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枪看铁幕三番五次坚持要铐住自己,马上起了疑心,犹豫着说道:“难道,你们又想制造一起冤案?”

铁幕看他嘴里说着话,眼睛里精光大盛,心知不好,猎枪进过监狱,知道被手铐拷上的都是重型罪犯,他想反抗?铁幕心念转动说道:“你要好好想一想,十年前,就是因为一时冲动,坐了十年的牢狱,难道,十年后,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铁幕的话抓住了猎枪的软肋,猎枪的眼皮放低下来,绷紧的肌肉也慢慢松懈下来,语气艰涩地说道:“求求你,让我回家看一看吧,我妈妈有病,昨天,老婆打电话给我,说家里来了小偷,我实在忍受不了再给家庭带来压力了,求求你了。”

铁幕看着眼前的铁汉,眼泪快要流出来了,心头一软,说道:“好吧,其实,我们找你只是为了澄清一个事实,你很快就会回家跟家人团聚的,来,别让我再误会你有什么暴力的举动,我陪着你一起回家看看。”

猎枪的双手终于向铁幕伸过来,铁幕很小心地把手铐拷在两个人的手上,按照规矩,警察拷的是左手,疑犯拷的是右手,这是因为平常人的右手比左手更灵活有力,当疑犯反抗的时候,警察可以从容掏枪或制伏疑犯。

铁幕把放在三轮车上的衣服拿过来,搭在两个人的手上,猎枪感激地看了一眼铁幕,说道:“我会记住的。”

回到家里,王秀娥出去做工,没在家,孩子上学去了,猎枪的妈妈半躺在床头,看着猎枪和铁幕进来,从两个人的眼神中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咬了咬嘴唇说道:“小刚,你又犯事了?”

猎枪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说道:“没,妈,我改好了,不再犯浑了,没事的,警察找我配合调查,很快就会回来的,这是我这个月挣的五千元钱,您拿着,等秀娥回来,交给她,家里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昨晚来了个小偷,让秀娥赶跑了,你要老老实实跟政府配合啊,不要再坐牢了,你再坐牢,我们这一家子,可活不下去了。”

铁幕听着老人的话,心头不忍,转过头去,怕眼睛里的温柔泄露了自己内心情绪的波动,猎枪马上说道:“是,妈,您放心吧,保证不会去坐牢的,我很守规矩的。”

“那就好,快点去吧,早去早回啊。”老人嘴里说让儿子跟铁幕走,可是抓着猎枪的手却不放开。猎枪无奈地看了一眼铁幕,铁幕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说道:“大娘,您放心吧,我只是让齐国刚去协助调查,并不是抓他的,只要搞清楚了事情,他就会回家的。”

老人这才放开猎枪的手,说道:“中午吃饭,我们等着你啊。”

铁幕很想说,没那么快,终究没说出来,怕老人受到刺激,身体经不住打击,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李畅和刑事科的同事赶来的时候,铁幕和猎枪在楼下等着,把猎枪带到车上,铁幕说道:“这次询问,我主问,羽惠做笔录,周鸥副主问,李畅,你来回传达一些资料和提供相关的证据。”

李畅他们答应了,在他看来,抓住猎枪就等于案子破了一半,剩下另一半就要从猎枪的嘴里掏出来了,他的口供是破案的关键,铁幕这才要主审的吧。

回到审讯室,铁幕把猎枪拷在椅子上,对猎枪说道:“这不是意味着你是罪犯,而是你的功夫太好了,我担心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制住你。”

猎枪冷笑了几声说道:“别捧我了,有啥要问的,快点吧,我家里的人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羽惠的嘴快,说道:“吃饭?吃牢饭吧,难道你还想站着出去?”

猎枪的脸色一变,瞪着牛卵一样大的眼睛说道:“怎么?你们还真的想冤枉我啊?”他试了试手铐,把手铐拽的哗啦哗啦响。

铁幕拍了拍羽惠,示意她不要说话那么冲,对猎枪说道:“她乱说的,对不起,你别激动,要知道,暴力抗法的后果,比你做下的事更严重。”

李畅从外面进来,铁幕挑了挑,把酒鬼死的时候的照片拿出来,向猎枪扔过去,说道:“这个人,你认识吧?”

猎枪看了一眼那些错乱的照片,冷笑一声说道:“我你就知道你们是因为这个案子找到我的,不过,我没做,不是我干的,你们相信吗?”

