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上的绷带还没拆掉,便搭上了回南京的飞机,顾志远也一路跟了过来,对我也算是细心照顾。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我总是让我的耳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下了飞机后我听见顾志远接了一个电话。

“我们已经到南京了,阿兰,你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放心,我的眼睛状况也很好。”

眼睛?他的眼睛出什么问题了?秦娟兰也生病了吗?顾志远这一次没有选择陪着她,倒是选择陪着我,原本因为顾志远而产生的那股闷胀感,一时间散了开去。

“南京的梧桐依旧很漂亮,和记忆中的一样。”顾志远在车内低声感慨,老娘也温和的应和着,“是啊,这个时候叶子都落了一半了。”

“我记得以前这里有家包子铺。”

“早就拆掉了。”

“……”

听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气氛似乎很好,我可以感受到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晒在我的脸上,惬意而舒适,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当时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母亲身体健康,父亲慈祥和蔼,他们两个在周末下午送我去医院去打疫苗。

如今也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是个半残的老姑娘了。他们两个也不是相敬如宾的夫妻,更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我我昏迷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老娘一下子就原谅的顾志远还有秦娟兰,那样温和的和顾志远聊天的母亲,仿佛已经将过往的一切放下。虽然她一直让我看淡一些,少恨一些,自己却很难走出来,我知道她会难过,现在,仿佛一切都不一样了。和顾志远坐在一个车子里,她依旧心绪平和,甚至我还能听见她时不时的笑声。

后来到了医院,我听见她对顾志远轻声说,

“小槐没事,比什么都重要。过去的就都过去吧,我要是放不下,她也跟着不开心。我只是想她好好的……”

我只觉得自己的喉头一哽,心酸的厉害,立刻做了个深呼吸,老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在南京养伤的日子过的很清净,很少有人来。当然我老娘的街坊邻居来过那么一两次,想当初一个个都急巴巴的给我介绍对象,这会却是没有一个人吭声了。

其实我性子不好,脸倒也算标志,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可以唬唬人的,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情况一定不容乐观。

“心月啊,小槐这眼睛还能看见么?好在脸上没留下什么疤。”

“额头上的疤用刘海盖盖就好了,倒是不碍事。”

“对了,你之前领我们看的那个帅女婿怎么没来?”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工作再忙也不能不管媳妇啊。”

“……”

“妈,让她们出去好么,我想睡一会。”

在医生通知我明天可以拆开绷带的时候,顾志远便开始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北京了,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先回去。”

“其实……我还是想你多陪我几天。”

屋内突然没了动静,随后突然想起一阵稀疏声,顾志远一把抱住我,“小槐,你原谅爸爸了?”

我沉默,而后又问了一句会让彼此都不开心的话,“你和老娘是不是没有可能了?”

顾志远自然选择了沉默,而我也只是淡淡的开口,

“路上小心。”

顾志远松开我,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在病房内响起,一声低过一声。当我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时,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就那么冲口而出,

“妈妈愿意放下,我便愿意放下,我不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