,我在四单元的楼顶有发现,可能是凶手潜入留下的痕迹。让技术科的人过来。”

铁幕伸着脖子看了看下面,雨檐上有一道绳子嘞出来的凹槽,让铁幕觉得奇怪的是,在凹槽的下面,坚硬的水泥檐上面,有一道新鲜的缺口,缺了一道手指头大小的水泥块,他点点头,对李畅说道:“我忽略了上面的证据,凶手是从楼上用绳子吊着身体下去的,不是从下面攀爬上来的,如果,那块碎玻璃上面的血迹是凶手留下来的,那么凶手很可能从酒鬼的家里正门出来,顺着楼梯爬上来,再取走了栓系在太阳能架子上面的绳子,从容离开,这个脚印很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这个脚印距离凹槽的距离最近,平时没人敢走到这个位置,一个不小心就能摔下楼,上面没有护栏,可见,楼顶很少有人上来,除非是维修的工人。”

李畅把铁幕的话做了详细的记录,技术科的人上来了,他们才离开。楼下一个跟铁幕的身高差不多的男子正在跟治安警察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那个男子匆匆走进楼梯,铁幕看着那个男子说道:“是酒鬼的儿子回来了,他很好认,眼睛长得跟酒鬼很像。”

李畅迟疑地说道:“要不要去问问他?”

铁幕沉思着说道:“虽然他不可能是凶手,也该例行公事,你去问问吧,我不会安慰人,你注意措词,别激怒一个伤心中的男人。”

李畅离开以后,铁幕点上一只烟,吸了两口,这才回到车里,周鸥脸色阴沉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铁幕吸完一支烟,又拿出一支烟,正要点燃,周鸥按住了他的手,说道:“你就少吸一支烟吧,味道难闻死了。”

铁幕的手停了停,慢慢把烟收起来,说道:“酒鬼死了,我也很难过,记得三年前我来到刑事科的时候,他的头发还没有那么多的白发,额头上面还没有那么多那么深的皱纹,走路还带着风,很精明很睿智的一个警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酗酒如命,身体一天天垮下去,如果,他还有三年前的精神头儿,就不会那么轻易让人杀死,他一定会躲过致命一击的,想不到,老头子说走就走了,没有半点悬念,对我们科室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啊。”

周鸥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是很难过,只是,有些伤心,带着一点兔死狐悲的感伤。”

铁幕嗤嗤笑道:“什么啊,兔死狐悲的,没那么严重,我敢说,这纯属一个意外,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样吧,你给李畅打一个电话,让他自己想办法回去,我们先回去调查一些情况。”

周鸥不知道他要调查什么,先是给李畅打了一个电话,收线后说道:“铁哥,你说,你喜欢那个王扬吗?你们,你们的关系很不错吧?”

铁幕笑了笑说道:“我们就是同屋而居吧,跟感情没有半点关系,她人不错,属于,比较贤惠的那种,除此之外,我对她不太了解,哪天我做东,大家一起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

周鸥正要说,才不要呢,谁跟她联络感情啊。转念一想,说道:“好啊,多谢铁哥给我创造这个机会。”

铁幕看着她笑语晏晏的样子,心里有点纳闷,机会?什么机会?看到前面有红灯,慢慢停下车,这么一打岔,忘记了问周鸥是什么样的机会。

铁幕来到警局的档案室,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对看守档案的女警说道:“麻烦你把王雄志这些年经手的案子调出来,我要看一看。”

那个女警常年在档案室里面,面对着如山的案卷很少有人过来,看到铁幕,高兴地说道:“呀,这不是铁手吗?怎么今天有时间来看看姐姐啊?”

铁幕心情马上变得郁闷起来,心想,你为什么要这么高兴啊,难道我长得很帅吗?让你地雌性激素一下子变得这么旺盛。

周鸥笑道:“丽姐,是不是您有女儿未嫁啊?正好,铁哥未娶,干脆,你们做亲戚吧。”

铁幕看着那个丽姐长满褐斑的脸,她的女儿因为母亲的遗传,长得好看不到哪里去,心里一阵发毛,赶紧说道:“还是办正经事吧,科长等着我们呢。”

在丽姐的指点下,铁幕收集到足足有半米高的档案,这些都是历年来,酒鬼经手查办的案子的记录,有小偷小摸的,有打架斗殴的,有嫖娼聚赌的,有抢劫的、凶杀的。

铁幕坐下来翻阅得非常快,他只看案子的性质和涉案犯人的去向,查到1995年查办的‘猎枪’一案的时候,铁幕放慢了速度,这是酒鬼一生中参与侦办的少数恶性大案。

‘猎枪’是一个退伍的军人,名字叫齐国刚,身体素质很好,复员以后,在医院做保安,1995年的春天,他伙同战友鲍威和表弟陈明安三个人,带着两把自制的土猎枪,抢劫了位于和平区兴盛路拐角的工商银行,当时猎枪化装成办理业务的市民,在银行的大厅里转悠,鲍威和陈明安拿着两把枪冲进来,鲍威用枪控制住顾客和银行的工作人员,陈明安把一个旅行袋丢给吓得魂飞魄散的职员,让她向旅行包里面装钱,这个时候,猎枪还是没有出面,他夹杂在顾客里面,静观其变,三分钟以后,接到报警的警察赶到现场,外面的警笛声大作,鲍威和陈明安拿着抢劫来的三十万元现金就要从银行的大门冲出去,这个时候,猎枪及时出现了,他带着两个同伙从银行运钞车出入的通道跑掉了。