铁幕点点头说道:“是不是你干的,谁说了也不算,要有证据才能证明你的清白,说说吧,出狱之后,你做了些什么?”

猎枪的眉头皱了皱,说道:“我跟酒鬼没仇恨,相反,我很感激他。”

“你感激他把你送进了监狱?这样的谎话恐怕连三岁的孩子也不会相信吧?”铁幕对猎枪绕弯子的话不感兴趣,敲了敲桌子说道:“从头慢慢说吧,说不清楚,很难洗清你的清白。”

“怎么说能说清楚?”

周鸥手里的笔急速旋转,正要说话,羽惠抢先说道:“你的姓名、住址、工作都说说。”

铁幕对羽惠一再抢先说话很不满,刚才就是她说话的方式不对,激起了猎枪的反抗,低声对羽惠说道:“问到了什么,你记什么,不要乱说话。”羽惠这才低头做笔录,不再说话,周鸥向铁幕投来无奈地一瞥。

铁幕继续问道:“先说说,你在上个月也就是十月二十三号左右的行踪和目击证人吧。”

“二十三号?”猎枪的眼睛上翻,回忆道:“我是二十三号离开家的,到江苏的南京去联系一批货物,这就是我离开家的原因,嗯,我是二十三号下午两点十分的火车,对了,这一点有车票可以证明,还有,就是火车站的监控录像,可以看到我上火车的情景,坐了二十六个小时的火车,到了南京,在南京,有我的朋友去接站,他们能证明我在火车上下来的,除此之外,没啥证明的了,难道,我能未卜先知,身边时时要跟着证人?”

铁幕点头说道:“好,这一点,我们可以慢慢证明,只要不没杀死酒鬼,我们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不介意我们抽出你的一些血液做司法鉴定吧?”

猎枪嘘口气说道:“我如果介意的话,只能让你们更加怀疑,好吧,还是让事实来说话吧,抽吧。”猎枪扬扬手,示意铁幕安排人抽血化验。

铁幕坐在那里等着,审讯室里面有监控,坐在另一个屋子里的王布野和张明达等人能看到发生在这个屋子里的一切,他们会派人来抽血的。

猎枪的血样拿走以后,铁幕说道:“据我们调查,你跟酒鬼有仇,不满意上一次的判决,还有,案子恰巧发生在你出狱之后,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猎枪哼了一声说道:“我对上次的案子的确有异议,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说说,凡是进去的人,哪一个认为自己应该进去?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判决太重,量刑不准确,既然,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无辜,鲍威和陈明安也死了,那就顺从判决好了,我对酒鬼没仇恨,我的不满是对案子,不对人的,你啥时候听说我对酒鬼有仇恨的说法了?”

铁幕说道:“很好,你说的不错,单单从语言上并不能定你的罪,酒鬼毕竟亲手抓住了你,如果不是他,你可能已经越过了边境,免受十年的牢狱之灾,从这一点上看,你就是不说酒鬼啥,也很难让人相信你对他没有仇恨,兵和贼,从来是势不两立的。”

猎枪砸吧砸吧嘴说道:“是,自从我进来了,压根就没想着有理,反正,怎么说都是你们有理,这总行了吧?反正,我没杀人,你看着办吧,不管是老虎凳还是辣椒水,爷都接着了。”

羽惠还没见着这么死皮懒脸的人,不由得停下笔,怒目看着猎枪,若不是铁幕事先警告过她,八成会扑上去撕了猎枪。铁幕和周鸥见过的都是罪大恶极的疑犯,每一个罪犯被抓来以后,都要跟他们斗智斗勇,最终用事实和证据来使他们屈服,猎枪这样的人用心理攻势最好,**的惩罚只能激起暴烈的抗拒。

铁幕看着猎枪油盐不进的样子,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着急,所有的一切疑点都是建立在推理上的,犹如沙滩砌墙,拿不出硬扎的证据,过了24个小时就会放人,让猎枪这样的人出去了,再想抓住他很难很难,他有着丰富的跟警察周旋的经验,让他出去无疑是放虎归山啊。

铁幕对猎枪诚恳地说道:“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记住了,是理由,在拿不到你没有作案时间的证据之前,我希望你还是跟我们好好合作,我们也想尽早抓到真凶,既然,不是你杀的酒鬼,就需要给我们提供你没有杀人的理由,如果,你还想让自己进了监狱之后喊冤,从现在开始,跟我们紧密合作。”

