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幕的酒量的确很好,正如他说的,喝啤酒很难喝醉,可是,他忘记了,今天的心情并不太好,所谓的酒入愁肠愁更愁,尽管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有烦恼,潜意识当中,身体已经背叛了主人,酒入愁肠特别容易醉倒,凡是醉酒的人都不承认自己醉了,因为酒精激起了脑细胞极度的活跃,人变得不能理智地思考现实,这是大部分醉酒人的常态。

铁幕从卫生间出来,在灯光迷离的酒吧里面,迷路了,来的时候从左面过来,回去的时候应该右拐,他大脑的惯性还是沿着左面走,距离羽惠的酒桌越来越远,铁幕走了半天,还是找不到羽惠,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迷迷糊糊地找不到错误的地方,靠在一根柱子旁,右手使劲抚摸着脸,努力回忆大脑里的印象。

一个穿着时髦的,很妩媚的女子在不远处看到铁幕的醉态,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对身边的同伴说了几句话,然后来到铁幕的身边,用肩膀撞了铁幕一下,说道:“帅哥,不,牛哥,你喝醉了吧?”语丝甜甜腻腻,如果平时让人听到了,一定浑身起鸡皮疙瘩,铁幕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中却感觉这个声音充满了诱惑,女人味道十足。

铁幕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本来抚摸脸颊的手变成了拍,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脸,不轻不重,不会感觉到痛疼,在别人看来,铁幕这个动作很好笑,像是在惩罚自己,其实,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有点面熟,正在努力想她究竟是谁,女子看到铁幕疑惑的眼神,急忙说道:“铁哥,你忘记我啦?我是英男啊。”

“英男?”这个名字还不如她本人熟悉,铁幕的眼前好像有一团烟雾笼罩着,任凭他怎么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来这个女子是谁。

“是啊,钟英男,你想起来了吧?就是那个,那个……”钟英男做了一个开摩托的姿势,铁幕笑呵呵地说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在梦巴黎坐台的小姐,钟,钟英男,对,就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晚上不是你接客的高峰吗?”

钟英男听了这话,几乎要气得晕过去,心里骂道,你这是自己想死,我想拉你一把,你偏偏向深渊里面滑,好,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姑奶奶的手段。

钟英男努力压下心里的腾腾怒火,挤出一个笑嘻嘻的脸,说道:“是啊,是啊,我就是,就是,来,咱们俩单独找一个位子,不干别的,只喝酒,看看谁先醉倒,好不好?”

铁幕斜眼看着她,说道:“你?你行吗?”

钟英男看到他一脸流氓相心里愈发不耐烦起来,挽了挽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臂说道:“怎么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还要,这是规矩,我懂得的。”

“哈哈哈哈……你懂得真多,可是,不行,真不行,不是我不行,而是,那边还有朋友,我们一起来的,我去告诉她一声,让她先走,咱们,再喝,喝一个痛快。”

“好啊,好啊。”钟英男拍手笑道:“你去吧,别,还是我扶你去吧,酒吧的地面太滑,我怕摔着了。”

“没问题。”铁幕拍着胸脯说道:“有我在,你放心,不会摔着你的,来来来,我扶着你。”

究竟是谁扶着谁,说不清楚了,铁幕摇摇晃晃转了一圈,来到羽惠这张桌子,不等铁幕开口,钟英男抢先说道:“你就是铁哥的朋友吧?我们也是朋友,嗯,你走吧,酒钱我来算,我和铁哥很久不见了,我们边喝边聊。”

钟英男说话很不客气,羽惠皱着眉头听完,问道:“组长,她真是你的朋友?”

铁幕手扶着桌子坐下来,尽管大脑醉意朦胧,耳朵却格外灵敏,羽惠的问话听到了,摆摆手说道:“嗯,是,是朋友,我的朋友多得是,数也数不清,只要没杀过人的,没抢过银行的,都是我的朋友,嗯,不对,杀人的也是朋友,抢银行的也是朋友。”铁幕想起来古柳和猎枪,在他看来,古柳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让他心动过的女人,可惜,法不容情,在他还没来得及把感情表白出来,古柳就露出了破绽,被铁幕抓住了,这件事,一直隐藏在铁幕的内心深处,被酒水勾引出来,他愈发伤心,借酒浇愁吧,醉了,就什么都忘记了,没有痛苦,没有思念。

羽惠看他话说得不利索了,暗自摇头,对钟英男说道:“既然你们是朋友,就不要让他喝酒了,你看他,醉成这个样子,要不,我们一起送他回家吧,以后再喝。”

钟英男点头说道:“好吧,我们聊一会儿,你先走吧,没事的,我在那边还有朋友,他们会帮我送铁哥回家的。”

说完,冲酒吧的另一边挥挥手,那边酒桌上的人很快挥手回应钟英男。羽惠清清楚楚看到了,这才放心,刚才郑适打来电话,在酒吧外面等着她,羽惠急于跟男朋友见面,看铁幕没问题了,这才走开。

钟英男目送羽惠离开酒吧,对不远处的服务员招招手,那个服务员过来,钟英男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服务员犹豫了一下,钟英男瞪眼说道:“快去,要不要我找你们的经理?”

