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没开灯,穆以辰整个人没在黑暗里,只有指上的烟头一星亮红,凑到嘴边吸的时候红光映到脸上去,才看的到他脸上一道水痕。刚才他还是一只狂暴的狮,在他的领地里张牙舞爪任意施暴,现在却成一只孤独的鸦,栖在寂寞河州的老树丫上,凄凄鸣叫也唤不回曾经比翼的另一只。

艾玲走到书房门口,见穆以辰没开灯,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说。她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是知道的,这东家给的条件好,薪金优厚,只是有点喜怒无常捉摸不定,特别是往往一碰上太太的事儿,就立刻变成块爆碳。

倒是穆以辰先发现了她。“进来。”他说着伸手拧亮了台灯。

“先生……太太说要搬到客房睡……”艾玲声音渐低下去。

他哦了一声,竟没有发火。隔了一会儿才说:“那把她爱看的书挪过去,卧房里的枕头她睡惯了的,你给她换过去。别给用蚕丝被,她会过敏,只有棉的就好。那边的窗帘是避光的厚帘子,她不喜欢,你给换成透光的纱帘吧。哦,那边的钟走针有声音,你明天叫工人卸了它。”说着又抬头:“记不住的话拿笔记着,这里有笔。”

“哦,哦。记得住,记得住。”

他点点头,又问:“她今天叶酸吃了吗?”

“吃了,我看着她吃的。嗉”

“花胶喝没有?”在朗港,都知道花胶是很适合孕妇吃的好东西,会让女人产后伤口愈合得更快,穆以辰无意中听说,格外上心,要厨子隔几天就熬给她吃。

“哦,喝倒是喝了,但是没多久又给吐了大半出来。”

“以后多备几碗,即便吐了还可以再补点进去

。”

“哦。”艾玲吐了吐舌头,心想如果是一般黄鱼胶也就罢了,这金钱鳘鱼胶也这么个喝法的话,等太太生完不得喝掉个十来万。但也不敢多话,只退出门去。

“等一下。”穆以辰又喊住她,想了想说:“以后你每天给她梳头,掉下来的头发都别丢……我数数,才知道有没有转好。”

又抽出来了半缸子烟头,他才走出书房暗。

卧室里果真空荡荡的。他进浴室洗澡,浴室也是两个套间,他在里间冲完澡到外间穿浴衣。如兰似麝的,或像奶香……总之这里蕴着她身上独有的那种淡淡馨香,他环顾一下四周,走上前去打开她平日放保养品的镜柜。

东西也不多,洗面奶、化妆水、润肤霜,根本没有香水之类的。他想了想,拧开润肤霜的盖子,挑了一点抹在在掌心里,然后凑到鼻子底下闻,有点接近,有点熟悉。他这么边闻着,边躺倒**,被子上也是她的味道,和她睡在身边一样吧。

怎么也睡不着,最近失眠是越来越严重了,心上像有根绳子勒着,越挣扎越难受。

她离他又远了一些是吗?一天一天,越恨越多,越爱越少。昨天夜里,他还可以在她彻底睡着以后从背后偷偷抱她,亲昵一如往昔。他其实心里都瞧不起自己,何苦呢?她就在另一端的房间里。

他索性起来,往那边房间走过去。

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的,她应该已经睡熟。幸好廊上的灯晕过来极弱的光,他还能看得见。她整个人陷在被子里,蜷成一圈,双手笼在胸前。也不知道梦到什么,眉头皱着。她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像瀑布,又像某种藻类。他伸手轻轻地抚着,长长地叹息。他俯下身来,脸凑在她发件嗅着,嗅到她的颈才生生停住。许久许久,他站起来起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小樵听到门把咔嚓一声扣上,才睁开了眼。她拥着被子坐起来,在黑暗里啜泣。几分真?几分假?几分爱?几分伤害?她辨不清楚也无法自拔……

第二日小樵破天荒起得早,下楼时他还在餐厅未走。他愣了愣,却见她脸色无虞地走到餐桌边坐下。他给她倒了被热牛奶,把面包果酱推过去,一边打量她。今日不像往日那般萎靡,甚至好像还上了淡淡的粉。

他皱了皱眉:“怀孕了还是别化妆

。”

“我用的是孕妇专用的化妆品。”

他的表情简直是惊异,睁眼看了她半天。她回了他的话!她终于想要这个孩子了?她说用的是孕妇专用的,那也是疼惜肚子孩子,才注意这些细节不是吗?

“早晨还吐吗?”他试探着再问话。

小樵扯下面包一小角,说:“刚吐过了。”

“医生说过了头三个月,就不会吐了。”

她点点头,他笑出来。佣人把专门给她做的红枣鸽子蛋羹端上来,她舀着吃,没再说话。

“天天在家里闷着,要不今天我陪你出去走走?”其实他公司的事儿可不少,但在不知怎么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她竟然又点了点头!

他还惊喜至不知所措,她说话了:“今天旧历初七,本地人都要做祭的,我想去看看爸爸。”

他心里的热火灭了一半,不过愿意他陪着去,总是好的。

郊陵山风大,幸好他专门给她带了件披风。“来,披着,别着凉了。”他一下车就抖开披风裹住她,又帮她细心扣好前扣,才扶着往墓地那边走。

一旁艾玲和滕亚军相视一笑,好歹他们今天能好好相处,不像往日那样针尖对麦芒的。特别是滕亚军,这段日子才深感贴身助理不好当。穆以辰最近不止在公司里脾气大,动不动在办公室里甩文件踢椅子摔电话的,还老拉着他练拳,其实哪里是练拳啊,打起来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沙袋都要被他打烂。前几天自己脸上就一不小心着了他一记勾拳,但现在还青着一块。别人不明就里,他还能不知道啊,无非是为着安小樵,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如今和好了,他的日子应该也能好过些。除了要兜着他穆少的脾气以外,让人头疼的还有那边策,最近老缠着他问安小樵的近况。他说实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支支吾吾说是在家养身体,鲜少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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