猎枪已经冷静下来,说道:“给我一支烟。”

铁幕拿出一包香烟,塞进他的手里,拍了拍,说道:“记住了,你的时间不是很充足。”

猎枪慢慢吸完一支烟,对铁幕说道:“其实,在我和酒鬼之间,还有一个插曲,一个不为人知的插曲,这个关系到一个人的人品和职业道德的问题,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跟案子有没有关系,不关我的事,我只想洗清自己的清白。”

铁幕心里高兴,并没有显露出来,说道:“那么,你就说说吧。”

“这里不行。”猎枪看了看四周,断然拒绝道:“我需要一个听众,一个没有监控,没有录音的房间,才能说,办不到,咱们就这么耗着,反正,上一次我的确有做错的地方,这一次,我没做错什么,不怕有人给我泼脏水。”

铁幕想了一下,对周鸥和羽惠点点头,示意她们出去,然后把监控关闭了,屋子里只剩下他和猎枪两个人。

猎枪慢慢点上一支烟,递给铁幕一支,两个人吸了几口烟,猎枪说道:“这件事还要从我跟鲍威他们两个人抢劫银行说起,我说,那一次是冤枉的,的确是真的,后来,我被卷入这件案子里,那就不用再说了,先说我们三个人跑掉的那段时间吧。我从他们的身形和声音上判断出抢劫银行的是鲍威和陈明安,当时心里不是害怕,而是担心,担心他们不会成功,要知道,这两个人只有鲍威的身手好一点,在部队里受过专门的训练,陈明安就不行了,他只玩过两天气枪,凭啥跟全副武装的国家机器作对啊?我看到银行外面的警车一辆一辆开到,从车上跳下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就知道,今天一定会死人的,鲍威的枪口不时乱晃,他已经开始慌了。我真的想把他们救出去,还想借此摆脱现场人质的安全,如果,不给劫匪一个出口,他们真的要杀人的,杀了谁,都会让结果越闹越大,我想到以前来过银行,知道押钞的通道,警察来得快,却不能很快熟悉地形,趁他们的布置没有完全封死所有的出路,撕开一道口子不是不能办到的,我招呼他们两个人,带着他们冲出去了,仗着三个人对外边的街道很熟悉,避开警察的视线,我们跑到了城外,一路向北。到了晚上,听到后面没有声音了,三个人才在一个山坡下坐倒在地,我问他们打算怎么办,没想到他们两个没有半点主意,就是因为穷,他们才想到抢银行的,以为抢了就跑,没想到警察的反应这么快。我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带着他们俩跑出来那刻起已经卷入了劫案当中,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我在部队里是侦察兵出身,要摆脱掉警察是小菜一碟,当时出主意说道,我们只有向北,越过边境就没事了,警察不会越界抓人的,到了那边再想办法吧,抢来的钱不能花,我身上还带着想存入银行的500元,就用这些钱跑路吧。我带着他们俩避开容易设关卡的大路,从山野间和村子里穿过,整整走了三天三夜,饿了,抓到什么吃什么,有枪不敢用,怕暴露,有钱花不出去,困了,找到避风的地方,随便睡一觉,简直就是无家可归的狗一样,快到哈尔滨的时候,警察终于追了上来,天知道他们是怎么追踪到的,那些警察里面一定有追踪的高手。鲍威说他抵挡一阵子。还说我是临时卷进来的,不该连累了我。可是,看到警察,我就知道,卷进来容易,出去就不容易了。我管不了鲍威了,跟陈明安一前一后继续跑,后来,陈明安也死了,看来,鲍威也是凶多吉少了。我正要投降,一串子弹打来,看来,警察的火气很大,决心不让我活下去了。,只有继续跑。走路肯定不行,警察能随时调动车辆,两条腿怎么能跑过四个轮子呢?我向树林里面跑,向崎岖难走的地方跑,抢来的钱,都在陈明安的身上,我的身上只有属于自己的钱,那些警察真是敬业啊,得到了钱,还不满足,还要我这个无辜的人。到了夜间,才暂时摆脱了警察。我知道,只要天亮了,警察就会发动当地的驻军和老百姓搜山,我不能停,停下来就会被抓到。还是继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