服务员急忙离开,时间不长,拿来两瓶红酒和一个空杯子,钟英男口气很硬地命令道:“打开,全部打开。”

服务员叹息一声,把酒瓶子打开,钟英男偷偷抿嘴笑了笑,把红酒给她和铁幕两个人满上。不等钟英男说话,铁幕端起酒杯说道:“干。”一仰脖,一杯酒直接倒进了肚子里。

钟英男看呆了,拍拍胸脯,又给铁幕空杯子满上,铁幕又是一杯酒喝下去,这一下钟英男不干了,急忙端起酒杯喝干了一杯,然后砸吧砸吧嘴,喃喃说道:“没啥特别的啊,难道,这就是最贵的酒?酸不拉叽的,不好喝,奇怪,铁幕怎么像是三辈子没喝过酒似的,抢着喝,真是一个大傻冒。”

她不知道,铁幕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只要是酒,他就能喝下去,全然分不清好坏,不一会儿,一瓶红酒喝完了,钟英男心痛的直蹦,铁幕这样一个喝法,就是再有两瓶红酒估计也能喝下去,看他的样子,还没完全醉倒,依旧是歪歪斜斜的,跟刚才差不多,只是两只眼睛愈加充血发红,样子好可怕。

钟英男急忙招呼服务员换来啤酒,两个人继续喝啤酒,还真别说,这一回铁幕喝出味道来了,一杯啤酒下去,他呆呆看了一会儿,说道:“不对。”

钟英男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什么不对?”

“这酒不对,不是刚才喝的那个,我知道,味道不一样。”

钟英男顿时放心了,哭笑不得地说道:“是啊,我换酒了,这是啤酒,刚才咱们喝的是红酒。”

铁幕醉眼朦胧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要换酒?”

“红酒没了,喝啤酒也是一样的,感情好不好,不在酒水上,是不是?”

“对,酒能跟感情相比吗?咱俩的感情很深很深啊,你说说,深到什么程度?”

钟英男的心情随着铁幕的话一惊一乍的,忽上忽下,不知道铁幕究竟醉了没有,如果不是身在其中,她一定躲在一边捧腹大笑,看人喝酒醉了的感觉真是太好了,难怪酒桌上的人拼命把别人灌醉,自己保持清醒,越来这么好玩。

钟英男看着铁幕搞怪,实在忍不住了,俯下身躲在桌子底下偷偷地笑,笑完了,再跟铁幕喝酒。

铁幕其实已经醉了,之所以没倒下,完全是他的意志力在起作用,他的身体素质好,意志力坚强,轻易不会放弃,已经在强自硬撑着不倒下。

钟英男看着酒桌上又增加了六个空瓶子,感到后怕起来,不知道铁幕这种性格暴烈的人如果真的醉了,会不会闹出不可收拾的后果,不由得心中暗暗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铁幕存了报复的心。

不错,钟英男就是被铁幕耍了一把的女交警,那天,钟英男穿的是制服,现在换上了便装,摘去头盔,难怪铁幕看着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钟英男看到铁幕醉意熏熏的样子,有心捉弄他一下,一报前几天的小小仇恨,让铁幕难堪一下就好,刚才他误认为自己是坐台的小姐,钟英男半推半就地默认了,只要能报复铁幕,让他误会就误会吧,也不会掉一根汗毛,铁幕口头占自己的便宜还少吗?少不得一下子连本带利要回来就是了。

钟英男有了后怕,开始寻找脱身的机会,正好跟她一起来酒吧的同事要走,远远对着钟英男打了一个手势,钟英男对铁幕说道:“铁哥,那边有几个朋友要走,我去招呼一下,送送他们啊。”

“去吧,去吧。”铁幕浑不在意地说道。

钟英男拿起手包,躲开身边的人,来到门口,一个男子问道:“铁手没事吧?”

“没事,他的酒量好,我快要醉了,他一点事没有。”

“你怎么认识的他?有交情?”

“什么啊,就是看到他违章停车,我去查他,认识了呗。”钟英男不想跟别人深说跟铁幕结识的经过,也没啥好说的不是?她可不希望认识铁幕那样的流氓一样的人,虽然她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个暴力女,本人却不认为自己没素质,由于每天受到的关注和奉承太多,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经常爆粗口也是一种异类的表现,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本质问题。

钟英男走在几个同事的后面,说她送人也好,一起出去也罢,没人拦着她。出了酒吧的大门,钟英男回头做了一个鬼脸,随即跟同事告别,打车回家,让铁幕自己应付随后发生的乱摊子吧。

铁幕开始还在等钟英男回来,十几分钟之后,红酒的酒力发作,意识开始模糊,他一个人占据了一张桌子,身边没人吵闹,心里还能够保持最后一点自制力,知道自己有点醉了,刚才的伤心和哀伤,随着酒劲释放出去,心里好受多了,钟英男一心让他喝酒,不去抗拒他的心意,尽管是出歪点子想让他出糗,却让他发泄出忧伤之后,精神上恢复了刑警的本色,人就是这样,有糊涂的时候,也有清醒的时候,如果在糊涂的时候做下的事情就是糊涂事,更多的时候需要保持在清醒的时刻做事,铁幕却不是一个毫无理智的人,独自坐了一会儿,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摇摇头,感觉清醒了好多,一转身,看到一个男服务员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眼光冷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