由于猎枪没有准备好遮盖相貌的物品,他的样子被市民和工作人员记下来,警察很快查到他的姓名和地址,对他经常出现的地方展开搜捕。

三个劫匪拿着抢来的现金,一路北逃,那个时候,交通工具和道路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三个人不敢乘坐火车,只有堵截路径的货车和农用车,夺路狂奔。当三个人跑到快要进入哈尔滨市区的和满县附近,被酒鬼带着警察咬住了。经过一番激烈的枪战,鲍威和陈明安负隅顽抗跟警察对射当场被打死。

猎枪一个人依旧奔逃,钻进了大兴安岭的老林子里,酒鬼等人徒步追赶,在老林子里追了三天三夜,两个人的体力严重下降,吃不饱,得不到休息,让两个人精疲力竭,猎枪走投无路,跳进春天没有解冻的河水里面,酒鬼心知,让他过了这条河,再也难以追到,猎枪一定想越过边境,逃亡国外。

酒鬼跟在猎枪的后面跳进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最终抓到了猎枪,把手铐拷在猎枪的手上。

酒鬼抓到猎枪松了口气,在老林子里脱下棉衣棉鞋,点燃篝火,烤干了湿漉漉的衣服,并且用警用手枪打了一支麋鹿,跟猎枪一起吃完麋鹿,这才能活着下山。

让铁幕感兴趣地是,猎枪在这个案子里面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按理,三个人一起抢劫银行,又一起逃离,怎么说都不是冤枉的。

铁幕仔细看下去,据猎枪交代,他去银行本来是存钱,医院刚刚发完了工资,他每个月存银行50元钱,这是开完工资之后必须做的一件事。这一点,他找到在医院上班的同事和他的邻居,都能给他证明。

鲍威和陈明安在银行里跟他属于偶遇,正巧,鲍威和陈明安都是猎枪生活圈子里的熟人,关系很密切,那两个案犯已经死亡,无法给猎枪证实这一次抢劫不是有预谋的行动。

猎枪在供词里面说道,我去银行存钱,看到打劫,只有老老实实跟别人的一起抱头蹲在墙角,后来,鲍威在人群里认出了我,可是,他假装不认识。后来,警察来了,他们俩要从正门冲出去,我想起来有一次帮着银行结款,走过运钞车专用通道,想救下这两个人,就招呼他们一起逃离银行,逃出来以后才发现,自己被当做抢劫银行的劫匪,只有将错就错下去。后来,警察在后面追上来了,鲍威和陈明安说我是卷入进来的,让我先逃,他们抵挡一阵,我真的是无辜的,就不管他们了,单独一个人继续逃亡,后来,就被警察抓住了。

铁幕根据自己的办案经验,觉得猎枪说这些话是符合逻辑的,并且,他是三个劫匪中唯一身上没有携带武器的人,根据他的绰号,可以推论出,猎枪是一个擅长用枪的人。可是,他帮助两个抢劫银行的人逃逸,跟警察相抗,怎么都算是有罪的,看到最后一页,才知道,猎枪被判抢劫罪入狱十年。也就是说,他刚刚被放出来不久,铁幕几乎可以肯定,猎枪正是杀害酒鬼的凶手,他自己认为是冤枉的,出狱之后找酒鬼报仇,有作案的动机,他是从部队上复员的,具有身手好,胆子大枪法准的特征。

看了关于猎枪的档案,他身高在1.85米,体重75公斤,是一个身体强壮的人。跟现场勘查的凶手的身高体重都完全符合。

铁幕把猎枪的档案放在一边,继续往下看,还有一个案子引起他的注意,这是一个偷窃的案子,主人公是一个在炼钢厂上班的年轻人叫冰骧。他被指证偷了炼钢厂的钢铁原料卖给废品站,那个时期,由于炼钢厂大量的原料和半成品被偷盗,市政府向市局下达了严打严查严办的‘三严’命令,冰骧就在这个时候出事的,首先是在他下班的饭盒里发现了一个铁质的飞鹰造型,这个飞鹰造型重量是一公斤,是用炼钢厂的铁水浇注的,这就叫占公家的便宜,也是不大不小的偷窃,后来,废品站的老板说,冰骧三天两头到废品站卖铁,一个月能卖上千斤的钢铁,看了这个笔录,铁幕有点不太相信,如果按每个月偷盗900斤钢铁算,冰骧每天需要偷窃40斤钢铁原料,这么多的钢铁,他是怎么偷窃和运输的呢?可惜,在这些细节上,根本没有描述的字样,而且,这个冰骧跟猎枪一样,都在为自己鸣冤叫屈,拒不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